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39.逃學

至趙汐朝被人從背後砸了石頭之後, 衰事不斷。早上從趙府趕去學院,她這邊才跟趙苑分開, 走了還沒十幾步,不知道被什麽東西絆了一跤。

自己趴地上了不說, 書箱也摔倒了,裏面的書本、毛筆、硯臺等物,丢的哪裏都是。趙汐朝急着去上課,趕忙爬起身來, 兩手胡亂的将東西收拾齊整。

待她賴死賴活的跑到丁班門口, 大榆樹上的銅鐘已經撞了兩遍了。

趙汐朝将書箱抱在懷裏, 探着腦袋往屋裏瞥了一眼,見下面烏泱泱的都是人。而夫子正單手背在身後, 手裏捧着一卷書,搖頭晃腦的講課。

摸着胸口說句良心話,汐朝沒敢進去。

這位夫子姓宋,名喚守禮, 人稱宋先生。光聽名字就知道, 是一位十分恪守禮教的先生。非但如此, 若要倫遠山書院最迂腐刻板的夫子, 宋守禮認第二,沒人敢認第一。

當然,認第二也只是因為他謙虛。

最最要命的是, 這位夫子據說極其厭惡學生遲到, 但凡哪個人敢在他的課上遲到, 大約離當場猝死,只差麻團一只爪子那麽寬。

因此,趙汐朝心裏畏懼,抱着書箱想要逃學,合情合理。她抱着書箱,貓着腰,正要神不知鬼不覺的往外頭溜。

忽聽一聲大叫:“宋先生!有人逃學!”

一語驚起千層浪,屋裏三十多雙眼睛齊刷刷的往外頭看。明小侯爺順着衆人的目光望去,不由自主替趙汐朝捏把汗。

趙汐朝額間冒了一層冷汗,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就聽身後宋先生高聲斥道:“轉過身來!老夫到要看看是誰這麽能!居然敢在老夫眼皮子底下逃學!轉過來!”

無可奈何,趙汐朝只好垂着頭轉過身來,對着宋先生拱手致禮道:“宋先生好!”

宋先生冷眼瞥了她一眼,忽然指着汐朝懷裏的書箱道:“你抱着書箱要去哪裏?鐘都敲了兩遍了,你都沒聽到?”

趙汐朝滿臉羞愧道:“聽到了,聽到了。只是方才學生從庑廊裏經過,不知被什麽東西絆了一跤,這才來晚了。先生莫怪,學生這就進去,不耽誤同窗們聽課!”

她說着,抱着書箱往屋裏竄。一腳才踏在門檻上,就被宋先生攔了下來。

宋先生怒氣沖沖道:“來遲了就是來遲了!哪裏有這麽多理由!你當老夫年紀大了,迂腐了不成?哪裏能讓你在老夫眼皮子底下走進去!你跟我過來!”

趙汐朝抿唇,小聲辯道:“我來遲,自然是不對的。先生想要如何處罰,學生都欣然受之。只是……”

宋先生壓下一邊眉頭,疑惑道:“只是什麽?你有理,你到是說說看!”

如此,趙汐朝這才道:“只是宋先生在遠山書院素有聲望,誰人不知先生學識淵博,才高八鬥。上可育人,下可教誨芸芸衆生。上的課更是妙語連珠、字字珠玑!”

宋先生道:“你別給老夫打岔,你到底想說什麽?”

趙汐朝滿臉沉痛道:“既然如此,在這樣嚴肅的課堂上,怎麽還會有人跑神呢?學生方才站在門口,這麽多人都沒看見,怎麽就偏偏有一個人瞧見了?宋先生,學生逃學就算少聽了您的一次教誨。而上課跑神,心神都飛到九霄雲外去了。四舍五入,方才舉報我的同窗,人在屋裏坐,可心卻跟學生一起逃學了!”

宋先生略一思忖,大約是覺得趙汐朝所言,雖然荒唐,可仔細想來也有兩分道理。如此,他怒氣沖沖的走至門口,大聲斥道:“王福貴!你給老夫出來!”

名叫王福貴的是個矮小少年,一聽宋先生叫他名字,趕忙從屋裏小跑出來。他生得矮小,相貌猥瑣,幾乎一眼望過去,就再也不想看第二眼了。

王福貴嘿嘿笑道:“宋先生有什麽教誨?學生腦子愚笨,可眼睛最尖,這小子逃學,一下子就被我逮着了!”

趙汐朝從旁引誘道:“哦,兄臺眼神真好啊,這麽多人都沒看見,你是怎麽發現的?”

王福貴道:“嗨,我一直望着外面呢,你一過來,我就瞧見了!”

聞言,趙汐朝立馬偏頭道:“宋先生,您聽見了吧!這個人藐視禮法,上課不專心致志,行為比逃學更加惡劣!”

王福貴一聽,立馬不樂意了,上前就要打趙汐朝。

汐朝趕忙溜到宋先生身後躲着,對着王福貴做了個鬼臉。宋先生大聲斥道:“你,還有你!都跟老夫過來!看把你們能的,一個個都反了天不成!”

