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7.14 JJ
既然知道找她的是誰,餘晚就不着急了。
李蘭悅是謝晉亨養在外面的女人,等正式夫人過世,才母憑子貴地進了謝家宅。倒是有一張花容月貌,就是文化素質不高,嫁進豪門苦苦修煉了近十年,才有了貴婦的氣質。不過,畢竟是小三上位,不被世俗接受,豪門世家裏那些出身高貴的太太小姐們始終看她不上。
謝晉亨派這麽個不上級別的人來打發她,未免也太小看她餘晚了。不過也由此可見,謝家上下除了謝煜凡,根本沒人把她放在眼裏。
這樣也好,輕敵的總容易打敗仗。
三點有約,一點的時候,餘晚還在泡香精澡,兩點的時候,又給自己做了個面膜,三點剛剛擦好潤膚乳。等一圈折騰好,已經下午四點半了。
再過兩小時,太陽都要西下了。
她從櫃子裏跳出一襲v字領的黑色長裙,在外面套上米色豹紋長風衣,頭上帶着一頂黑絨寬邊的女士禮帽,壓住一頭狂野的大波浪卷發,整個人看上去冷豔又不失風情。
餘晚長得漂亮,又很會打扮自己,走在任何地方,都不會被人潮淹沒。
整整晚了一個半小時,餘晚坐在出租車裏,拿出手機一看,三十多個未接來電,整個屏幕幾乎被李蘭悅的號碼刷滿了。
餘晚冷笑,這麽大歲數,怎麽還沉不住氣呢?
等不及,可以不等。既然等着不走,說明謝晉亨給她布置了一個任務,在完成之前,李蘭悅不敢走。
初冬的季節,氣候陰冷多變,外面飄起了細毛小雨。餘晚撐開一把長柄雨傘,從出租車上下來。
約她見面的地方是天都市一家有名的五星級賓館,服務設施一流,見客人走來,門口的小弟立即開門鞠躬問好,幾個動作熟練得一氣呵成。
餘晚收起雨傘,彈了彈肩膀的水珠,不經意地向門童笑了笑,将雨傘交給他,說了聲謝謝,然後走進了大堂。
來這的客人,大多仗着自己有錢,兩只鼻孔朝天,別說對着門童笑,就是連看都不會朝他看一眼。門童小弟被她這一笑所驚豔,頓時胸中小鹿亂撞,三魂六魄掉了一半。拿着一把雨傘呆呆地望着她窈窕的背影,老半晌回不了神,耳邊只剩下高跟鞋敲打大理石的聲音,一下又一下。
餘晚環視四周,大致辨認了下方向。她走進觀光電梯裏,按下數字鍵,直接去了四樓咖啡廳。現在正是喝下午茶的時間,所以客人不少。
咖啡廳裝修得很西化,亮得發光的大理石地板,古羅馬通天柱,正中間的地方還有一座仿希臘海神的噴水池,整體看起來奢華有內涵。
不遠處的臺階上擺放着一架三角鋼琴,一個穿着白衣裙的女孩坐在琴邊演奏,優雅動聽的音樂魚貫入耳。用一句當下流行的話來說,那就是好聽得連耳朵都能懷孕。
毫無疑問,這是個高貴大氣上檔次的地方,一杯咖啡三百八,普通人就算有這個格調,也沒這閑錢。
門口有迎賓,見她進來,立即笑意吟吟地迎了上來,問她有沒有預約。
餘晚報出了李蘭悅的名字,迎賓将她帶到靠窗的一個雅座前。李蘭悅穿着一身某品牌的高定套裝,雍容華貴地坐在那裏,面前放了一杯咖啡。咖啡早就冷透,卻幾乎一口沒動,顯然并不是她愛喝才點的,而是裝逼用的道具。
見有人走來,李蘭悅收回視線,慵懶地瞥來一眼,那模樣就好像高高在上的皇太後。事實上,放眼望去,坐在這裏的每個人,都在裝。
李蘭悅輕扯了一下嘴角,皮笑肉不笑地問,“你是何茹?”
餘晚點頭。
李蘭悅伸手做了個請坐的動作,目光挑剔地在餘晚身上游移,臉上雖然洋溢着笑容,但眼底卻帶着一絲不屑和鄙夷。不是她狗眼看人低,而是眼前這姑娘,風塵味太重,一看就是幹那行出身的。雖然她并不希望謝煜凡娶樂菱,但老爺子下的命令就是聖旨,要是做不好,回家必然會挨批。
服務生替餘晚拉開椅子,請她落座,然後恭恭敬敬地問,“小姐,您想喝些什麽?”
