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陳述作為一個基佬,人類小崽兒他都不愛,自覺放棄了生殖繁衍的傳承使命,更別說狗崽兒了,但他媽作為愛狗人士,家裏三只狗,其中兩只還是雙商欠費的撒手沒,偶爾他爸不在家,他又倒黴催的回去時,就避免不了也要幫他媽遛遛狗。
撒手沒的那兩只二哈他從來不遛,相看三相厭,他媽也擔心會發生人狗互咬的場面,畢竟兒子奔30了,在外面跟狗打起來,就算贏了也不算啥光彩的事兒。
于是陳述負責遛的就是家裏的老大,她媽真正意義上的長子,泰迪。
這泰迪名叫啤酒,來他們家最早,也最得他媽寵愛,在母上大人面前混得比陳述都好,身上穿這花毛衣都是他媽親手織的,陳述上一次有這等待遇,還讀小學呢,之後就都買的了。不過陳述看啤酒身上那千瘡百孔的毛衣,也沒有很羨慕,偶爾遛它時,也比較同情它,總覺得啤酒這一身兒站在群狗中間,有點兒影響狗生形象……
啤酒被他媽養了兩年,相當于陳述被他媽養到10歲時的智商,已經自覺進化成一條省心的狗了,知道當媽的心大不靠譜兒,一切都得靠自己。又是家裏的長子,要給倆缺心眼兒的二哈弟弟起個模範帶頭作用,所以啤酒基本上還是乖的,陳述這天也就大意了,在他媽家樓下小廣場遛了兩圈兒,眼看着啤酒鑽草叢擡後腿兒方便去了,他也就非禮勿視的找地兒抽煙去了。
兩根兒煙抽完,掏出他媽用廣告紙做的小口袋,抖擻精神準備去鏟屎,卻突然發現,啤酒不見了!
不在剛才方便那地兒了!
陳述最初還沒怎麽着急,以前也發生過類似的事兒,沒多會兒啤酒就自己跑回來了,他甚至都沒着急找,不慌不忙先處理了一下便便,然後才慢條斯理喊了幾聲:“啤酒、啤酒?”
陳述聲音是好聽的,雖然這幾年作為一個銷售經理,煙酒沒少浸染,但是他聲音裏自帶的那一點兒懶散、傲慢,讓他聲音透着那麽些許貴氣。
于是身邊經過的人聽了他喊,三五不時就有那麽幾位上來搭茬兒,問:“啥啤酒?咋賣的?”
陳述心頭中了一箭,心想取名這項絕學,他媽算是登峰造極了,啤酒是他們家老大,下面那兩只二哈,分別叫可樂和礦泉水……還好這仨是分開遛的,要不他喊這一串兒,沒準兒有人過來給他對個下聯兒:花生瓜子八寶粥?
找了兩圈兒,啤酒不見蹤影,陳述有點兒慌了。雖然他也是親生的,但家庭地位在這兒擺着呢,眼下啤酒就是比他得寵啊,這要是丢了,別說他媽,他爸估計也不會輕饒了他。大冷天的,陳述冒汗了,冷靜想了一下,趕緊回他媽家,啤酒智商還是有的,也許自己回去了!
果然轉過冬天已經禿了吧唧的小樹叢,還沒到單元門口,啤酒就撒着歡兒的沖他跑了過來,陳述心下一松,沒丢就好,嘴裏卻罵了起來:“你跑哪兒去了,還能讓人省點心不?你說你也是只大狗了,怎麽還這麽——”
話音未落,啤酒撲到了他腳下,一個小夥也撲到了他面前,倆手死死抓住他肩膀!
陳述吓一跳,擡頭看這小夥兒跟他差不多高,也許還略猛那麽一點點?長着張很英氣又很硬氣的帥臉,頭發非常短,讓這張臉添了那麽幾分彪悍,這張臉現在透着紅暈冒着熱氣,離得又近,簡直都要貼他臉上了。陳述心裏默默給了個7分,長得雖然挺帥,但太生猛了,這款他興趣不大,帶旁邊太不小鳥依人……
“你狗啊你狗啊!是不是你狗!”陳述那邊還在亂想,這小夥兒已經劈頭蓋臉的一通大叫,快要咬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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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述聽他這措辭,皺了皺眉,低頭先拾起啤酒的繩子,默默往後退了一步,不悅的開口:“怎麽說話呢,誰狗啊?”
“是不是你、的、狗?”小夥兒氣得聲音都劈了。
“诶這就對了,把‘的’字兒給帶着啊。”陳述一笑,否認道:“不是,不是我的狗。”
“不是?”小夥兒一愣,随即又叫起來:“不可能!我追它半天了,眼看着它奔你過來的,再說不是你狗,你撿繩兒牽着它幹嗎?”
“你喊什麽呀。”陳述心說這孩子聲音還真是好聽,真年輕真明亮啊。他一看人家這态度知道肯定是啤酒幹了什麽壞事兒,出于職業習慣,為了保持談判時的優勢,越是無理時越要傲慢,他非常冷靜,嘴上淡淡的問:“确實不是我的狗,但你有什麽事可以跟我說,是我媽的狗。”
“……”小夥兒剛才還氣勢洶洶,現在突然間張口結舌,瞪着眼睛,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陳述也奇怪了,不由得上上下下打量,主動問:“它咬你了?”
