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上鈎的魚
須離同我一起用了晚膳，明明白日裏很忙，到了我的寝殿卻突然變得清閑起來，支使着下人非要在院子裏安一個秋千架，用梨花木親自做了架子，又不知從何處尋來了花藤，栽在架子下面，用妖力催生，竟一下子滿園芬芳。
用了晚膳，他抱我坐在秋千架上，一邊漫無目的地蕩着，一邊閑聊說話。
我心中覺得奇怪，他不應該去處理白瀾的事情麽，怎麽還不走呢？竟有這份閑心做這些事情？
于是忍不住問道：“須離，你打算怎麽處置宣妃妹妹呢？”
我很認真地看着他，本是随口一問，問完之後才顯得有些突兀，他沉默了一會兒，忽然輕笑起來，一只手從身後攬着我，摸了摸我的小腦袋，說道：“阿華，你可懂釣魚？”
我搖頭：“不會。我只懂吃魚，烤的、煮的、紅燒的、清蒸的……”
他一本正經地解釋起來：“這釣魚啊，就要先布好陷阱，放好魚餌，然後只需拿好魚竿，靜靜等待即可。”
“所以，你是在等魚兒上鈎咯？”我恍然大悟，他說的是白瀾。
可他以白瀾為魚餌，釣的又是哪一條大魚呢？
此事與清歡公主的死因有關，也難怪他會那麽上心。
夜色漸漸暗了下來，須離靠在身後，靜靜地閉上眼睛，滿天星河布滿了頭頂，此處很安靜，只有越過宮門，可以看見遠處巡邏的妖兵。
我獨坐着發呆，他自己眯了一會兒，伸手拉我靠在他胸前，他好像很喜歡我這一頭長發似的，總是摸不夠。
我知道他沒有睡着，胸腔一起一伏的，亂了節奏的心跳聲像擂鼓一樣傳進我的耳朵。
我臉上有些發熱，靠着靠着，越發覺得心裏癢癢的，手足無措，正要坐起來，他一把抱住我的腰，将我整個人都壓向了他，他的唇對上了我的唇，他像是閉着眼睛也能找到似的，靈活地撬開了貝齒，悱恻纏綿。
過了很久，他猶似不滿足，在我唇邊咬了咬，待我的小爪子攀上他的後背，在他身上抓了一下，他才慢慢放開我，深深吸了一口氣，整了整衣裳，對我說道：“走吧，我帶你去看熱鬧。”
他拉着我一起站了起來，親手給我理了理皺掉的衣裙，握着我的手，引我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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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聲道：“你要帶我去哪裏？這麽晚了，不休息麽？”
外邊很安靜，守衛們見了我們，好像自動回避了似的，只有我們兩個人，并排走在彎彎曲曲的石板路上，夜涼如水，澄澈的月光照在前面一片荷花池裏，偶爾可見粼粼波光，微風迎面吹過，有些涼意，我輕輕抖了一下。
“冷麽？”須離問我。
我搖搖頭道：“還好吧。你還沒說去哪裏呢？”
他停了下來，脫下自己外裳披在我身上，我忙說：“不用！”
他也不理，自顧自地給我套上，又回道：“到了那裏便知道了。”
我嘟着嘴，只好跟在他身後，兩旁琉璃宮燈明亮地安在腳下，小小的，做成蓮花形狀，每隔了幾步就有一盞，我百無聊賴地去數宮燈，直到我數到兩百盞的時候，紅漆色的宮殿大門出現在我眼前。
是白瀾的寝殿。
須離沒有帶着我從正門進去，反而是抱着我跳進圍牆內，然後找了座隐蔽的小山藏身。
我好奇地探着腦袋，十分不解地問道：“怎麽了？這是做什麽呢？”
我心中卻在思忖：須離想要用白瀾引出的人到底是誰呢？
白狐一族的人基本全在須離的掌控之中了，就連狐王都已經被囚禁，到底還有誰會來管白瀾的事情呢？
我正納悶着，忽然間，一陣異樣的風吹過，眼前好像花了一下，但我什麽也沒有看見。
須離握着我的手道：“來了，阿華，別出聲。”他帶着我，以極快地速度跳上屋頂，悄無聲息地落在黛青色琉璃瓦上，須離破開琉璃瓦，房間裏昏黃的燈光透了出來，照了他滿臉。
我心中好奇，推開他，趴下去看。
白瀾呆呆地跪在殿中，還是晌午看見的那個姿勢，竟連地方都沒有挪過，只是低垂着頭，似乎比之前更加憔悴了，弱柳扶風地癱倒在地上。從此處只能看見她烏黑的發絲，長長地曳在地上。
掌燈的宮人應該才走，柱子上的九枝蓮燈座上是新添的紅燭，搖曳着蒼白的燭火，忽然間，淺淡的光暈閃了一下，我以為自己的眼睛又花了，但是等我再次去看的時候，心裏卻猛地驚了一下，吓得我差點尖叫出聲。
殿中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一個人，那人披着黑色鬥篷，身材颀長，高高的，像一棵樹一樣站着，背對着白瀾，看不清具體是誰。
我眨了眨眼睛，确定自己沒有看錯，那真的是個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的。
白瀾顯然也發現了突然到來的人，猛地擡起頭，發絲撥開，露出蒼白的臉頰，見了來人，目光忽然變得兇狠，咬牙切齒地道：“是你？”
那黑衣人沒有回答，幾乎以一種難以捉摸的速度迅速扼制白瀾的頸項，白瀾立刻說不出話來，蒼白的雙頰憋成紅色，瞪大了一雙鳳眸，極不甘心地看着眼前的人。
“本不想殺你，但既然他已經起了疑心，你就不能留着。”
我止住了呼吸，緊緊咬住下唇，驚詫地看着這一幕，眼眶忽然間濕潤起來。那一抹特有的銀色發絲映入我的眼簾，主人孤高俊秀的面容在我眼底慢慢清晰。
主人，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你是須離要釣的魚麽？
我實在想不明白，主人是怎麽跟白瀾扯上聯系的，但我很明白一點，一旦被須離看見，主人想要求和的事情是百分百沒戲了，所以我不能讓須離看到。
須離被我推開，也沒生氣，見我看了半晌沒反應，小聲問道：“如何？”
我發愣，沒有理他，他伸出手來碰了一下我的肩膀，我下意識地尖叫出聲，思及要給主人提個醒，幹脆腳下一滑，摔下屋頂去。
須離急忙來救我，抱着我落在了庭前的長廊上，殿前的雕花木門依舊開了半扇，我緊張地透過半開的門扉往殿中望去，主人趁着這時機已然離開，剩下白瀾在殿中咳得上氣不接下氣，她亦發現了我們，眼睛的餘光斜到門外，正瞧見須離抱着我，面無表情地與她對上，之後，她迅速地避開了目光，依舊看向地上，虛弱地咳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