遠山書院占據地勢極大,前有澄光殿,熹微殿和初陽殿。又分男女兩院,中間由一座藏書閣隔開。左面為男學,右為女學。有專門的人把守,兩院學生若無特殊事宜不可踏出一步。

穿過幽靜的庑廊往最裏面走,拐了個彎樓臺亭閣更加錯落有致。其中最顯眼的便是一座重檐小樓。

入眼一道朱色大門。門楣上還挂着一塊牌匾,寫着“弘文堂”三個大字。

宋先生率先推門進去,趙汐朝連忙跟了上前。她懷裏抱着書箱,手心裏捏着冷汗。王福貴是個鼠相虎膽,滿臉新奇的左看右看,落在了後面。

屋內陳設十分素雅,牆面上貼着山水字畫,字畫邊上還題了一副字:

鐘靈毓秀,壯志淩雲;唯善德馨,鵬程萬裏。

屋子正中央,寬厚的書桌上立着紫檀木的架子,上頭擺了一把戒尺,尾端還懸挂着一條鮮紅色的穗子。仔細看去,板身還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大約是《三字經》了。

趙汐朝垂着頭,老老實實的立在一旁沒敢吭聲。她是算準了王福貴嘴上沒個把門,定會惹得宋先生動怒,遂安靜的立在一旁。待宋先生的火氣都撒出去了,逃學的事兒也差不多能不了了之。頂多就是挨幾句訓斥,也不會少塊肉。

王福貴果然不負趙汐朝所望,叽裏咕嚕說了一大堆。起先宋先生的火氣,絕大部分都是積在趙汐朝身上。

哪知到了後來,竟然被王福貴幾句話氣得失了分寸。宋先生斥責道:“學院聖地,豈容你這等不知上進,不識禮義廉恥之人進來!簡直就是粗鄙不堪,你到底是怎麽考進來的!”

聞言,趙汐朝忍不住用眼角的餘光瞥了王福貴一眼,卻聽王福貴道:“當然是我自己考上的!宋先生,這不公平!明明是趙朝上課遲到,還要逃學,您怎的罵我不罵他?明明錯都在他身上!”

經王福貴這麽一提醒,宋先生總算想起來帶二人過來的最初目的。他方才氣得狠了,眼下瞥了趙汐朝一眼,見她乖乖巧巧,懷裏還抱着書箱,一副“知錯認錯”的模樣。縱是有再大的火,也發不出來了。

宋先生看了趙汐朝一眼,又看了王福貴一眼。這才把目光轉向汐朝,道:“你可有什麽話要說?”

汐朝搖頭,道:“學生沒有話說。”

聞言,宋先生這才消了一半的火氣,冷眼瞥了王福貴一眼,道:“你去殿門口罰站一日。”

他又轉過頭來望着趙汐朝,伸手順了順白花花的胡須,“至于你嘛,就去藏書閣整理書卷罷。”

王福貴一聽,立馬不幹了。傻子都能聽出來,罰站一日可遠比去藏書閣整理書卷重得多。他不服氣道:“這不公平!憑什麽讓我去罰站!明明是趙朝的錯,這不公平!”

宋先生氣得吹胡子瞪眼,大聲斥道:“覺得不公平你滾出去連站兩天!”

“夫子!”

“滾!”

如此,王福貴縱是再心不甘情不願,也只得縮着尾巴,灰溜溜的滾了出去。他經過趙汐朝身側,咬牙切齒道:“你小子給我等着!弄不死你,我就跟你姓!”

趙汐朝就跟沒聽見似的,将臉轉向門外。卻見門外突然閃進來一抹白色的影子。

她心裏一個咯噔,趕忙背過身去。

趙苑抱着很厚的一摞書卷,打外面進來。不動聲色的瞥了趙汐朝一眼,這才對着宋先生道:“宋先生,您讓學生批注的書卷,學生已經按着您的要求,一一做了批注,請先生查閱。”

宋先生和藹的拍了拍趙苑的肩膀,又冷眼瞥了一眼趙汐朝,訓斥道:“同樣都是才入學的學生,怎麽差距就這麽大!”

趙汐朝沒敢吭聲,甚至連回頭的勇氣都沒有了。她萬萬沒想到啊,遠山書院最迂腐刻板的先生,居然會對趙苑如此器重。

其實也難怪,趙苑本身也是個小古板,又學識過人,品貌出衆。要是換了她,她也喜歡趙苑啊!

宋先生指着趙汐朝,對趙苑道:“趙苑,這小子今日逃學,被我抓了個正着。老夫瞧他年歲小,又是第一次犯錯,遂小懲大誡,罰他去藏書閣整理書卷。你替老夫看着他,不許他偷懶躲滑!”

如此,趙苑拱手應“是”,這才放下書卷,領着趙汐朝往藏書閣走。

趙汐朝活了兩輩子的臉,今天都算是丢光了。她一路上心驚肉跳,總覺得自己在趙苑的眼裏,已經黑了一半。

突然,趙苑駐足,趙汐朝沒收住步子,險些一頭撞上去。

趙苑嘆了口氣,轉過身來,伸出一只手,無奈道:“拿來吧,抱着不重麽?真不知道你一天到晚都在幹什麽。逃學?”

趙汐朝将書箱遞了過去,吞吞吐吐道:“我……我沒有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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