對方穿着挺嚴實的,廢話麽這大冷天的,只有臉和手露在外面,一點兒傷痕都沒有。
“它!”小夥兒紅頭脹臉。
“咬你家狗了?”陳述又往小夥兒身後看,沒有其他當事人和當事狗啊。
“它!”小夥兒一臉屈辱。
“往你車上撒尿了?”陳述只好再猜。
“比那過分!”小夥兒一臉悲憤的拽一下自己牛仔褲,指着褲腿兒對陳述說:“你自己看吧!”
陳述順着他手指的地方去看,一小片極其不明顯的液體,如果不說真還發現不了,這特麽不是撒的尿吧——念頭一轉,比尴尬搶先出現的是一陣無法抑制的大笑:“哈哈哈哈哈哈,你、你,它、它,它那啥你了?哈哈哈哈哈哈……”
看陳述笑得前仰後合,小夥兒一瞬間也差點兒沒繃住,好懸就跟着笑了出來,還好最後關頭想到自己是受害者,媽的,這事兒如果不是發生在自己身上,那确實是太好笑了,只聽人罵過“哔了狗了”,這被狗給不可描述了,不知道都誰經歷過!
“你笑什麽!”小夥兒大聲嚷嚷着:“笑什麽、笑什麽!”
“對不起對不起。”陳述連聲道歉,然後不可抑制的又笑了,邊笑邊說:“我沒忍住……真是……太對不起了……”陳述笑的不止是那一小片液體,主要因為他忍不住腦補那片液體形成的過程,穿着花毛衣的啤酒在寒風中瑟瑟抖毛,一副小弱雞的樣子,陳述一想到這小狗崽子竟然敢去這看起來足有一米八的硬漢身上撒野,就控制不住自己的笑神經!
“你是怎麽看狗的、怎麽管狗的、怎麽教育狗的!”小夥兒看着他笑得肩膀直抖,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你的狗幹出這種事兒來,你是主要責任人!”
陳述好不容易忍住笑,繼續道歉:“真對不起、對不起。”
“對不起有什麽用!”小夥兒一聲咆哮。
“那什麽,”陳述指着一個方向:“拐彎兒有個洗衣店,咱去把你褲子洗……”他說着沒忍住又笑了,“啊哈哈哈哈,對不起對不起,哈哈哈,我不笑了,真不笑了……哈哈哈……褲子……洗一下……”
“你這個人!”小夥兒咬牙切齒的看着他,他本來雖然生氣,但也并沒有這麽生氣,陳述這種表情管理的崩塌才真正激怒了他:“你還有沒有點同情心?有沒有點責任感?”
陳述強忍住笑,心說我這半年都要指着這笑話兒活着了,還要什麽同情心,不過責任感還是要有的,他又道了一次歉,一手拽着肇事狗,一手拉着受害人,要去洗衣店。
走出去沒兩步,受害人站住了,扭捏道:“不行……”
“啊?”陳述一愣,沒明白。
“我…”小夥兒猶豫了一下,愁眉苦臉的說:“我就穿這一條褲子,到那兒去洗,脫了我裏面就……”
“卧槽,這大冬天的你連條秋褲都不穿?”陳述震驚了。
小夥兒第一次露出笑容,笑得還頗有那麽幾分自豪:“年輕人誰穿那個。”
陳述打量他:“你多大了?”
“25。”
陳述點點頭:“嗯,再讓你浪五年,30歲就凍老實你了!”他伸手掏錢包,嘴裏給出第二套解決方案,“那這麽着,我給你50——給你100吧,你回家換條褲子然後自己去洗,你看這樣行嗎?”
“你這人!”小夥兒又急了:“我又不是訛你錢!”
“我也沒說你訛我啊!”陳述說:“你要真訛我就肯定說你這是條限量,讓我陪褲子了。”
“我褲子确實是限量的!”小夥兒嗷的一嗓子,委屈大發了,“但這事兒不是褲子的問題好麽,問題的關鍵是你遛狗也不好好看着,太不負責任了,弄髒褲子是小,如果造成了什麽嚴重的後果,你負得了責任嗎!”
陳述本來已經緩的差不多了,聽了這話又重新觸發了笑神經,哈哈大笑:“這個……哈哈哈哈,這個從生物學的角度呢,哈哈哈哈……它跟你是造不成什麽後果的……哈哈哈哈!”
“混蛋!你他媽的!”小夥兒氣得終于忍不住罵人了:“你怎麽說話呢!”
陳述仍然笑得無法自拔:“哈哈哈哈……我、我給你講道理呢……這個事兒吧……啊哈哈哈哈!你倆都是公——男的……哈哈哈……不過我會負責任的——我給你洗褲子……哈哈哈……”
“你!”小夥兒瞪着陳述:“這敗家小狗崽子我看就随你,你等着!”說完蹬蹬蹬,撒腿跑了,一轉眼就不見了。
陳述愣了一會兒,寒風中又笑了5分鐘才牽着穿着花毛衣的啤酒回家。
那天陳述嚴肅的批評了他媽,非常嚴肅,前所未有:
“媽,啤酒這狗你得管了哈,或者給他做個手術什麽的,忒不省心了,眨眼不見就惹事兒,今天要不是我發現的及時,兒媳婦兒就給你領家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