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一幹猛犸兵揮舞着白晃晃的大刀,剛要上前,但見趙隽盤膝端坐于前方,面色祥和沉靜,恍似佛像一般不怒自威,白衣在風中微微揚起,如白蓮般端坐于斯,竟無一人敢妄動了。

火煉太子亦是微微一愣,繼而怒道:“一個廢疾者,有什麽可怕!”

卻聽瓊霄大笑,笑聲震得不遠處瀑布水花似乎都飛得更遠了些。

笑聲中,自然聽得內功深厚,不同尋常。

火煉不由得用那漆黑的丹鳳目瞟她一眼,緊握了手中的孽龍甘蠖刀。

瓊霄站起身,将那今日此時劍握在手中,道:“火煉太子,你說拿趙隽就拿嗎?你當本少爺是什麽人了!”

火煉左右掃視一圈,對諸猛犸兵道:“上!”

烏米爾道:“別傷了那個姑娘!”

火煉拿寒眸子斥了烏米爾一眼,道:“不男不女,什麽姑娘!格殺勿論!”

瓊霄先用落日烏骓,浩然內力,将那一幹猛犸兵震飛出幾十米外,皆是肝膽破裂,連那猛犸皇帝身邊的“四駿”亦被她一震。

被綁縛的武林中人見那好功夫 ,有不服的,有暗服愧心的,有不屑的,亦有叫好的。

瓊霄又使出一招“冷月葬花劍法”,花化四射的劍氣,将湧上來的一批猛犸兵掃盡,看得山間猿猴四散了。

然她幾乎奔跑一夜,兩撥人已讓她乏了。

趙隽将地上一枚刀撿起,道:“趙某人可不用姑娘家保護。”

端坐于青青草地上,将一衆猛犸兵一一解決了,亦是腰傷如冰刺針紮,亦體力不支。

Advertisement

兩人未免幫了對方,一刀一劍,招數契合,心有靈犀一般。

水國山崇。

這是趙隽教于瓊霄的第一招。

瓊霄猶記趙隽當年道:“小葉子,國破山河在,于崇山峻嶺,巍巍山崗上,依舊有不滅的正氣,與水鄉毓秀間,大葑朝,還是我們的家。”那時,趙隽還是玉樹般的弱冠少年。

風急江天。

“風急天高猿嘯哀,渚清沙白鳥飛回。”

這是他授予的第二招劍法:“小葉子,還記得下一句是什麽?”

六歲的小葉子擰着小眉毛苦思了一番:“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

趙隽将長劍使得行雲流水一般,将滿院的梧桐樹頁削的飄零如雨。

“完全是兩種意境嘛,記住了,杜子美當年寫的可是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

六歲的小葉子連連點頭,一學便會。

此情此景,又憶到十二年前,趙隽忽想起這詩的後兩句。

“萬裏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獨登臺。艱難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濁酒杯。”

真是情景合宜。

待到兩人使出“桃花斜飛”時,趙隽恍惚間竟将瓊霄看成少女時的郭采萍,桃花瓣似的劍氣紛灑,趙隽将這一招使得多年,竟是第一次覺得這招的妙處。

禁不住,想起八歲的小姑娘那句頑話:“我不管,小葉子就要嫁給王爺!”

心道,本見這小女娃孤苦伶仃,教她唱戲,教她武功,想她有個依靠,怎麽自己就耽誤了這小姑娘的一生呢。愧疚之餘,為瓊霄擋下一刀。

郭采萍被綁在衆人間,看得一時間悲喜交加。

烏米爾忍不住從馬上竄下,罵道:“誰讓你們這樣的!我呸!”說着,仗着自己體力更充足些,幾下将趙隽擒了,又将瓊霄綁到自己馬上,對火煉不滿道:“何必浪費那麽多比兵!他們不是爹生娘養的嗎!”

火煉冷冷斜了他一眼,不答。

一衆人浩浩湯湯返京,瓊霄但怕無人侍候趙隽,故被綁了挾持在馬上,亦不敢妄動。

趙隽被縛在囚車上,回眸見不遠處的郭采萍,但見她一夜不見,已是面色蠟黃,雙目腫脹,羊脂般的皮膚如風幹過,唇角亦有皴皮縱生,想起她十多年前的青春姣好樣,唇角勾起一抹苦笑。

郭采萍亦見他前額的一縷青絲成雪,鼻子一酸,簌簌落了幾行清淚,更覺膝蓋酸軟,雙足疲敝,禁不住一個踉跄,想她這些年養尊處優,哪受過這等苦,看得趙隽心下一揪,哪裏還顧得上自己的腰傷。

趙隽對火煉道:“太子殿下,你既要囚人,囚的是武林中人,趙某也無話可說,她縱然身份特殊,不過是個不相關的弱女子,哪有這等體力走那麽多路,放了就是。”

火煉冷笑:“她是你們亡國之君的母妃,也是不相關?”

