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容探本來想繼續和李牧在一起守着長廊,心裏突然猶豫了,正猶豫着要不要回去歇着,就看見李渭一路小跑跑了過來,一邊跑還一邊小聲喊:“少主,少主。”
這十六歲的少年看着就是鮮嫩可口,頭發烏黑,臉蛋白皙又帶着點嬰兒肥,因為剛洗了澡,好像還帶着潮氣。
“你跑這麽快,難道有人非禮你?”
李渭聽了臉色微紅,說:“我是來找你借衣服,那個陸廣野,出門在外,居然不帶換洗的衣服。”
“他們可沒咱們講究,”容探說:“不過他那麽高,你借我的衣服他也穿不上啊,你去借範行之的,他最高。”
李渭聽了便跟着他往廟裏走:“你剛才沒去看,那個陸廣野渾身都是肌肉,他怎麽長那麽壯,胳膊比我腿還粗。”
“習武之人嘛,自然體格健壯。你還偷看他?”
李渭一聽臉色通紅,差點被門檻被絆倒,踉跄了幾步,慌道:“非禮不言,非禮勿視!”
容探哈哈大笑起來,拍了拍李渭的肩膀:“逗逗你,你還當真了。”
“有你這樣開玩笑的麽,要是被我爹聽到……”
“說不定你爹還偷看了呢。”
“……”李渭一下子僵住了,瞪着他半天說不出話來。容探看了看他,才知道他當了真,慌忙道:“也是玩笑,也是玩笑。”
這個李家人,一家子怎麽都這麽正經,玩笑都開不得。老的這樣,大的這樣,小的還這樣!
李渭挑了老半天,最後還是挑了李牧的一件衣裳。他們這群文人雅士的衣裳,無論是款式還是圖紋顏色,都不大适合陸廣野這個粗人,他最後挑了一件玄色衣裳,只因為那衣裳上繡着的蘭花很少,只有衣襟上有幾朵,不細看幾乎看不到。不一會陸廣野便穿了這件衣裳回來,果然像變了一個人,少了幾分粗犷,多了幾分俊美,惹得容探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範行之:“果然人靠衣裳馬靠鞍。”
李渭:“要是這衣裳更合身一點,肯定更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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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探:“沒你哥穿上好看。”
範行之:“獻臣,你笑什麽?”
容探聽了扭頭朝身邊的李牧看去,卻見李牧嚴肅周正的一張臉。他笑了麽?
“看什麽,”李牧說:“時候不早了,睡吧。”
容探什麽時候聽過他的話,像是沒聽見似的繼續跟李渭說:“這天底下比你哥好看的能有幾個,自然穿什麽都比別人好看。”
“你就比我哥好看啊,”李渭一臉真誠,眼珠烏黑:“連我哥都說你生的好看,又會穿衣服,看着總是賞心悅目。”
“……是麽?”
要知道在權貴雲集的都城,李牧能有芝蘭玉樹的美名,就是因為他容貌光華,品味也受人追捧。可他明明經常嫌棄自己穿的散漫随意,不成體統的啊,難道李牧還當面一套背後一套?
他立即扭頭看向李牧,但是李牧已經躺下了,還是背對着他。容探仔細想了想,覺得這是李渭在拍自己馬屁,他有幾斤幾兩他還是知道的,別說在一向講究禮義的李牧眼裏,就是在其他的纨绔眼裏,他也是最不講究的纨绔。
容探是後半夜才睡着的,前半夜他佯裝入睡,卻一直偷偷眯着眼去看李牧,也不知道怎麽,越看越覺得這人陌生,不是他認識的那個李牧了。
天才蒙蒙亮,容探就被輕微的響動給驚醒了。他揉了揉眼睛坐起來,看到範行之和李牧在往外走。他趕緊爬起來,蹑手蹑腳地跟了出去,小聲問:“你們要去哪?”
範行之回頭看他,說:“我跟獻臣去鎮上看看能不能找點吃的。”
“你老老實實在這守着他們,我們去去就回來。”
“我跟你們一塊去。”容探說着就将袍角卷起來塞進了腰帶裏:“我要跟着你們逛逛,不然都要憋死了。”
範行之和李牧都知道他的性子,只好點了點頭。李牧說:“那你別亂跑,跟在我後面。”
誰知道容探聽了卻拉住了範行之的胳膊:“我跟着慎言兄。”
範行之撇嘴:“你可別這麽叫我,我聽了瘆得慌。”
李牧已經往前走,範行之和容探走在後面跟着,卻悶笑出聲。容探扭頭問:“你笑什麽?”
