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他是那西施貂蟬
待宗白抹盡了淚,見挽雲在桌案前作畫。宗白過去看,瞧挽雲畫的是州郡地圖,宗白凝神細看,其實九州之大,并無路可去,挽雲已問:“往哪裏逃?”
宗白定定再看,思忖了好一會兒,說:“圖畫的不錯,這些地方你都去過?”
“沒。”
“那你怎畫的出?你家也是帶兵打仗的?”
挽雲擱了筆,說:“到底你想不想逃?”
“想。只怕一逃不出我爹的人馬追逐;二沒那麽好運氣有人收留。我一無所長,如此亂世,如何生存?哪有前景?”且還是帶着你逃。
挽雲垂目:“你比我冷靜。”
“你那時為什麽要逃?”宗白問到挽雲眼睛裏,想就此一知究竟。
挽雲轉頭避開,收拾桌案上的畫筆:“那就去雲府。”
宗白側頭瞧他:“我去做男寵?”
“比沒命強。”
宗白堵到挽雲面前來:“那你為什麽提議我逃?”
挽雲無奈笑了:“你和我過不去做什麽?你想逃我就陪你,你若不逃我仍陪你,如何?”
“為什麽?”宗白要問的就是這句,為什麽你陪着我?
挽雲寬容無奈道:“對我來說,做男寵比死了還難忍受,所以我第一想的是逃;其實逃了更容易到絕境,錢會花完,飯會沒的吃,還別提遇到強賊野獸。人生除死之外無大事,你若不想逃,也合情理,沒到絕境,不用铤而走險。”
宗白問的不是這個,但挽雲如此答了,宗白倒也不好再糾纏了,覺得自己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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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愣怔怔發愁,不吃不喝。晚間,抱月說:“三爺,我覺得挽雲說得對,你還不如逃呢。這幾年你的月銀和賞銀我都攢着呢,時不時我還去大少爺那多報開支,這些錢加起來也不少了,還有夫人房間的鑰匙也一直在你這兒,釵環首飾也不會少,咱帶着錢逃,在哪兒還不買點田地過日子?咱不去做那什麽太師的幹兒子。”
宗白木雕般只不說話,抱月再道:“要不咱逃鎮國公那兒去?就是有點不大得勁。”
挽雲端了水盆過來:“逃哪裏也不能去那兒,鎮國公現自身難保,他若有兒子能送進雲府,他早送了。三爺,先洗腳吧。”
宗白看挽雲:“你的意思,我爹現在也艱難?”
“皇上要輪換藩鎮,你父親不想被輪換吧?鎮國公過年時來的京城,到這會兒還沒回東北呢,他大約是不能回去了。若想人事調派上說動皇上,除了雲太師誰能做到?你能進雲府,還真是你父親好運攀上了太師,多少人想送還送不進去呢。”
“那我若逃了,就是坑我父親對不對?”宗白鎖眉。
挽雲遞毛巾給宗白:“你父親又不是你一個兒子。不過做人質,哪個兒子去還不是一樣。”
“只是人質?”
挽雲笑了:“我聽說雲太師的幹兒子都是使出渾身解數才能獲寵入內室的,你若不用心搏他喜歡,怕只能在外院空度時日。”
“那這麽說我不用逃啊。”
“你還是逃吧。”挽雲認真看宗白,“沒準雲太師就看中了你呢。你若稍一拒絕,那時可就真沒命了。”
宗白笑了:“謝謝你。今晚我可以睡着了。”挽雲肯與他說這些,宗白心頭暖暖的,因為挽雲完全可以不說。
第二日宗智來看宗白,宗白就等着他呢。
宗智攜了一套文房四寶來。宗白知道這是今年給自己的生日禮物,大哥提前送了。大哥每年都送這個禮物,從不換樣的,以前覺得大哥憨直有趣,今日想也許是省了挑選的心吧。
宗智道:“聽說你昨日沒吃東西?”
“沒有。”宗白否定。
宗智瞟了摘星一眼,對宗白囑咐了一些路上小心、在太師面前乖巧謹慎的話,宗白靜靜聽着,待宗智要走了,宗白才問:“大哥,你知道送我入雲府其實是給雲太師做男寵的嗎?”
