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雲敖的過去

我看着他，不敢靠近，他此刻沉靜在一種安靜的傷感中，我小心翼翼地問道：“這裏，是哪裏？”

他忽然間輕笑起來，轉過頭來看我，那目光有些譏諷，“這裏，是黑水域。荒海盡頭，靈力衰竭之地。當年，我們水族被驅逐到此地，靠着這裏微薄到幾乎沒有的靈氣維持生計。”

他朝我走來，越過我，看向身後的大樹，輕笑道：“你身後的這棵扶桑樹，曾是這裏唯一的生靈，自從我們水族被大量驅逐到此地之後，靈氣迅速枯竭，他因為沒有靈氣滋養，迅速枯萎了，活了上萬年，卻沒想到有朝一日，還有人會到這樣落魄的地方來同他競争資源，你說可笑不可笑。”

我看着他，心情卻怎麽也開闊不起來，或許是這裏真的太沉悶了，四海八荒，有那麽多的海域，我們妖族也從不缺地盤，可為什麽，雲敖他們要在這樣落魄壓抑的一個地方生存呢？

水族在化形之前，是不能離開水的，我所看見的這些，都是還尚未修成人形的水族生靈，在這樣一個靈氣稀薄的地方，試問有多少人能夠真正修成正果呢？

我瞧了一眼雲敖，他面無表情的，似乎對我的震撼無動于衷，倒是慢慢地坐在礁石上，看着遠處的水面發呆，那些小生命見了一眼他，又慢慢地潛入到了水底去。

四周安靜，只剩下我們兩個人，我看着他，他不說話。

我心裏大概是有幾分恻隐之心的吧，所以我才會小心翼翼地對他說：“雲敖，你放我回去吧，我會讓須離解救這邊的水族，我會讓他們都回到陽光下去生活，你大可不必……”

“沒用的！”他忽然憤怒地站了起來，“上千年了，我們被困在這裏上千年，千年的努力和心血，難道是你幾句話可以改變的嗎？陌華，你……呵呵……”他大笑起來，笑容卻有些苦澀。

我心裏很不是滋味，抿了抿唇，不再說話。

他又道：“陌華，若真同你這樣沒心沒肺的，該有多好？”不知道我是不是眼花，我竟在他眼底看到了一片片的晶瑩，他咽了咽，壓下所有的情緒，深吸了一口氣。

“這是避水珠，你拿着。”他遞了一顆鵝蛋大的透明小珠子過來，我接了過來，剛拿在手上，他抓住了我的手，瞬間又變成了一條巨大的蛟龍，帶着我一直潛入水底。

我只覺得自己失去了重心，不斷不斷地往下墜落，四處的水見了我卻都自動避開了，以那小珠子為中心，圍出一個氣泡來。

他的速度太快，我搖搖晃晃的，勉強才讓自己不至于嘔吐出來，但胃中翻湧，難受極了，大約過了一盞茶的時間，我們終于落在海底。

海底的世界依舊是灰暗的，裝飾着一些亮晶晶的水草，偶爾有五顏六色的水母從旁邊游過，它們見了雲敖都自覺躲開了，前面有條灰色石頭小路，兩邊一排小籬笆，一直引着我們通向前頭一處石頭跟珊瑚搭建的洞府。

洞門很簡陋，上面的字好像被人刻意給抹掉了，又遲遲沒有添上新的名字，倒成了無名的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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濕漉漉的石門被打開，雲敖引着我進了裏面，裏面的色調依舊灰暗地不行，少了亮晶晶的水母裝飾，所有的亮光只靠着幾顆夜明珠來維系着，四周一絲生氣也沒有，陰沉沉地有些滲人。

我小聲問：“這……這是哪裏？”

他沒有轉身，面無表情地說道：“這是……我家。”

“……”我沒有辦法想象，這竟然會是他的家，這與他身上的氣質，絲毫都沒有相符的地方。

越是往深入走，越能聞得見一絲仿佛沉積了很久很久，卻始終殘留着的血腥味。

我微微皺了皺眉，胃中那種惡心感又升騰了起來，我不想繼續往裏面走了，我小聲道：“雲敖，你帶我來這裏，到底想要做什麽？”

他沒回答我的話，卻自顧自地說了起來：“這是我化形以前，長達兩百年的時光裏住的地方，那時，連周圍照亮的夜明珠都不曾有，只有這一片空洞黑暗的地界。母親不許水族的任何人來到這裏，所以這裏總是死氣沉沉的。看到前面那個石屋了麽？她就把自己關在那個石屋裏，一百年、兩百年一直都不說話，倘若她開口說話……算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苦澀地道：“我寧願她不說話，寧願她不發瘋！”

我漫不經心地聽着，忽然腳下踩到了什麽，差點跌了一跤，低下身去撿地上的東西，一股濃重的血氣彌漫過來，那是一片鱗片——龍鱗。

我慌忙丢了下去，粗粗一看，附近丢棄了許多的龍鱗，我古怪地向雲敖瞧了一眼，他面無表情地道：“那是我母親，還有我的……”

他們龍不同于蛇，是不會自己蛻皮的，這些龍鱗，是被生生剜下來的，有的還帶着皮肉，一陣陣的血腥氣。

“為什麽？”我快了幾步，跟在他身後。

我輕聲道：“沒有為什麽？心智失常的女人，就喜歡折磨自己，和她身邊的人。”

雲敖說起他母親的時候帶着一些嘲諷嗤笑，好像在說仇人似的，我皺了皺眉，覺得四處越發陰森可怖，小聲道：“雲敖，我們為什麽要來這裏？我們走吧。”

他說：“不行，只有這裏，你的情郎尚且還找不到。陌華，你要陪我在這裏度過最後的時光，我不貪心，只要兩百年……對你的生命來說，只是短暫的一霎而已。”

“……”他說話的時候有種淡淡的悲傷，我搖頭道：“不要，雲敖，你放了我，你還可以活千年萬年，你還會有更加明麗絢爛的人生，為什麽要困在這裏草草結束呢？”

“陌華……”他斜了我一眼，輕聲道：“我想一個人靜一靜，不要跟來了，不準離開石門之外，要不然……”

他的目光變得狠厲，嚴肅地道：“不然……我不能保證會留着你肚子裏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