“你不會真是做賊心虛了吧,我昨天不過開了個玩笑,你就真要跟獻臣劃清界限了?不做他的跟屁蟲了?”
“可笑,我堂堂容二公子,會做誰的跟屁蟲?範老二你怎麽越來越像蘇翎了。”
“……我怎麽就像他了?”
“我記得你以前和李牧一樣都是很端莊的君子,如今你嘴皮子功夫越來越像他了。”
“這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那不是你的大将軍麽,嘴巴綁了一夜了吧,你也不給它吃點東西喝口水?”
容探聞言扭頭看去,就看見大将軍被綁着嘴巴卻還在院子裏啄來啄去蹦蹦噠噠。
“不綁它再打鳴怎麽辦。”
“昨天一路上不就沒怎麽打鳴?”
“那時候估計是吓傻了,如今勁頭這麽大,不綁着肯定要打鳴。等會回來我再喂它。”
外面霧氣更濃,幾丈之外便看不清楚了,臨水的一樹秋海棠頂着露水,在濃霧裏若隐若現。這鎮子依然安靜,既不聞雞鳴也不見狗吠,更不見人的蹤影。李牧走在前頭,他們兩個緊随其後,霧氣沾濕了衣服,容探盯着李牧袖口上繡着的蘭花,心想李牧這一身白衣,要是沾了血可怎麽辦。他正胡思亂想着,李牧忽然停了下來,他一頭就撞了上去,李牧卻順手抱住了他,低聲說:“別出聲。”
容探一個機靈,擡頭朝前看去,卻只看到濃霧一片,整個鎮子好像都被這濃霧給吞沒了,從濃霧深處傳來一陣詭異的聲響,咯咯吱吱,似乎有動物在啃食什麽東西。李牧拔出劍來,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幾步,濃霧裏便隐隐約約露出一團黑影。只見前面蹲着一個衣衫滿是血污的男人,嘴裏正在啃食的,正是昨天陸廣野斬殺的那只屍貓。
範行之二話不說,抽出九節鐵鞭便揮了上去。鞭尾直接卷上那行屍的脖子,他用力一扯,便将那行屍整個拖了起來,那行屍在空中翻轉過來,三個人卻都吓得倒抽了一口氣,原來那行屍半張臉都沒有了,露着森森白骨!範行之驚懼之下手上一松,那行屍便墜落到地上,随即發出一聲駭人低吼。
“糟了!”
李牧話音剛落,就見濃霧之中倏地蹿出幾個行屍,速度之快讓人猝不及防。李牧揮劍便砍了過去,回頭沖容探喊道:“快跑!”
容探哪裏肯自己跑,拉起李牧的胳膊便和範行之朝後逃。那行屍速度極快,嘴裏的低吼聲響徹在寂靜的霧氣裏,最前面的範行之卻猛地停了下來,手中的鐵鞭揮出去,一個突然從路邊蹿出來的行屍便應聲倒地!
但是倒下一個,立即有更多的行屍湧了出來,範行之急道:“回不去了!”
李牧和範行之背對背将容探護在中間,兩邊的行屍也不知道數量有多少,只覺得那駭人的低吼聲越來越響,越來越多,直叫人頭皮發麻,那霧氣又濃,根本看不清周圍的情況,容探将匕首抽出來,還沒想好要幫哪一邊,一個行屍就穿過範行之,直接朝他撲了上來。容探身體一晃,就晃出了範李二人身後,他踉跄着站穩了,雙手持着匕首便紮向那行屍的脖子。只聽刀刃刺入皮肉的撕裂聲,卻不見鮮血出來。那行屍應聲倒地,容探喘着氣擡頭,卻見那濃霧裏黑壓壓的竟然全是行屍,他們眼瞅着就要被全部包圍了。就在這時候,忽然伸出一只手來拉住他:“跑!”
容探根本來不及細想便被範行之拉着沖向一面的高坡,那高坡上也是濃霧缭繞,時不時就有行屍聞聲沖下來,容探只覺得渾身發抖,忽然前面一個黑影一沖而下,速度之快,根本來不及躲閃,直接撞到了範行之懷裏,範行之都來不及說句話,只用力将他推到一邊,便和那行屍一起滾落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