餘晚,“紅酒。”
現在是下午四點多,還不到晚餐時間,服務生心裏有些奇怪,哪有人午茶時間來點紅酒的?不過,客人點什麽,不在他的管轄範圍內,所以還是禮貌地問,“請問,您是要紅葡萄酒還是白葡萄酒?”
餘晚,“半幹紅,謝謝。”
服務生又問李蘭悅,“太太,您還要點些什麽嗎?”
李蘭悅道,“一杯清卡。”
服務生向兩人鞠了一躬,退下去準備酒水。
李蘭悅怎麽說也是謝家大太太,幹等了一個多小時,心裏肯定不爽。目光在餘晚身上反複掃了幾下後,率先開了口,“我記得我說的時間是下午三點。現在已經四點半了。”
她說這話時,語氣生硬,帶着一絲指責。
餘晚卻不以為然,“抱歉,我這個人向來沒時間觀念。要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我不會放心上。”
這話不是在挑釁她麽?
“好大的語口氣。”李蘭悅皺起眉頭,沉聲問,“你知道我是誰?”
餘晚擡頭望向她,眉眼含笑,似真似假地問,“當朝第一夫人?”
李蘭悅,“……”
看到她詞窮的樣子,餘晚只覺得好笑,為什麽總有人不能理解天外有天人外人這句話呢?達到了一定的高度,就以為手裏握的是全世界,但事實上,天很高,海很深,他們所取得的成就永遠只是相對成功而已。而且,這個世界瞬息萬變,幾年你腰纏萬貫,明天就可能窮的一無所有。
餘晚,“中國十三億人口,我怎麽知道你是誰。”
李蘭悅被她堵的心塞,本想給她下個馬威,結果馬威沒下着,反而一口氣把自己給憋到了。正想開口諷刺回去,這時,服務生送飲料來了。
她心神一緊,立即正襟危坐。現在她是謝家大太太,也算是名媛了,不管心裏多生氣,但在衆人面前,還是得裝出一副溫婉娴靜的樣子,不能丢了謝家的面子。所以,她忍下了心裏的不爽,端起馬克杯抿了一口咖啡,讓苦澀的味道充斥一嘴。
等服務生走後,李蘭悅潤了潤嗓子,道,“我是謝煜凡的母親。”
李蘭悅丢出自己的身份後,等着看餘晚分寸大亂,誰知,她根本沒當一會兒事。波瀾不驚地拿起紅酒杯,慢條斯理地晃了晃,然後湊在鼻子旁邊輕輕一聞,漫不經心地道,“是後媽吧。”
一針見血,又準又狠。
淡定,淡定。不能砸在一個臭丫頭手裏。
李蘭悅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緩下了性子,道,“不管怎樣,我是謝晉亨的妻子,所以自然也是謝煜凡的母親。”
餘晚掃過她一眼,不冷不熱地哦了一聲。
這個表情頓時把李蘭悅郁悶個半死,吞不下卡在胸口的那口氣,說出來的話也不再客氣,帶着幾分尖酸刻薄,“煜凡挑女人的目光也太差了點,什麽爛玩意都想帶進謝家。”
“爛玩意?”餘晚玩味地笑了笑,“你倒是覺悟很高。”
李蘭悅端杯子的手一抖,差點沒把裏面的液體晃出來。她雖然出身不好,但在豪門也生活了十多年,因為能進入有錢人的圈子,因此也把自己定位在上流階層。圈子裏的人怎麽看她,是另一回事,但在面對這些平民百姓的時候,她是帶着絕對的優越感。覺得自己和他們間,有雲泥之別。
可餘晚這一句冷嘲熱諷,卻瞬間将她打回了原型。李蘭悅心潮起伏,但,這幾年的忍耐讓她很快就鎮定了下來,她看着餘晚冷冷地道,“爛貨說的是你。做人還是要有一定的自知之明,我們煜凡是天之驕子,将來是一定會娶一個和他門當戶對的姑娘。你說你一個夜場□□的小姐,死皮賴臉地盯着煜凡,難不成還真想嫁進豪門?”
