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7.14 JJ

餘晚去廁所稍微整理了一下儀容,白襯衫上的飯菜雖然都清理掉了,但湯漬還在,一道深一道淺的,好不狼狽。

見她從廁所裏出來,倪瑛迎了上去,從皮夾子中掏出錢,想塞給她,“幹洗的錢我來出,如果洗不掉,就去買一件新的。”

眼睛餘光瞥過她手中捏的錢,有一小疊,粗略地估計一下,大概千把塊。

餘晚笑了下,沒伸手去接,淡淡地道,“不用了。這件衣服只是地攤貨,洗不掉就扔掉好了。”

倪瑛動了動嘴,最終将要出口的話吞了下去。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出學校,餘晚故意和她保持距離,所以腳步放得很慢。倪瑛說了句話,卻沒得到回應,轉頭一看,才發現和自己有一步之遙的餘晚。于是,她折回去,小心翼翼地把問題又重新提了一遍,“你想去哪裏?”

“随便,您決定。”餘晚說這話時的态度,是禮貌卻又疏遠。

倪瑛聽她尊稱自己您,心裏咯噔一聲,臉上勉強扯出一個笑容,道,“這附近有一家咖啡館。”

餘晚嗯了一聲,乖巧地道“好的,您帶路。”

現在已經過了熱鬧的午市,這個時間點沒什麽人出入,咖啡館裏很幽靜。兩人面對面坐下後,各自點了一杯飲料。

見餘晚沒有像往常那樣,體貼地替自己點玫瑰龍井,倪瑛心裏有說不出的失望。但轉念一想,剛才樂菱做的這麽過分,餘晚雖然早熟,但畢竟是個二十出頭的孩子,當衆出了醜,肯定憤恨。而自己又是樂菱的母親,弄不好,恨屋及烏,連自己的那份仇也一起記上了。想到這裏,她有些無奈,樂菱是她一手帶大的,十幾年的感情擺在那裏,不可能一下子割舍掉。偏偏這兩個孩子看上了同一個男人,弄得水火不容,本想先做一點鋪墊,再把餘晚介紹給家裏人。現在看起來,想要樂菱接受她,是不太可能的。但,從另一個角度來說,餘晚又不是私生女,反而是他們樂家的嫡親骨血,就算說出去,也不會見不得人,反而人人都要來恭喜。說句直白點的話,要不是當年被人販子拐走,根本不會有今天的樂菱,所以,這個養女又有什麽資格反對呢?

倪瑛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在嘴裏,正揣摩着該如何開口,就聽餘晚在那邊說,“原來樂菱是您的女兒。”

“是啊,她是我領養的孩子,從小被我慣壞了。”說到這裏,倪瑛停頓了下,放下茶杯,真誠地道,“對不起,沒有事先告訴你 ,我也是剛剛才知道你和謝家大公子的事。”

餘晚用食指摩挲着咖啡杯的邊緣,尖銳地道,“所以,您喊我單獨出來,是想勸我退出?”

大概是這股敵意太明顯,讓倪瑛不由一怔,但随即否認,“不,不,你誤會了,我沒有這樣想……”

餘晚打斷她的話,用一種破罐子破摔的語氣說道,“您就算這樣想也沒關系。我從小被人販子拐賣,之後跟着蛇頭偷渡出國,遠在異鄉流浪。每天都是過着看人臉色、提心吊膽的日子,沒人可以依靠,也沒人在乎我的死活,遇到問題全靠自己解決,吃了多少苦只有我自己最清楚。但就這樣,我也活到了二十一歲。好不容易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了一個真正關心我的人,就算全世界與我為敵,又如何呢?我不會放棄他,除非他先抛棄我。更何況,我和謝煜凡是真心相愛,他不在乎我窮,我也不在乎他是否腰纏萬貫,我們之間沒有任何利益上的牽絆。哪怕他現在被父親趕出了龍騰集團,我也不會因此而和他分道揚镳,我對他的心始終不變。”

餘晚說這番話時,看起來情緒激動,有些語無倫次。但實際上,一字一句都經過她仔細捉摸,是事先打好了腹稿的。這話說得很有技巧,前半段強調了自己吃了多少苦,活下來多不容易,和樂菱舒适的公主生活截然相反。盡管她才是正牌女兒,卻命運坎坷,而這都是因為他們當父母的疏忽。在引起倪瑛對自己的愧疚感後,再表明自己對謝煜凡絕不放手的堅定立場。後半段,又暗示了你們樂家放出消息說要聯姻,其實不過是想先穩住這塊肥肉不落入別人嘴裏,再靜觀其變,看看謝煜凡在謝家的處境,是否能得到遺産分配。說到底,不過就是個占着茅坑不拉屎的自私行為。

顯然,被她說到了點子上。倪瑛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道,“你誤會了,我沒有打算拆散你們。如果,你和謝家的那個孩子是真心相愛,我會支持你的。”

聞言,餘晚擡頭,眼底露出不解,問,“您打算怎麽支持我?”

