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南下-九

這種折磨還是早點兒結束吧。于禮是個有禮貌的人，就算是請求刁蠻了些他也一笑就過去了。

車是越野車，空間很大，穆童半依在車子後位，半眯半醒。車身太大，駕駛位的于禮不得不打起精神，開始還好交談調笑兩句，後來見穆童睡了，車廂裏也安靜下來。

為了照顧穆童，于禮把空調開的尤其熱。眼見穆童睡着了，他單手解開一顆扣子，猙獰的疤痕一路下延，更深就看不見了。

惶惶不敢深睡，恍然入夢又恍然驚醒。睜開眼睛，穆童緊了緊身上的衣服，有點兒疑惑，“這是哪兒？”于禮聽到聲音，瞄了一眼後視鏡，笑着提醒她：“你不是要直接去農家院麽，怎麽，睡迷糊了？快要到了，我就把空調溫度調低了，免得一會兒突然太涼了。”

這人格也太麻煩了。稍稍适應了一下，于禮又把溫度調低了一點兒，接近外溫。他提醒，“差不多還有五分鐘左右。”其實不用他說穆童也看到了前面通亮的燈火，尤其是村口，像是引導漁民歸來的碼頭。這村子遠看起來不是很大，但是外來人口應該走動的不小，這陣子沒什麽假期，兩人沒準兒能得個清淨。

一切事宜于禮都安排好了，導航沒精确到村子裏，正進村口就是一個分岔口。好在村口第一家的老大爺正坐在院兒門口抽煙，煙杆有小臂那麽長，銅煙鬥綠鏽斑駁，随着老大一吸一吹放出紅光。于禮把車停到老大爺前不遠，回頭剛要說話，穆童未蔔先知似的，“我也一起下去吧，車裏悶的慌。”于禮只好把話咽回肚子裏，“也行。那你多穿一點兒，這邊晚上也挺涼的。”

于禮快穆童一步跳下車，單臂撐在穆童旁邊。身體不便，穆童抓住于禮的胳膊，下了車就趕緊收回手，拒人于千裏之外的禮貌語氣，“謝謝。”

他的胳膊很令人有安全感。

“客氣了不是。”于禮一如既往的灑脫，走向老人家，“老大爺，你知道老王家怎麽走嗎？”

老大爺眼珠都沒轉，吧嗒，又抽了口煙，濃厚的煙霧在燈光下反射出丁達爾效應，昏黃，頗有美輪美奂。

“可能是語言不通吧。”穆童分析。

于禮聽從穆童的意見，手晃了晃，“老大爺，您能聽懂嗎？”

老大爺終于有了反應，指了指耳朵，擺了擺手。

穆童和于禮對視了一眼。于禮用手比劃，洗澡，睡覺，又隔空寫了個王字。老大爺向蒙了翳的老眼卡巴一下，指了一下其中一個分岔口。有了方向就好說了，于禮雙手合十，一邊說：“謝謝啊，老大爺。”老大爺又恢複了雕塑似的樣子，老眼像是看穿俗世，吧嗒吧嗒的抽起煙。

兩人回到車上，穆童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于禮擰過身子，看着穆童一臉的莫名其妙，“你笑什麽。”穆童擺着手，“沒什麽，沒什麽，咱們快過去吧。”

剛才于禮手舞足蹈比劃的時候她忍住了，上車再想起，就突然笑了出來。于禮摸不着頭腦，随着笑了兩聲，啓車出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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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爺向車子離開的方向看了看，敲了敲沒味兒了的煙鬥，步履蹒跚的往屋子回去了。

再街上就沒遇到人了，于禮只能一路摸索，走了一次錯路才在背靠山邊的地方見到一個白熾燈照亮的牌子——老王農家樂。“可算到了。”于禮也有點兒累了，穆童大概是心情不錯，眯眼假睡的時候也是抿着嘴，不過一安靜下來他就有一點兒困了。

穆童睜開眼睛，打眼也看到了那個相對醒目的标志，打量了一下，“好像還挺大的。”

越野車的體積大，于禮一邊小心的停車，一邊應聲，“嗯，他家隔半個山就是茶花田，離得近。這陣子不是旅游旺季，他家就咱們一個住戶，相對來說也清淨。”

心真細，男人大概就該這麽可靠的吧。

車剛停，一個穿着苗族特有服飾的男人就跑出來了，面上的熱情不像是商人特有的，真誠更多。于禮剛打開車門，老板就跑了過來，“遠方的客人，歡迎你們。請問您就是于先生吧？”

穆童正開門，于禮已經把胳膊伸到她身邊了，他笑着對老板說：“您好，我姓于，早一點兒的時候已經給您打過電話了。”穆童扶着于禮下來，微笑着對老板點了點頭，算作是打招呼了。

老板也笑容燦爛的回了禮，“冷了吧，冷了吧。快進屋快進屋，今天我接了電話就把屋子重新收拾了，電熱毯什麽的也都買好了，直接入住就行了。”

“好。”于禮一邊同樣笑容可掬，一邊扭頭掃了一眼車，“停這兒不礙事兒吧？”

“沒事兒沒事兒，這陣子也沒什麽人，不礙事兒不礙事兒。”老板說着就把兩人讓進這個二層小樓。暖風鋪面而來，老板是下了功夫。穆童一邊走一邊打量着走廊。很幹淨，沒有一點兒黴味兒，見不到綠斑，穆童一直擔心的蚊蟲也像是多慮了，不見它們的身影。

老板把兩人帶上二樓，打開最靠裏邊的那扇門，語氣裏帶着自信，“看看這房間，怎麽樣！”話音剛落，三人都沒反應過來，一只黑色的身影竄進房間裏，老板像是被針紮了一樣，連忙沖進房間，笨拙滑稽的捕捉那道黑色的身影。

這房間确實不錯。空間很大，一張雙人床，桌椅用具一應俱全，衛生間單獨隔開，走過門時，可以看見裏面很幹淨，物品也都準備好了，一個比床更大的窗戶，窗簾的色彩大概是苗族特有的風格，像是家。穆童剛走過玄關，一閃，那道黑色的身影撲進穆童的懷裏，穆童連忙環手接住。開始她還吓了一跳，不過黑色的小貓很乖，也很幹淨，黑色的眼睛看着穆童，仿佛在說：“我很乖的，保護我。”俯下頭，小粉舌舔了舔穆童的手背。

老板板起臉，瞪着小黑貓，語氣卻緊張，“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馬上就把它關起來。”

穆童嘴角抿起笑意，用指尖輕搔了搔它的腦袋，目光也不離開小黑貓，“沒關系，它很可愛，我挺喜歡它的。”小貓順從的往穆童的懷裏拱了拱。

“那就好那就好，您要是喜歡，就讓它陪着您。”這真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可以嗎？它叫什麽名字？”穆童轉身坐到床邊，逗弄着小黑貓，微笑道。

“某如。”老板驕傲的解釋說：“苗語裏某如是你真好的意思，是我女兒起的名字。”

“某如……”某如聽到有人在叫它，擡起頭看向穆童。穆童揚起笑臉，“它吃什麽？”

“沒那麽多講究，什麽都吃。它要是走就讓它走，回房間吃飽了它就回來了。放心吧，它很幹淨，只會在自己貓砂裏排洩。”

“可真讓人省心。”只考慮好吃好睡可真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