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白瀾（番外篇4）

結界之外是妖界最浩大的江河，名曰漓江，漓江之外，便是王城以外的駐地了，有鼠族、犬族、蛇族……各類種族的聚集地。妖族各族分治，但弱小的種族為了尋求庇護，便選擇投靠妖王，妖王在王城附近選出一片土地來，供他們日常居住，并且保護他們不受其他強大妖族的欺辱。

妖王雖然是妖族的統治者，但也常受到一些強大妖族的威脅，比如荒海水族，便是經久不衰地想要同王城作對。

我私心裏揣度，那個神秘人，或許亦是來自于荒海水族的一員，只不過不知道他的具體身份而已。

清歡對我的話沒有懷疑，到了漓江邊，看到了結界，便迫不及待地要開始唱祭。

我拉了拉她的袖子道：“公主，你可想清楚了？”

她點點頭道：“自然，我清歡做事，從不後悔。”

我無奈地嘆了一口氣，不知為何，心中竟有些愧疚，但是清歡不死，我這輩子都不可能跟他在一起，為了我往後的幸福，我便只能這樣做。

清歡祭出凝結了自己所有妖力的妖骨，一下子便白了臉色，她努力咬着牙，豆大的汗珠還是從她額頭滲出來，金色的妖骨從她身上一寸寸剝離，每高出一寸，她眉心的褶皺便深上一分，沒過多時，她仿佛從地獄裏走了一遭，身上的粉色宮裝都被汗水浸透了。

我不能體會那有多痛，但這個從小養尊處優的公主殿下第一次讓我感到了敬畏，如果有一天，要我為須離做到如此，我的思緒猶豫了很久很久，卻并不能為此做出一個準确堅定的回答。

我做不到像她那樣果決地說出一句：我做事，從不後悔。

然而，她注定要後悔，因為這不過是一個局，她也注定是這個局裏不可逃脫的犧牲品。

她終于将妖骨祭了出來，然後渾身脫力，軟趴趴地摔在地上，盡管她努力支撐着，依然可以看到她虛弱的神情。

“瀾姐姐，你幫幫我……”她的聲音輕到像一陣微風，但我依然聽見了。

“幫我……”她無力地朝我伸出一只手，我知道，她想讓我割開她的手臂，将鮮血濺在妖骨上。

即使她不說，我也會幫她完成那一步。

她把手伸了過來，眼睑卻像只撐不住重量，虛弱地合上，她的神情那樣慘淡，卻好似有一種無形又強大的力量支撐着她前行，不會輕易倒下，事實上，她也确實如此，在我用力割開她動脈的時候，她蒼白的雙唇一開一合，無聲地唱着古老的法咒，濺了她的精血的妖骨亮了起來，發出一陣強烈的金光，然後虛空之中，一道水藍色的結界顯露出來，在金光的照拂下，結界像是一層薄冰，轟然塌陷，消散無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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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嘴角微微地笑着，蒼白的唇似乎要很用力才能扯出一個笑容來，但她的眼神十分溫暖地看着我，朝我伸手，“瀾姐姐，快把妖骨還給我。”

白虎一族的妖骨是他們的命門所在，是她五百多年妖力的會集，好不容易拿到這東西，我又怎麽可能會輕易還給她呢？

我的眼神一凜，慢慢站了起來，将妖骨收回了自己的懷中。

我居高臨下地望着她，曾經那樣高高在上的任性的公主，如今匍匐在我的腳下，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沒有了妖骨，她一絲妖力也沒有，又怎麽可能鬥得過我。

“清歡，要怪只能怪你自己太過于愚蠢。”

她的眼神從疑惑慢慢變成冰冷，抿着唇，犀利的目光仿佛洞穿我的靈魂，讓我一瞬間感到懼怕，竟像置身于冷窖之中。

我竟忘了，即使她什麽也不懂，對人毫無防備，她依舊是妖族高貴的公主，那種生來就有的高貴氣質，終究是我一生不可及。

我心中的情緒複雜，但這種複雜絕不足以讓我将到手的東西再送回去，要怪也只能怪她自己太蠢。

清歡的眼神如同一柄犀利的劍，直直地看着我，令我坐卧不安，她看着我，那種冷漠的神情令我十分不安，她最後朝我涼涼地道：“瀾姐姐，你騙了我。”

那一瞬，仿佛有什麽東西将我定住，我渾身的血液冰涼，逃也似地離開，她畢竟沒有力氣站起來，也沒有能力追上我要回她的妖骨，等跑出了很遠很遠，我才重重地舒了一口氣，那種強烈的壓迫感消失之後，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竊喜，我先是微笑，而後大笑，笑得眼淚都模糊了眼角，依舊停不下來。

我終于得到了，終于得到了我想要的，我握着懷裏的那根玉簪，滾燙的熱度令我的血液沸騰，盡管那極盡喜悅的深處，還殘留着一絲不安。

良久之後，我不得不按捺住這種興奮，裝作若無其事地走進王城。

城門守衛的妖兵對我點了點頭，目光卻看向我的身後，一向兇神惡煞的妖兵開始瑟瑟發抖，我正納悶，回頭一看，無數的水族妖兵排在王城之外，像是變魔術一樣不知從哪裏冒了出來，他們不知從何處召喚出滔天巨浪，百尺高的浪頭甚至比王城的城牆還要高出一倍多，而成千上萬的妖兵就站在巨浪前，氣勢洶洶地朝王城而來。

我下意識地跑進了王城之中，但在下一秒，巨大的水浪沖毀了王城高大的城牆，水族妖兵席卷而來，如同秋風掃落葉一樣，席卷過王城的每一個角落，幾乎将王城妖族斬殺殆盡。

其中無可幸免的便是白虎一族，白虎一族的所有人，包括一些邊遠的族類幾乎在一夜之間被滅，頓時間血流成河。

我瑟瑟發抖地躲在王宮中的一角，那個神秘人出現了，嘴角彎起殘忍的笑容，朝我伸出一只冰冷蒼白的手。

“把東西交出來，念在你替我破開結界的份上，饒你一條賤命。”他的語氣冰冷，我毫不懷疑，他會在下一秒殘忍地将我殺死，但我不能死，我好不容易才除掉了清歡，我絕不能就這樣死去。

對，他要的不過是清歡的妖骨，給他便好了，我心裏這樣想，于是，就從懷中掏出那根妖骨，他見了妖骨，一把奪了過去，同時一陣掌風朝我打來，我一下子就失去了意識。

但我畢竟沒有死，等我醒來的時候，四處都飄散這腐臭的血腥味，王城一片蕭條。

而我在很久之後才明白，那人助我得到須離是假，要毀了整個王城才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