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人生何處不相逢
我童年僅有的一段最快樂的記憶好像都是在那裏度過的,那塊地方沒有名字,一條寂寂無名的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的河流終日在啤酒廠不遠處日複一日的流淌着,從來就沒有過停歇。
大人們一提起來那塊地方,總是用“啤酒廠”三個字代替,因而一聽到程磊提起啤酒廠三個字,便勾起了我對童年那段美好日子的回憶。
我不覺間滿懷笑意,問道:“那程總的童年一定沒有什麽好玩的事情了?”
以我的推斷,十幾歲就出來賣啤酒,老板的日子也真夠辛酸的,童年估計也好不到哪兒去。
程磊似是略微咀嚼回味了一下,唇間浮現一抹笑來,說:“倒還是有一些值得紀念的事。”
他沒有接着往下說,只是和我碰杯,看我和他一樣一飲而盡,便問我:“能行嗎,不行就別逞強。”
我笑,說:“這點啤酒還灌不倒我。”
男人可能永遠都無法估量連頭發都是啤酒泡出來的女人該有的酒量。
程磊便不再管我,幫我滿上了:“說說你自己吧,認識你也有一段時間了,我對你好像還一無所知。”
我說了,在酒意和老板善意的微笑中,我說了很多,快樂的童年,外公外婆的離世,父親的離開……,最後還提起了十七歲那年的婚約……。
說也奇怪,這些是我對談小雅都沒有講過的事情,可是我卻一股腦兒地全部倒給了程磊。
程磊一邊飲酒,一邊聽我唠唠叨叨的敘述,他并沒有太多的話說,給我的感覺,就在似聽非聽之間,很少插嘴,令你想中斷敘述,可是當你真的要這麽做的時候,他又能及時找出話題,促使你講下去。
飯菜吃得差不多了,酒也喝完了,程磊站起來要走,我送他到門口,他在定定地看了我幾秒鐘之後,忽然就伸手把我抱在了懷裏,在我耳邊輕聲說了一句:“早點休息。”然後又在我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情況下松開我轉身離去。
我在一陣驚愕與迷茫之後居然忘記了幫談小雅洗衣服,于是不得不第二天一大早就爬起來去洗,半勺鹽半勺糖,還有半勺什麽來着,我正在思考,談小雅在我身後吼了一聲:“夏似錦,你在做什麽?”她奔過來就把我剛放在洗衣盆裏的那套看上去令人害臊的內衣撈了出來,心痛不已地喊了一聲:“我的黛安芬……”
我頓時驚覺原來我手裏提着的是一壺老抽。
我很恨自己為了省錢特意去買了壺老抽,它果然如廣告中所說,上色是那麽的容易,醬香是那麽的濃郁,于是我不得不花費一打醬油的價格買下了那套其實并不适合我的黛安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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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自己最近是不是在犯太歲,因而運氣一直不好,早上在弄壞了談小雅的那件黛安芬的內衣之後,上午開會的時候又連連出錯,将事先準備好的文件和PPT影像資料全都弄錯了,一屋子的眼光都集中在我身上,不但下面的人覺得我有可能會被炒鱿魚,連我自己都這麽以為,我索性抱着一種破罐破摔的态度,等待程磊一發話我就立刻收拾東西走人,然而程磊卻什麽也沒有說,而是稍作停頓之後把話鋒一轉進入下一個主題。
在場的都是在職場上摸爬打滾多年的精英,大家很快心領神會,雖然表面上沒有做出任何的表示,只怕已經在腹底将我诽議到頭上長瘡,腳底流膿。
我算是明白了老板的苦心,他這是想讓我被這些人的流言蜚語淹死。
會議結束之後,大家紛紛離場,不一會兒,偌大的會議室就只剩下我和程磊兩個。
他問我:“怎麽心不在焉的?是不是昨晚沒有睡好?”
不管怎麽樣,總是我犯錯在先,可是卻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只是站在那裏緊緊咬着嘴唇低着頭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和鞋跟做對。
“去吃午飯吧,挑一些自己愛吃的,把賬單拿回來給我,我給你報銷。”程磊忽然溫和的說。
我吃了一驚,老板果然是個好人,居然能在我犯錯之後還能如此大度寬容地對待我,我更加不知所措了。
只是擡起頭來看他,他已經埋首在文件之中了,剛才的那些話不知道是不是我錯覺。
我磨蹭了一會,問他:“那你呢?要不要我幫你帶……”
“哦,不用了,我約了人,應該馬上就到了。”他淡淡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的喜怒。
乘電梯下樓,在大廳裏看到一人,白色襯衣,微凸的頭頂,臃腫的身材,我大驚,立刻在他還沒有看到我之前退回電梯,一邊不停地摁按鈕一邊念咒語:沒有看到我,沒有看到我……。心有又直直的後悔,不該把我工作的地址告訴母親,居然讓這個人找來了。
如果讓公司的同事知道我有這麽一樁婚事,對方又是這樣的一位大叔,大家會怎麽想?會不會有更難聽的話從公司流出?一年多前那段灰暗的日子還清晰刻在我的記憶裏,不行,我堅決不能讓同樣的事情再發生第二次。
逃也似的出了電梯,迎面和一人差點撞到一起,我頭也不擡地說:“對不起……”
“怎麽又回來了?”程磊拉住了我。
我眼前一亮,如同在茫茫的黑夜裏忽然看到曙光,又如同溺水的人終于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我立刻就抓住了他的胳膊。
“稻草……”我一緊張,居然叫錯了,程磊錯愕地望着我,我連忙更正,說:“不是,程總,你一定要幫我……”
程磊的辦公室裏有一個套間,原本是為程淘随時休息的時候用的,如今倒成了我避難的諾亞方舟。
我躲在裏面屏住呼吸,從門縫裏看到程磊将一個人帶進辦公室裏來,我心裏暗悔,怎麽就會忘記,那人原是和程磊認識的。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