第60章
白微羽說:“姐姐, 我們做/愛吧。”
雲諾一下子僵住了,因為太過突然的狀況整個人都蒙了,她感覺到白微羽灼燙的手順着她的肩線往下輕輕摸過去,帶着一種仿佛破罐子破摔一樣的決絕, 白微羽輕輕吻了吻她的耳垂, 嘴唇因為高燒有些幹燥,呼吸滾燙得讓人心裏一顫。
雲諾終于給出了一點回應, 她用左手抓住白微羽的兩只手,啞聲道:“你瘋了?”
白微羽悶悶地笑出聲音, 她在一片黑暗裏埋首在雲諾的肩窩,很輕很輕地問:“姐姐不想?為什麽呢?因為我是個壞人嗎?”
她咬着雲諾的領口, 往旁邊扯開一寸, 露出脖子上那一條銀鏈。她将銀鏈下挂着的尾戒卷進口中, 含糊地低聲說:“為什麽,當初你不知道我身份的時候, 當初你最喜歡我的時候, 你也從來沒有想要跟我做/愛?”
雲諾的一顆心像是突然被浸到了冰水裏, 刺骨的寒冷之後,她低頭看着白微羽擡起的眼睛,白微羽咬着那兩個銀環, 帶着幾分孩子氣的臉,但是目光卻溫柔沖淡,幾近滄桑。
那是一種純然無知的引誘。
白微羽這樣看着她,聲音輕輕發抖:“那個時候, 姐姐,你對我産生過欲/望嗎?”
雲諾終于松開了她的手,捂住她的眼睛。
雲諾說:“夠了,你在發燒。”
白微羽絕望地說:“死不了。”
雲諾終于沉默下來,她并沒有什麽性/欲的躁動,大概因為她清晰地感受到,白微羽也沒有,白微羽拉着她,像是拉着一根救命稻草,白微羽如同一只被主人抛棄的小狗,好不容易蹭回到主人身邊,試探着,小心翼翼地伸出舌頭一點一點舔舐主人的掌心。
那個時候,她對白微羽産生過欲/望嗎?
答案是肯定的,她喜歡白微羽,想要和她肌膚相親,這樣的想法不是沒有,只是她從沒表現出來過,因為那時候的白微羽太像一個溫柔的孩子,她想呵護她,不想弄哭她。
雲諾沒有過戀愛,也沒有過性,所有的绮夢都落在白微羽身上,但是在現實中看着她那樣安安靜靜地沖她笑着,雲諾又覺得,還不是時候。
再等一等,等到她更離不開自己一點,等到自己能夠給她更多的東西,等到所有的情感水到渠成,不需要誰提出那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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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回想起來,大概那時候,本能和直覺就已經在告訴她,白微羽會離她遠去這樣一個殘忍的事實了吧。
雲諾空蕩蕩地望着天花板,慢慢開口:“夠了。”
在她們之間劃下越不過去的線的那個人,一直都是白微羽,哪怕現在也一樣。
白微羽在渴求她,但是白微羽也在遠離她。
雲諾冷冰冰地說:“我不想,所以夠了。”
白微羽慢慢直起上半身,窗外的月光照進來,白微羽的面孔在月光下仿佛帶着水澤,乍一看,像是哭過一般。
但是她并沒有哭,甚至在月色下輕柔地笑了。
她又重複了一遍自己問過的話,聲音像是在飄。
“為什麽?”她問,“因為我是壞人嗎?”
