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番外 伴生
作為徐家第一挂比的俆洛，承襲的位份是徐家正統直系血脈，雖然是海外分支，可掌握的修行法門确是旁系可望不可即的。
話說俆洛出生那年，天降祥雲，萬鳥朝拜，其修行的資質更是百年難得一遇的純陽體，只要固守本心，成就必是無可限量。
可壞就壞在……他這純陽體……破了。
此事還得從俆洛八歲那年說起，因他身份高貴，體質霸道，平白惹了旁系妒忌。
修行問道最忌諱的便是心術不正，嫉恨怨憎，旁系一名徐家子弟，見自己這輩子修行無望，便将主意打到了俆洛的身上。
串通了流竄人世中的不少惡靈，哄騙俆洛喝下了鎮魂酒，若是平常，這酒喝了也就喝了，除非是鬼節，平日裏沒了靈力也不會受到惡靈威脅，無甚大礙，可壞就壞在這旁系子弟是鐵了心要毀了俆洛，趁着俆洛沒有靈力傍身，誘拐俆洛将他抛棄在惡鬼怨靈集聚的墓地之中。
待到徐家父母找到俆洛的時候，便看見百鬼缭繞，俆洛的純陽之氣被破敗得一幹二淨，鬼氣入體，若是不及時救治，怕就這樣去了。
百年難得一見的修行奇才如果就此隕落，任誰家父母都不會甘心，更何況還有徐半仙這個門神在。
最後處理的結果是，逐出旁系那名叛亂子弟，同時，讓徐家父母……生二胎。
這二胎不是随便生的，想徐家父母雖然是徐半仙的女兒女婿，可他們并非專精于修行，反倒是做了一對平凡夫妻，過着平凡人的生活。
為了自家孩子的性命，更為了不湮沒孩子的資質，他們做出了一個在日後看來無比錯誤的決定。将俆洛身上的鬼氣怨氣引入了尚未成型的胎兒體內，只要這個俆洛的兄弟活在世上一天，便要為俆洛承受萬鬼焚噬的苦楚，直到魂飛魄散。
本以為這個孩子生下來就終身是個受罪的命，可怪就怪在……這孩子是個純陰鬼體……
轉移到他身上的怨氣鬼氣非但沒有給這孩子帶來性命之憂，反倒成了他茁壯成長的滋補品。
不過，人的身軀終究與鬼怪不同，盡管這怨氣鬼氣對這孩子是滋補品……但是鬼氣纏身亂心破定，長此以往怕是會淪為傀儡，與行屍走肉無異。
同是骨肉，為人父母，哪能看着孩子受苦，這才有了後來他們的“問天”。
這孩子乍一出生就帶着不詳的征兆，不同于徐家長子出生時的祥雲漫天，次子出生，不哭不鬧，漫山的惡鬼怨靈呼號不絕，查探出小孫子的體質，徐半仙嘆息之餘也不得不慨嘆，“孽緣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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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子未出生，他便将兩個孩子的命運線牽到了一起，一人死，另一人也不能獨活。
俆洛八歲所經歷的事情，父母有意隐瞞，徐半仙刻意封存了俆洛當時的記憶。對于弟弟的到來，他表現得就像每一個當哥哥的小孩一般，充滿了期待，整天興奮地圍繞在母親身旁，詢問弟弟什麽時候出來。
待得徐沭出生，年歲不過9的俆洛，也被那百鬼齊鳴的陣勢給吓住了。
“我兒，切記，汝身為兄長，自當照拂幼弟，不論日後他做了什麽說了什麽，你只用記得一件事——他，是你的骨肉至親，血脈同胞。”
徐家小姐帶着他的丈夫，雙雙問天，而後精神失常入了瘋人院，對外說是問天失敗，但只有他們自己以及徐半仙才知道，那個問天儀式，事實上是一個殉葬儀式。壓根不是天行者的兩夫妻，哪有什麽問天失敗的。
他們逆天改命，救活了俆洛，卻損了另一個孩子的性命。
手心手背都是肉，心善如徐家小姐，以這樣的方式護佑了自己的小兒子。