趙隽笑道:“她卻是玳瑁九華第一魔教教主的妻子,你願為她得罪魆魔教,我倒是巴不得。”

火煉道:“孤還要等她的乖兒來救,可不舍得放她。”

趙隽一聽,唇角的笑一滞。

“火煉太子,機關算盡則勞心傷脾,當心身子。“趙隽道。

火煉心下一沉,忽想起近日來左肩、左脅處總是隐隐作痛,亦時不時耳鳴頭暈,時而心悸,不由得知自己是思慮過度了。

嘴上,仍是不服的。

火煉道:“忍辱而負重,則殚精竭慮,當心暴斃。”

趙隽回眸,見郭采萍已雙眼發昏,道:“我的囚車讓與她怎麽樣?你縱是拖着我也罷,殺了我也罷。”

火煉道:“管好你自己吧!”

剛說完,卻覺得左肩左脅處疼得厲害,心道大約是戰傷吧,卻見一輪紅日高懸,知不是天氣緣故,強讓自己不去多慮,心窩處卻有些隐隐抽痛。

火煉想起自己懂事起,父皇便令許多中原老師授習中原文化,又被命令習騎射,研讀兵法,更是重金聘來了玳瑁九華的高人教他武功,一刻也未停歇。

直到少年時,十六歲挂帥,與年長三歲的趙隽一鬥便是幾年,将手中的十幾本羊皮的中原兵法研習爛了,夜不能寐,白不安寝。

這十年的太子生涯,父皇更是不放過他火煉——不惜請來十位師傅教他治國,偏偏他學的一身本領,父皇又不聽信他,近年來更是擴張武力,勸說無效,惹得他日夜擔驚受怕,總怕南葑人起事,身體竟調養不周了。

火煉騎在馬上,銮鈴不停地叮咛,響聲清越,他便也覺得那響聲刺得心疼。

正在此時,烏米爾聽山上有人唱歌,竟“嘯”了一聲,至戳他心窩,火煉忽覺眼前發黑,忙擺手道:“大家都歇着!”

命衆人停下,火煉勉強扶馬跳下,盤坐在地上安歇。

趙隽亦覺得腰傷痛楚異常,腰身斷了一般,四肢亦麻木了,在囚車中僵硬了身子,又打量着火煉,心道,我們輾轉半生,又是何苦。

火煉雙目緊閉,一動也不動,兀自調養着,心窩處的疼痛稍減緩了些,亦不敢妄動。

正在這時候,烏米爾大叫一聲:“大哥,你渴不!這裏的山泉很甜!”

火煉忽覺喉嚨一甜,強将那腥氣咽下,擺手。

烏米爾又轉身對趙隽道:“趙先生,渴了吧!”

趙隽扭頭望了郭采萍一眼,道:“那位婦人渴了,讓她喝。”

烏米爾道:“趙先生你喝罷,回頭我給她喝。”

說完,回頭頗有深意地瞟了五花大綁的瓊霄一眼,笑道:“喝不喝?本王子喂你喝?”

火煉睜開雙目,望着自己三弟矯健的身形,萬般不甘,亦不言語。

忽而,覺得耳畔傳來陣陣風聲,但見一個花花綠綠打扮的五十歲左右男子使着一身矯若游龍的輕功夫伫立在自己面前,不像中原人,似是玳瑁九華人的高鼻深目。

那男子道:“你可是火煉太子?”

火煉擡眼望着他,不語,以待下文。

“火煉太子,老夫莫裏提來向你要人了。”

一聽莫裏提,知其名者無不駭然。

火煉道:“要什麽人?”

莫裏提道:“這就是你不對了。我們向來進水不犯河水,你為何擒了我的夫人?你若還我,咱們還是和平相處。”

火煉想到栖霞落日虎視眈眈,居心叵測,南葑人更省是蠢蠢欲動,這邊玳瑁九華也不安寧,只覺得心窩處又疼了幾分,思忖片刻,終于道:“不想幹嗎?你們前幾日殺我猛犸兵數千人,甚至攻皇宮未果,也是不想幹?“

莫裏提忙道:“這可不是我的命令,想必是犬子在外面惹事了。和我那夫人無關?“

火煉冷笑:“犬子?莫大教主千萬別糊塗着讓人借刀殺人!“

莫裏提一聽,赧怒道:“你是還不還人?你要還人,我謝謝你,你要是不還,我可搶了?“

火煉只覺得心力交瘁,道:“拿去吧!莫大刀主!”

莫裏提一雙深綠的眸子一瞪,将郭采萍取走。

火煉覺得心窩處疼得周身脫力了。

待到停停歇歇回到陵都,将趙隽送至猛犸皇帝處審判時,已是兩天後。

趙隽被鎖入天牢後,高燒不退,火煉回到東宮之後,亦是體力不支,病倒了。

烏米爾将瓊霄捉去了他的宮中,他也無力操心。

幾天後,只等将趙隽問斬。

作者有話要說: 好多妹紙可能木有看到上一章更新的哦~是昨晚更的~~~

妹紙們願意多看烏米爾麽?

好是木有寫到趙逸逸,對不住了 T T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