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容探喘着氣驚惶地爬起來,只見滿世界都是行屍,好像是這一波行屍将這小鎮裏隐藏的行屍全都召喚出來了一般,而坡下影影綽綽,哪還能看到李牧和範行之的身影。他往上看了看,又往下看了看,大喊一聲,握着匕首就朝下面沖了過去。濃霧裏闖出一個人來,大喊道:“你怎麽又回來了?!”
“範行之被行屍撲下去了!”
“我沒事!”他話音剛落,就見範行之也從屍群裏沖了出來:“小心你身後!”
容探聞言急忙回頭,就看見一個行屍朝他撲了過來,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張嘴便咬了下來!
容探驚惶去甩,卻沒能甩開,眼看着那行屍已經要咬到他的胳膊,李牧直接就将手裏的劍投擲了過去,正中那行屍的胸膛。那行屍被擊得後退了幾步,李牧一個箭步跨上去抓住劍柄抽了出來,另一只手抓住了容探的手:“走!”
容探還不解恨,又往那行屍頭上踹了一腳,還要再踹,已經被李牧給拽走了。那邊範行之也跟了上來,他們三個快速地爬到了高坡上,那群行屍也跟着往上爬。他們一路往前奔跑,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只跑到一個死胡同裏,再也沒有了出路,這才停了下來。
“好像……好像甩掉他們了……”容探上氣不接下氣地說,擡頭看範行之和李牧,卻個個臉不紅氣不喘的。
“我就說這鎮子古怪,人怎麽都不敢出來,原來藏着這麽多行屍!”範行之說:“咱們得回去,不知道他們在廟裏怎麽樣了。”
“霧太大了,看不清路,”李牧說:“等日頭出來,霧氣消散一點咱們再走。”
他說着就走到胡同口朝外看了看,只看到一團白霧,隐約能聽見那些行屍發出的吼聲。
“陸廣野不是說這些行屍眼睛看不見,只能靠耳朵聽聲音麽。我看這些行屍的聽覺也不是很靈敏,只要咱們腳步輕一些,盡量繞着他們走,應該就沒事。”容探說着擡手擦了擦剛才濺到臉上的血,結果卻感覺自己手上一陣疼。
他一愣,低頭一看,就看見自己小拇指下頭長長的一道口子,還在滴着血。
他一下子臉色蒼白,努力回想自己這傷是怎麽受的,卻怎麽都想不起來。他趕緊将袖口放下來,裹住了自己的手。幸而他今天穿的是墨紅色的衣裳,鮮血沾染在上面也不算明顯。李牧将劍插入鞘中,扭頭看了他一眼,見他臉上有血,便伸出手來替他抹了。手指頭擦過白膩的臉頰,容探擡起頭來沖着他笑了笑,說:“你身上都是血。”
白衣沾染了黑血,本來玉冠束的整整齊齊的頭發也散落下來一縷,但是這樣的李牧看着更俊秀了,多了一份凄厲的英姿。
他們在那胡同裏呆了将近一個時辰,白霧忽然抹上了一層淡淡的黃暈,隐隐約約已經能看到一輪白日,霧氣漸漸變薄,三個人的身上已經是一片潮濕,衣裳變得陰冷,頭發上也都是霧水。容探說:“差不多了,咱們回去吧。”
他們也實在擔心廟裏那些人的安危,便踩着薄薄的霧氣朝前走。幾個行屍呆呆地站在街上,早沒有了先前追咬他們的兇狠淩厲。他們從街上穿行而過,容探忽然看見一戶人家的閣樓上紙窗半開,有人偷偷朝下看着他們,看見他看過去,趕緊将窗子合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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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腳下突然咯吱一響,三個人都立即停下了腳步。容探往下一看,原來是他踩到了一根枯樹枝。
範行之朝他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旁邊老槐樹下的一個女行屍聞聲轉過頭來,張着一雙渾濁的近乎發白的眼睛,衣衫褴褛,裸露着大片滿是血污的胸脯。
容探長籲了一口氣,便專心看着腳下。街上滿是濕漉漉的枯樹葉,隔幾步路就有血跡。他們走到分岔口,突然又隐約聽到了行屍群的嘶吼聲。範行之立即快走了幾步,低聲急說:“是廟裏發出來的!”
怪不得這附近一個行屍都沒有了,原來是都沖往廟裏去了!