徐家父母獻祭了自己的生命，為他們的孩子打造了一個牢不可破的鎮魂鎖，只要他們一日在地獄裏承受煎熬，這鎖便一日不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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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圓圓小小的豆丁，蹒跚着步子，攀爬着連通着閣樓的木梯，奶聲奶氣地叫着屋中的人。
閣樓之中，正在陣法中修行的俆洛，聽着這缭繞不絕的呼喚，終究是睜開了眼，起身，推開房門，居高臨下看着笨拙攀爬的徐沭，冷然道：“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回去。”
“……”滿心歡喜找哥哥的小豆丁，乍一聽到濡慕之人這般嚴厲的話語，立刻停止了動作，淚水刷一下潤濕了眼眶。
小家夥生就一副漂亮模樣，再加上一雙烏溜溜的鳳眸，配合着将哭未哭的可憐樣，足以萌殺一堆叔叔嬸嬸。
隐形弟控的俆洛哪裏見過這樣的陣勢，以往他都對這小家夥這樣愛理不理的也不見他哭，今兒怎麽就……
“哥哥……讨厭小沭麽……”抽泣着，紅潤着眼，仿佛被狠狠□□過的可憐樣，哪怕是修無情道的俆洛，也立馬招架不住了。
三步并作兩步來到小不點面前，嘆息一聲，揉了揉小豆丁的發絲，放緩了語氣，“這裏靈氣太旺，哥哥修的是純陽功法，你尚年幼且體質不和，闖到這來會受傷的。”
“可是……哥哥會保護小沭的！”篤定的話語，堅定的目光，就是這般信任的模樣，一次又一次套牢了俆洛，讓他狠不下心……
更是在日後哪怕是折損了壽命，也要護這孩子一世周全。
“哎，你這孩子。”卸下了心防，俆洛将小不點摟入懷中，“修行不是兒戲，當得潛心靜氣不受外界幹擾，乖，快回去吧。等哥哥出關了就來找你。”
可聽完俆洛的話，小不點更是顫抖得厲害，“可是……爹爹媽媽也說過一樣的話，但是後來再也沒有找過小沭了……”
一年前，他們的父母問天失敗，而後被送去了加州精神病院，再也沒有回過徐家。哪怕是徐沭哭着鬧着要爸爸媽媽，爺爺也沒有答應讓他們去探望。
今天正好是父母離去的整年日，也是在一樣的日子，他選擇閉關沖擊心魔。去年這個時候，小家夥失去了父母……今年……
明白了小不點憂心為何，動容之餘，內心更多是寬慰。
血肉至親，羁絆相生，他也算是體會到這樣的心情了。
“放心，哥哥會平安回來。”
于小不點發際落下一吻，留給那孩子一決絕的背影，俆洛踏入了陣法，誠心問道。
每一年，小家夥都會在房外送他進入陣法，每一年，俆洛都會許下諾言，定會平安回來。
兩兄弟持續相送，直到俆洛于二十歲那年徹底蕩滌靈魂中的怨氣雜質成功問天。
也是在問天那日，他看到了記憶深處的某些事。
以及……那孩子的出生緣由。
他便是為了溫養他的靈魂而存在的麽？
難怪啊，只要他們在一起，小不點就很容易疲累。
問天成功，守在房門外的便不只是小家夥了，徐半仙撚着長髯，一臉欣慰地望着他，同時守在閣樓外的旁系也是奉承着各種祝賀。
他沒有忽視掉人海中被淹沒的那個少年，他正一臉期待地望着他。
可他，終是如陌生人一般，在衆人簇擁下與他擦肩而過。
從今往後，你我，別再見面了。
“哥哥……”身後，透過浮雜人海傳來的是他的呼喚。
徐沭停下腳步，少年眼中充滿了期待。
可那停頓僅僅只是須臾，瞬息之後，那人依舊決然離去。
“你是什麽身份，我又是什麽身份，只不過是因為你的體質正好符合我的修行，尚未大成之前，不想失去這麽一個移動的靈泉，且與你虛與委蛇。徐家從來不留廢物，我，自然也不會與只曉得哭哭啼啼的廢物說話。”
人群散後，小家夥一臉興奮地湊到他面前恭賀他，發自內心的歡喜卻被他的冷言冷語澆滅。
看着那孩子眼中的神采逐漸消散，他內心中的一角仿佛被撕扯得鮮血淋漓、支離破碎。
可再痛，仍舊是要分離的。
他們再這般親密下去，終有一日，他親愛的弟弟，會沒命的。
他們注定是伴生的關系，也注定了，他會蠶食着手足的性命存活下去。
此時分離，也許痛徹心扉，可對他們兩人，亦是再好不過。