餘晚嘴角上揚,不是想嫁進豪門,而是她已經嫁進豪門了。将來,她自己更會成為豪門。
李蘭悅在說這番話的同時,擺出了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臉上帶着鄙夷,似乎忘了自己也曾是不入流的小人物,也一樣是靠着死皮賴臉才擠進名流。
餘晚看着她那張雖被歲月刻下了痕跡,但仍然的風韻猶存的臉,突然輕聲笑了起來。
李蘭悅先是被她盯得頭皮發麻,後又覺得她臉上的笑容實在詭谲刺眼,尤其是那雙眼睛,仿佛洞悉一切。她不由心髒重重一跳,情不自禁地拉高了音量,喝道,“你笑什麽?”
“我在笑,麻雀始終是麻雀,就算飛上枝頭也還是麻雀。不入流想要入流,十年的修煉,好像也不夠。”
李蘭悅并不笨,一下子就聽出餘晚在嘲諷自己,不由惱羞成怒。本想在她面前刷個優越感,結果反而被她給鄙視了,越想越氣惱,她用力地一拍桌子,道,“何茹,你別給臉不要臉。就你這姿色,這素養,謝家是不可能接受你的。”
餘晚并不生氣,而是向後一靠,好整以暇地望向她,将食指放在嘴邊噓了一聲,“大家都在你。你這好素養可千萬別丢了謝家的臉啊。”
李蘭悅心中一驚,火氣頓時滅了個幹淨。
在餘晚面前,李蘭悅覺得自己像是被扒光了一樣,她就像一面鏡子,将真實的自己赤條條地反照出來。為什麽會這麽樣?明明是第一次見面啊,可她為什麽一點底氣也沒有,不但說話始終占不了上風,還不停地被她明嘲暗諷。
李蘭悅心裏那個窩囊,突然就不想和她再說下去,當即拉下了臉。
她決定直奔主題,從自己幾十萬的限量時裝包裏取出一張支票,扔到餘晚面前。然後站了起來,用居高臨下的姿态看着餘晚,道,“拿着這些錢,從此以後消失在我們謝家人的眼前。”
餘晚用食指挑起來一看,上面用鋼筆寫着五百萬。
五百萬就想讓她滾?就回她兩個字:呵呵。
見李蘭悅起身要走,餘晚放下酒杯,玻璃底座敲在桌子上,發出啪的一聲響動。
她不冷不熱地說了一聲,“站住。”
李蘭悅不想理她,卻不由自主被那聲脆響給震住了,心髒重重一跳,還真就在原地站住了腳。
餘晚也跟着站了起來,同樣穿着一雙十厘米的高跟鞋,但她卻在身高上占足了優勢。李蘭悅在她面前,顯得又矮又小,不堪一擊。本來是低頭俯視她,瞬間轉變成了擡頭仰視,如此一轉變,剛才的氣勢頓時滅了。
餘晚夾着支票冷冷地問,“這五百萬是怎麽回事?”
讓你滾蛋的分手費。
李蘭悅很想高傲地将這句話噴她臉上,可無奈被她的氣勢一壓,根本說不出口。事實上,她只是向後一縮肩膀,底氣不足地道,“你,你和煜凡在一起不就是為了錢麽?給你五百萬,讓你離開她,憑你的能力估計這一輩子都賺不到這筆數目。”
哼,不就是個夜場的小姐麽?拽什麽拽?
說到這裏,她像是突然有了底氣,又變得咄咄逼人起來,“何小姐,夢境很美好,不過,現實更殘酷。夢雖然完美,但畢竟不會實現,有些東西雖然醜陋,卻唾手可得。謝煜凡現在在謝家的狀況,我相信何小姐也略有耳聞,對他來說,和樂家大小姐結婚,是唯一的出路。”
餘晚掀起嘴唇,微微地笑了笑,“你說得都對。不過,有一樣你說錯了。”
李蘭悅遲疑地望向她,問,“是什麽?”
餘晚當着她的面,将這五百萬的支票撕成了無數碎片,“想收買我,那就再多加兩個零。”
說完,她将一堆廢紙如數扔進了紅酒杯裏,紙片迅速被酒精浸透、軟化,沉澱杯底。
做完這系列動作後,餘晚轉身就走。
李蘭悅看看她的背影,又看看杯中的那張支票,暗忖,加兩個零,那是多少?五個億?她的意思是,她的身價值五億?
李蘭悅怔了怔,随即啐了一口,我呸,還五億,有個五百萬不錯了,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幾斤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