宗智定在那裏,顯然他是知道的,但沒想到宗白會知道,微窘道:“也不能這麽說吧。”
“大哥,你真是我親大哥。爹爹送我入京你明知是這樣的用意,就不幫我說一句話?二哥四弟與我都差不了半歲,為什麽不是他們,是我?”
宗智難堪道:“爹說,因提你擅畫,雲太師才有了興趣,他們進不了太師的眼的。”
宗白氣笑了:“你是了解我的,你也不怕我把雲老賊殺了。”
宗智板臉道:“你若真能殺了雲太師,史書都能敬你是英雄,當哥的陪你死都覺得有幸。只是你別沒殺了太師先把自己搭進去了,全家人都随你遭殃。那你就殺了咱全家了!”
宗白扭了頭不說話,他想問大哥,你在母親床前是怎樣發誓要護我平安長大的?終究沒說。眼圈卻不由紅了。
宗智不知就裏,見弟弟要哭,也不由心傷,說:“你随我來。”拉了宗白穿堂過院到宗智住所,進一間屋子再一間,入一道暗門再一道,才關了門,在暗室裏對張着好奇的眼睛看周遭的宗白道:“有你在太師府,宗家就算與太師結了盟了。你只要挨過兩三年,父親說,到時皇上就算想撤換父親也撤換不了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宗家的未來都在你手上了。你心裏有數就好,千萬別漏了口風。爹不讓我和你說。我卻知道,不告訴你,不知你會做出什麽傻事來。”
宗白怔呆地看着大哥,宗智用力握住弟弟肩:“忍辱負重,才能成就霸業。哥知道你艱難,但不如此,宗家就危險了!西施貂蟬,危難之際能以弱女子輔成大業,如今咱家就托付給你了!哥知道你能擔起來的!待時機到了,起事之前,哥定接你回家。哥給你選的這幾個小厮,都是能幹的,可以随時傳遞信息。你盡力得了太師的寵,護咱家周全,哥代全家拜謝你了!”說罷宗智撩衣襟就要拜,吓得宗白忙攙住他,不知說什麽好,顫聲來了一句:“哥,你瞧我有西施貂蟬的樣貌嗎?”
迷住那老賊,宗家要造反!宗白都沒有思想了。腦子裏飄的全是自己抄過的兵法書:“兵強者,攻其将;兵智者,伐其情。”“養其亂臣以迷之,進美女淫聲以惑之。”
宗智道:“你能行的!宗家的命運在我們宗氏自己手裏,你也不想讓哥哥的抱負成空是不是?将來若真成事了,母親地下有知也會高興的。你就是咱宗家的英雄!”
宗白知道他不能逃了,他是那西施貂蟬。當時西施貂蟬被這樣的運命砸頭上時怎不逃呢?宗白想不明白,想問之于挽雲,怕洩了密,終沒敢說。美人計,造反,人質。現實就這麽不由分說的來臨。
宗白想不好自己的歷史使命。只知道堅決不帶福伯抱月摘星同行,哭鬧跪求都沒用,說:“你們服侍我一場,與我最親,我進了太師府後的情形不想你們看到,否則我沒準羞愧難當尋了短見。你們不在身邊,我才能挺得住。”抱月淌眼抹淚拉住挽雲道:“這些日子我也品出來了,你是個好的,以後你照顧好三爺。”哇的大哭了。
臨走,才知是宗欽送宗白入京。因為有挽雲随行,宗欽主動請纓。
一路上宗白要全力應對宗欽對挽雲的觊觎,倒把西施貂蟬什麽的暫放到一邊了。
宗白時刻與挽雲在一起,同食同寝,攜手出入,不給宗欽絲毫下手機會,宗欽只能豔羨的在一邊看着,見縫插針的獻殷勤,趁機摸扶一下,換來宗白的橫眉立目。
明日就到京城了,晚間宗白對挽雲道:“明天你就可以回家了,也不知以後什麽情形下再見。”宗白曾給挽雲銀兩讓他自去,奈何挽雲不走,執意陪宗白入京。宗白想挽雲的家一定在京城的,平安送挽雲到京城也就放心了。
挽雲道:“我陪你去太師府吧。你身邊一個貼心的随從都沒有,那怎行?”
宗白笑:“你不怕被太師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