“我的意思是,我會想辦法說服樂菱,讓她放棄謝煜凡。”

餘晚,“那如果她不願意呢?樂小姐看起來不像是那麽容易妥協的人。”

“既然謝家公子喜歡的人是你,樂菱插足其中也沒有意義,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強。”

餘晚低下頭,話語中帶着幾分委屈,“我和煜凡在荷蘭一見鐘情,沒多久就山盟海誓了。那時,他還沒和樂菱訂婚。”

倪瑛道,“其實,現在也沒有婚約。一直都是樂菱的一廂情願。”

餘晚問,“那外面為什麽會傳謝樂兩家聯姻的事情。”

“我們本來是有這打算。不過,現在,這事要緩一緩。” 倪瑛拉住餘晚的手,道,“我沒想到,你說的那位富家公子,原來就是謝大公。”

“就算樂菱肯放手,我和他也是前路苦難重重。”餘晚面露憂愁地道,“謝家是個大家族,他的父母看不起我。”

“不會吧。謝晉亨我也見過,雖然有點傲,但不是不講理的人。”

餘晚道,“前幾天,謝太太還來找過我,給了我一筆錢,讓我離開謝煜凡。”

倪瑛聽了皺起眉,“還有這事?”

“她和我說,我不過是只野雞,居然想飛上枝頭變鳳凰,說我配不上他們謝家,還說……”說到這裏,餘晚的聲音弱了下去,像是有什麽話難以啓齒。

倪瑛立即追問,“還說了什麽?”

“她說,除非我有像樂菱那樣的父母,門當戶對。否則,就算我和煜凡結了婚,也別指望謝家的人會接納我。”

倪瑛頓時火冒三丈,“他們謝家太勢利了!還以為他們是豪門世家,和普通暴發戶會不一樣,沒想到也一樣世俗。”

餘晚嘆息,繼續火上澆油,“也不能怪謝太太。其實,她說的沒錯,上流社會有他們的游戲規則,煜凡要娶了樂菱,那是如虎添翼,畢竟他們早就想和樂家攀親。商政聯姻,所向披靡,雙方都得利。而我,我算什麽?不過就是一個小老百姓,除了拖煜凡的後腿,也不能幫到他什麽。謝太太的話雖然說得不好聽,卻句句都是事實。”

倪瑛見她小小年紀,卻能看得這麽透徹,那得經歷了多少人情世故,心中不由冒出了一絲心疼,盤旋在心中的一句話終于忍不住沖口而出,“其實,樂菱的一切,都該是你的。”

上套了。

餘晚一直就在等這句話,但臉上卻裝出吓了一跳的模樣,忙道,“我哪有這麽好的命。唉,一定是我上輩子做了很多壞事,所以這輩子才會和父母骨肉分離。”

倪瑛沒說話,可從她的表情上卻能看出她對餘晚的愧疚和歉意。

餘晚瞥去一眼,不動聲色地接着道,“不過,不管如何,我都不會放棄謝煜凡的,每個人雖然家境背景不同,但都有追求幸福的權利,對吧?”

倪瑛說不出話來,只能點頭。

餘晚一臉悲哀,繼續丢出一個深水炸彈,“如果真的得不到祝福,那我們大不了就私奔,反正世界這麽大,總有我倆栖身的地方。”

聽到私奔這兩個字,倪瑛吃了一驚,立即大聲反對,“胡鬧,我們樂家的孩子怎麽可以私奔!”

聞言,餘晚立即望向倪瑛,有些咄咄逼人地問,“難道你也想逼我們分手?”

“我不逼你們分手,但也絕不同意私奔。”倪瑛沉默了片刻,像是下了什麽決定似的說道,“他們謝家的人,再怎麽看不起你,但也不能不給我們樂家面子。”

餘晚露出迷茫的表情,問,“您的意思是?”

“找個合适的日子,公開你和我們樂家的關系。”

聞言,餘晚臉上一喜,但随即又充滿了擔憂,“可是,樂菱那邊……”

“在我眼裏,你和樂菱都是我的女兒,手心手背都是肉,所以我誰也不會偏心。”倪瑛拍了拍她的手,保證道,“這事就交給我來處理,我會給你一個交代。”

話是這麽說,但事實上,因為愧疚和不安,倪瑛已經偏向餘晚了。

***

12月中旬,已經入冬,外面飄起了細雪。

現在是年終,大家都忙得飛起來,只有謝煜凡閑的。手頭上除了飛訊通信那個案子,基本沒事幹。

餘晚是個好動的,見他閑在家,就拽着他一起去打壁球。在室內運動場裏租了一塊場地,球一來一去,兩人打得熱火朝天。

半個小時後,餘晚體力不支,但她性格倔強剛硬,就是不肯服軟,硬是撐到了四十五分鐘。

謝煜凡見她俏臉嫣紅,胸口起伏得厲害,手腳都有些發軟。怕她這樣下去會暈倒,就主動認了輸,撿起地上的水壺遞給她道,“休息一會兒再來。”