可那個傻孩子……卻做出了所有人都沒有預料到的事情。
于他問道之後三年，徐沭召集百鬼衆靈，強行問天……心魔反噬……
他拼盡了一身修行才将他從惡鬼道中拉回來。
揮動九戒鞭，雙手沾滿了罪惡……看到于陣法中央的那個孩子，他再次卸下了僞裝的面具，疾奔向他。
待那孩子回眸，臉上的淡漠疏離，以及嘴角那抹嘲諷的笑意……令他卻步。
“原來是這樣啊，我親愛的哥哥。”
“你……都知道了？”知道了你是作為我的伴生……一時間，俆洛不敢再上前，心中的愧疚，讓他無法面對這個孩子。
“天生鬼體……呵呵……”兀自狂笑出聲，徐沭站起身來，猛地徒手刺入腹部，鮮血淋漓，于血液浸染中，掏出了自己的伴生器，集萬千惡靈之念的邪劍，融合了自身的骨血而成的百骨劍，“父母并不是瘋了，是因我而死才對吧……”
“小沭……”此時此刻，看着面前處于癫狂狀态的徐沭，俆洛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還有你！你一直都在騙我！”徐沭嘶吼着，瘋狂着，清明的雙眸也被怨恨所替。
良久，沉默。
泛紅的雙眼緊鎖着俆洛，徐沭持劍，喃喃自語，“殺了你……對，殺了你！”而後，化作一方殘影襲向俆洛。
俆洛本就沒有想過躲閃，這性命本就是從徐沭手上掠奪而來，還給他，又有何妨。
“愚蠢！”徐半仙沖破了結界，揮開了徐沭，而後運以八卦大陣将其困縛。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你這般輕賤自己的性命，可對得起九泉之下你的父母。他們為了你們這倆逆子，嘗遍地獄酷刑，你們倒好，這還自相殘殺起來了。”丢出捆仙索牽引着俆洛離開。
徐半仙關上閣樓房門，“徐沭，你何時想明白了，便何時出來。”而後，削了身旁的俆洛一眼，“他神智不明，難道你也不清醒？”
“呵……”望着被封印的房門，俆洛自嘲一笑，“是啊，我也不清醒了。”
“你！”看着自家孫子一個二個冥頑不化，而他這當爺爺的竟然無可奈何，噴薄而出的火氣，終究是化作一聲嘆息。
“哎……也罷，以後好生看着這孩子罷，今日之事，我會妥善處理。”
第二日，他見到了一個安靜的徐沭。
一個寧靜的、淡漠的徐沭。
言行舉止符合天行者的一切标準，就連對待他這個竊取了他性命的人，依舊是淡漠得可怕。
“你對他做了什麽？”
“只是催眠罷了。難道現在這樣的徐沭不好？”
“……”
“忘記了一切，也不是壞事。”
閣樓之上，徐沭操縱着一個粉糯糯的秀姐，奔跑着，厮殺着。忽的，他停下了動作，轉而望着窗外，雙眸之中，似有紅光流轉，一瞬而逝。
“放心，哥哥會平安回來。”
耳畔，仿佛仍舊回響着那人的話語，徐沭自嘲一笑，伸出手接過飛進來的粉翅蝴蝶，一個收手，那脆弱的生靈便化作齑粉。
“騙子！”
世人只道徐家大少，風采出衆，資歷非凡，百年來，僅出過這麽一個資質卓絕的修行者。
殊不知，徐家老宅閣樓之上，仍有一個不遜于徐家大少的孩子。
怪只怪，這孩子生就的是鬼體。
連着性命，也不得自由。
“伴生，伴生，小沭……你活着我便活着……你死了……你讓哥哥我怎麽獨活。”許多年後，看着空曠的法陣，那少年取走了二代符咒，生死不明。
他沒有猶豫，選擇了誓死追随。
哪怕前途荊棘無路，他亦要追回他來。
“那孩子的封印怕是早就被沖破了。”
“這麽說他知道了我們的父母已經……”
“哎……”
“我不會讓他做傻事的！”
催動符咒，追尋着徐沭的氣息，破碎虛空。燃燒生命的代價，令他在通達徐沭所在的時空之時，昏睡了過去。
當世界歸于黑暗，俆洛心中仍舊牽挂着那麽一個人……
“等着我小沭……我……帶你回家……”
作者有話要說：
尼桑是好人，嗯，沒了~
各位食用愉快，哥哥是有CP的，各位親不用站兄弟了( ??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