雲諾沒有回答,擡手抓住自己脖子上的銀鏈,手指用力,硬生生将它扯了下來,銀鏈繃斷,在後頸帶出一條血痕。
雲諾慢慢地,說出了自己最後的軟弱:“你如果一定想要我回應你,把我變成喪屍,我知道喪屍是不能違抗你的命令的,喪屍是絕對忠于你的,如果你一定要我站在你身邊,除非我不再是人類。”
白微羽的瞳孔輕輕縮了縮,她伸出雙手,接住了那兩個被串在一起的,被雲諾捏得變形了的尾戒。
她收緊手指,把戒指握在掌心,過了一會兒,輕笑着低聲說:“那天,我想着該送給你一些什麽東西當回禮,猶豫了很久之後,造出軟銀自己編成了戒指,我的手藝是不是比你好多了?說是買來的也有人信,哪裏像你做的那枚耳釘,如果有人真的拿那樣粗糙的東西去賣,得虧得傾家蕩産。”
雲諾的心髒被輕輕紮了一下。
白微羽安分地在她身側躺下,輕輕抱住她的左手,沒有再做出任何多餘的動作,但雲諾已經沒有任何睡意,只是閉着眼睛。
很久之後,她感覺到輕輕的一聲響,是白微羽解開了她的手/铐。
她直覺地覺得,白微羽知道她在裝睡。
白微羽把她的手小心地裹進被子裏,輕輕在她耳邊說:“對不起,姐姐。”
“我不敢後悔我做的任何事情,我不敢想象,一旦我對什麽事情後悔了,我該怎麽熬過我的永生。”她很難過地笑了笑,“但是,對不起,我讓你那麽傷心。”
雲諾的呼吸忍不住微微一滞,心頭泛起洶湧的悲傷。
白微羽說:“我不會讓你變成喪屍……我承認,很久以前我有過這樣的想法,當初在M基地你瀕死的時候,我想過,不如就把你變成阿茕這樣孩子留在身邊吧,但是喪屍和人,是不一樣的。”
“變成喪屍後,和活着的那個人,是不一樣的。”白微羽抵着雲諾的肩骨,喃喃道,“作為一個人,生老病死,這本就是一個奇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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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堡裏的人非常少,除了白微羽之外,雲諾常見的就只有被稱為“阿茕”的女喪屍和管家打扮的喪屍六白。
“阿茕”排行第二,再加上那天見過的四白,現在大致可以确定,當初在中央基地看到的那只應該排行第三。
從一到七,齊了。
白微羽沒有再把她拷在床上,但是也沒有放她自由,她的活動範圍僅僅只有那一間屋子,白微羽拿走了那兩枚尾戒,過了一段時間又回來,将一枚新的戒指戴在了雲諾的無名指上。
那枚戒指不知道是用什麽材質做成的,泛着一種類似紅寶石一般的光澤,透過陽光看會感覺到裏面似乎有什麽在緩緩流淌。
白微羽咳嗽着,微笑着說,這是新年禮物的回禮。
白微羽自那天後病了很長時間,整個人又瘦了一圈,胃口小得跟鳥一樣,很多時候只是安靜地看着雲諾吃飯,六白費盡心思做了各種各樣白微羽喜歡的甜點,也沒讓她多吃一點。
雲諾什麽都沒說,只是沉默地接受了白微羽每晚睡在她旁邊,一直等到白微羽睡着之後,才悄悄地撥開她的劉海,看着她越來越蒼白的臉。
她現在似乎随時都會停止呼吸一樣,但即使已經變成了這樣,她依舊沒有停止對人類基地的破壞,這段時間以來,全世界殘存的人類基地已經被逐個消滅了近十分之一,白微羽聽二白報告這些的時候并不避着雲諾,她靜默地等待人類的滅亡,像是等待一個嬰兒的降生。
雲諾算算時間,她大概已經在城堡裏住了近兩個星期,這兩個星期以來,她和白微羽之間幾乎沒有什麽交流,白微羽在那晚後再也沒有強求她的回應,她只是安排下一件件事情,力求在最短的時間內,将人類徹底毀滅。
被囚/禁在城堡的第十五天,雲諾醒來的時候,白微羽已經不在身邊,她的眼前是一個倒吊在天花板上的男人,小禮帽,燕尾服,誇張的中世紀打扮,男人見她醒了,露出一個燦爛地笑容,語調高亢詭異。
“good morning ~”
雲諾沒等他說完,一拳砸在面前那張臉上。
四白一個瞬移躲開那一圈,翻身落在地上,心有餘悸地拍拍胸口說:“王原來喜歡這麽重口味的小貓嗎?不過你倒是合我的口味,你這種,調/教起來肯定很有意思。”
雲諾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四白被那一眼看得更加心癢癢。
房門突然被打開,二白拖沓着腳步走進來,四白一見她頓時慫了幾分,後退半步就要瞬移逃走,被二白逮着瞬移前的間隙抓着頭發直接砸在了地上,一張臉頓時被砸了個稀爛,濺開一片血。