餘晚接過水瓶,擰開蓋子,往自己頭上倒。她甩甩頭發,揮掉臉上的水珠,狂跳的心髒慢慢緩和了下來。其實,她知道他是在照顧自己的感受,可心裏依然不服。她天天跑步鍛煉,把身體鍛煉得倍兒棒,卻最終還是抵不過男女有別這四個字。男人在力量、體能上總是占着優勢,而有時候,這種優勢起決定性的作用。

謝煜凡走到看臺前,拿起毛巾擦了擦臉上的汗,體恤衫因為被汗浸透而貼在身上,隐隐露出緊繃的肌肉曲線,分外惹火。樣貌英俊,身材碩長,又渾身帶着一股冰山氣質,就像是漫畫中走出來的人物似的,立即就引來了不少女人的目光。

餘晚走了過去,一把拽住他肩膀上的毛巾,将他拉到自己面前,毫不猶豫地湊上自己的嘴唇。

謝煜凡雖然在國外念過書,但總體觀念比較保守,他喜歡将激情隐藏起來,在只有兩個人的地方,才會肆無忌憚地展示。而餘晚則截然不同,她想什麽,就會表達出來,熾熱的、激烈的,仿佛晃眼的火花,能将人瞬間燃燒殆盡。

謝煜凡想推開她,卻反而被她緊緊地纏住,她用舌尖頂開他的唇齒,像條小蛇似的游入他的口腔。一場熱吻下來,天地都黯淡,謝煜凡看着她明豔動人的臉,意猶未盡地再次虜獲她的唇齒。嘴唇相貼,情意相融,勾起一場天雷地火。在餘晚面前,那張冰山面具早被丢棄,化身一座火山,一燃就爆。

餘晚向衆人展示了她對他的所有權後,微微推開謝煜凡,在他耳邊咯咯的笑,“要不要去廁所大戰個三百回合?男廁所,還是女廁所,地點你決定。”

聽到她的調笑,謝煜凡這才找回了一絲理智,壓制下激蕩的心情,拉開了彼此的距離。

餘晚在看臺上坐下,拍了拍身邊的座位,示意他過來。

謝煜凡沉默地看了她一眼,千防萬防,還是沒能逃開她的天羅地網。他甚至有些認命地想,這輩子算是栽在她手上了。

餘晚用語言挑逗了一會兒這個一本正經的謝大公子,這才慢悠悠地切入正題,“魚餌撒得差不多了,什麽時候收線?”

謝煜凡見她終于不再拿自己說笑,不由松了口氣,正了臉色,道,“12月25日,是我生日。”

餘晚有些驚訝,“你的生日和耶稣同一天。”

謝煜凡,“……”

“全世界有那麽多人在這一天去教堂,豈不是都在替你慶生?”說到這裏,餘晚啧啧地搖了搖頭,“國家主席也沒你風光啊。”

謝煜凡被她揶揄得只能苦笑,餘晚的這張嘴啊,簡直就是把利器,眨眼間,将你開腸破肚。

餘晚将他調侃了一頓,終于又轉回了正題,“你能将生日宴會搞大?”

謝煜凡問,“你想搞多大?”

餘晚笑,“能多大就多大,最好能讓衛星全世界直播。”

當然,後半句是開玩笑的,所以謝煜凡自動忽略。

他道,“老爺子請來了媒體,商政場上的親朋,樂家也會來。他們會在生日宴會上宣布兩家訂婚的事。”

餘晚一挑眉,“他們?他們是誰?”

“是我父親提出的方案,樂菱來執行。”

餘晚腦筋一轉,立即就想明白了,“他們是想先斬後奏……不過,我恐怕要讓這些人失望了。”

四周靜谧了半晌,謝煜凡的聲音再度響起,“你有把握讓樂家認你?”

餘晚不答反笑,“人生就是一場賭博。既然是賭博,就得看運氣,上帝很公平,成功、失敗的機率從來都是對半開。”

謝煜凡沒再說什麽,但餘晚心裏亮如明鏡。如果她不能成功,那謝煜凡将面臨兩個選擇:一,被流放國外。二,乖乖地娶樂菱。既然他已經悄悄地和餘晚結婚,第二條自然是不可能了,所以,如果樂家不肯承認餘晚,就只有一個結局在等他,那就是失去繼承權。這樣一來,不但謝煜凡的計劃要泡湯,連餘晚做了這麽多努力,也将前功盡棄。

同樣,如果要是樂家認了餘晚這個女兒,不但謝煜凡能翻身,她餘晚也将平步青雲。

所以,這是決定命運的背水一戰!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