“走這邊!”容探尋着了一條路,率先沖了過去。李牧和範行之緊随其後:“容二,你慢點!”
或許是這裏地處溫泉的緣故,這邊的霧氣依然很濃,幾乎看不清人。他們剛跑到距離長廊的入口幾丈遠的地方,忽然聽見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還有馬的嘶鳴聲,李牧一把将容探拽了回來,幾乎就在容探被拽回去的剎那,濃霧裏沖出一匹馬來,上面坐着的正是蘇翎和老師傅!
“快跑!”蘇翎沖着他們喊了一句,馬便馱着他們瞬間蹿入了濃霧裏面。緊接着又躍出兩匹馬來,分別是護衛帶了朱笄和劉惠兒出來。
“少主!範公子!”朱笄頭發淩亂飛舞,回頭急着喊了一聲。
濃霧裏又是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容探說:“是陸廣野他們!”
“不是,是匹空馬。”範行之說完突然朝長廊跑,瞬間消失在濃霧裏面。
行屍群似乎全追上來了,那腳步聲淩亂而急促,伴随着行屍特有的叫人不寒而栗的低吼。馬蹄聲越來越近,一匹棗紅色的駿馬便從濃霧裏蹿了出來,上面坐着的,正是範行之。
“把手給我!”
容探一邊奮力奔跑一邊伸出手來,身上卻突然一輕,原來是李牧在身後托了他一把,範行之順勢抓住他的手用力一拽,容探的身體便淩空而起,翻身坐在了範行之身後,但就在這時候,他忽然看見一個行屍已經蹿出來直接撲向了李牧,李牧剛托了他一把,甚至都還沒察覺到有行屍朝他撲了過去,容探屁股都還沒坐穩,便縱身一撲,從馬背上又撲了下來,抱着那行屍滾落到地上。
“容二!”
容探死死抓住了那行屍的臉,五指都紮入了那行屍已經血肉模糊的五官,那行屍勁卻大的很,張着嘴嗚嗚呀呀地吼着去咬他的胳膊。
“容探!”霧氣裏傳出李牧幾乎驚懼到極點的呼喊,容探趕緊喊道:“我沒事!”
怎麽會沒事呢,眼看着行屍群已經圍攻上來了,就算他解決了眼前的這一個,恐怕也沒機會去躲避行屍群了。
就在這時候,濃霧裏忽然傳出幾聲震耳欲聾的鐘鳴,“咚咚咚”急促而宏大深沉,那行屍似乎也被鐘聲吸引了注意力,容探趁機将那行屍用力一推,便拔出腰間匕首,刺入了那行屍的嘴巴裏。
緊接着又是一陣急促的鐘鳴,行屍群就在幾乎能看見的地方停了下來,扭頭往廟宇的方向看,繼而轉身又消失在濃霧裏。
“容探!”李牧從霧氣裏沖出來,幾乎是撲到他身邊的,跪在地上将他拉了起來。
“我沒事我沒事。”容探說:“沒想到滾這麽遠!”
他說着便爬過去将匕首拔了出來,又塞入腰間,扭頭看李牧,卻是慘白的一張臉。
大概也是吓傻了。
他朝廟宇的方向看了看:“有人在撞鐘。”
鐘聲又響了兩下,便再也沒有了動靜。容探爬起來,卻聽李牧說:“你是不是活夠了?!”
咬牙切齒,倒不像是剛被他救了命,而是剛差點被他害死。
“我沒活夠,難道你活夠了?”容探也知道李牧為什麽這樣兇他,所以笑了笑說:“倒不是我蠢,要是換做你,也會這麽做的。”
李牧聞言半天沒言語,容探忽然又笑了出來,他扭頭問:“你笑什麽?”
“覺得滑稽可笑,”容探說:“沒想到你跑起來也挺快的,咱們從小一處長大,倒是很少見到你跑,你的君子不疾行呢?”
李牧拉着臉站了起來,容探說:“我又救你一命。”
“嗯,我記着。”
容探苦笑了一聲,忽然笑不出來了。李牧看他神色異樣,臉色瞬間蒼白,死死地盯着他。
容探伸出手來,說:“李牧,我可能活不成了。”
只見他揚起來的那只手滿是血污,小拇指下面一道血口子,血卻是鮮紅的,那不是行屍的血,行屍的血都是黑的,那是他的血和行屍的血摻雜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