二白跟拖一具屍體一樣地拖着四白的頭發,抱歉地朝雲諾點點頭道:“王有事叫他,暫且失陪,一會兒六白會來收拾,還請雲小姐手下留情,不要告訴王這蠢貨來挑釁過你的事情,我會給他教訓。”
四白滿臉血地笑了,又興奮又變态地說:“二白小姐還真是關心我。”
二白一腳踹在他下三路,四白頓時沒聲了。
雲諾面無表情地看着眼前的鬧劇,沒有理被打得哼哼唧唧的四白,轉頭對二白說:“我在等你。”
所有喪屍中,這只喪屍和白微羽的關系最為密切,也最為疏離分明。
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這只喪屍是最擔心白微羽的,雲諾知道白微羽永遠不可能對她切實地道出真相,白微羽是個謊話連篇的人,她的謊言真假難辨,她的真實摻雜着避重就輕和隐瞞虛僞。
那她就賭,她對白微羽的不聞不問,終究會引來一些無法忍住的怒火。
二白看見雲諾手指上的戒指,瞳孔猛的一縮,随即她慢慢垂下眼睛,似乎明白了雲諾的意思。她耷拉着肩膀把四白扔出房間,關上房門。
“我并不想摻和王的事情,她的存在不是我這樣的東西能理解的。”二白的聲音裏沒什麽火氣,甚至有幾分懶散,她面對白微羽以外的所有人都是一個表情态度,好像除了白微羽,所有別的都只是腳邊的一張廢紙。
她懶洋洋地靠在門邊,靜靜地說:“所以我也沒有辦法告訴你她到底在想什麽,我能告訴你的,只有關于我的,還有我知道的,我希望你聽完之後,能夠好好考慮一下,放過我們的王。”
二白給她講了一個故事,關于一個被繼父強/暴多年,最後甚至懷孕了的女孩的故事,她憎惡着這個世界,懦弱得不敢反抗,被生母惡心,被同學嫌惡欺負,最後被學校以作風不正為理由開除,甚至她拿着好不容易攢下原本準備用來當大學學費的錢找了個黑診所做人流的時候,她躺在冰冷的手術臺上,還在被醫生猥/亵。
她無數次地想要去死。
然而喪屍就在那個時候沖進了診所,咬死了醫生,也咬傷了她。
她原本以為她會很輕松地接受死亡的結局,但是一直到身體漸漸開始冰冷變異的時候,她才突然意識到自己有多麽想要活着,哪怕咬牙掙紮無論如何都想要活下去。
“我在那個時候遇見了王,穿着小洋裙,在那麽髒的地方,卻幹幹淨淨的像一個公主。王說,她願意給我一個機會,但是她需要我殺人。”二白懶散地說,像是在随口說着別人的故事一樣,沒有任何情緒波動,她輕輕撩開衣服下擺,露出肚子上長長的傷疤,“然後我用刀剖開了我的肚子,把子宮整個挖出來,用我還沒成型的孩子證明了我願意殺人。”
她頓了頓,輕輕說:“那時候王看我的眼神……在所有人都在指責我,甚至我自己都在指責自己的時候,王讓我覺得我被原諒了。”
雲諾慢慢捏緊拳頭,她聽着二白的話,能夠想象出白微羽那時的模樣。
“我現在不覺得這是很悲慘的事情,我生前大概對性是很作嘔的吧,不過現在我覺得,性是人類最高的藝術。”
二白低垂着眼睛:“所有在這裏的人都是有着什麽殘缺的,變成喪屍之後,思考的方式,性格,這些都會跟生前不一樣,如果讓我形容,大概是‘活着’這件事給我們定制的枷鎖被打斷了,我們的欲/望也好,野心也好,都擁有了更鮮明的姿态。”
雲諾問:“你到底想說什麽?”
二白懶懶地看着地面:“我只是想告訴你,我會站在她身邊的理由。”
她沉默片刻,終于擡頭,靜靜看向了雲諾的眼睛:“還有,我想告訴你,她比你想的更加愛這個世界,而你,還有所有的人類,都比你想的,傷害她更深。”
雲諾擰着眉,她在這句話裏感受到了尖銳的疼痛。
她聽着二白繼續說:“我要告訴你的另一件事,關于喪屍為什麽會服從她,我想這應該是你更想知道的事情。”
“喪屍,尤其是沒有理智的喪屍會服從她,是因為恐懼。”二白一字一句,緩慢地揭開了一個人類永遠不可能得知的真相。
“我們的王之所以為王,不是因為她是我們最強大的同類,而是因為她是我們無法反抗的死神,她可以毀滅所有喪屍,所以喪屍在變異的瞬間,都會将對她的恐懼刻入本能裏,于是永遠不敢違背她的命令。”
二白的眼睛裏帶上了一絲嘲諷,她看着雲諾,輕聲說。
“她原本是這場浩劫中,神留給你們人類的救世主,但是人類先抛棄她了。”
作者有話要說:對不起,翻車了qwq
我之前有在評論裏說過,雲諾和喂魚之間,我不準備寫車,我是認真的,而且上一章那輛車也的确不能開,畢竟一個被铐着,一個發高燒,而且喂魚和雲諾的感情都還很矛盾……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喵要吃肉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