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溫庭在別墅裏留了下來。
其實靳寒柏并沒有給過準話,到底他能不能留。那天溫庭醒來的時候人已經走了,據說要出一陣子的差。
溫庭就非常自然地在別墅住下了,一住就是兩個禮拜。後來靳寒柏回來的時候也只是掃了他一眼,沒說什麽。
之後的一個月裏溫庭只見過靳寒柏三次,說的話都不到十句。這人每次回來只是吃個晚飯,然後就回房間。溫庭上去過一次,靳寒柏當時正靠在床上看書,看向他的眼神十足淡漠。溫庭抿了抿唇,輕聲問:“先生,需要我為您做些什麽嗎?”
靳寒柏目光又回到書上,淡淡地說:“不用了,你出去吧。”
“好的。”溫庭點點頭,“那麽晚安,先生。”
他只上去過這一回,後來就沒主動上去過了。
靳寒柏不回來的時候,溫庭的生活閑适也自在。他喜歡和管家紀伯聊天,偶爾也去小花園打理那些植物。但多數時候他都會披着個毯子,窩在大客廳的沙發上看書,一坐就是一整天。
有時候他也會追着光走,去閣樓上尋一個暖洋洋的位置,卧在厚實的羊毛地毯上,昏昏欲睡。
管家紀伯上來給他送了杯果汁,見他趴在兩個巨大的方形靠墊上看書,小毯子在他身上亂七八糟裹了兩圈,不由得恍惚了一下。
溫庭看向他,笑了笑:“我剛才還想喝點東西,謝謝紀伯。”
紀伯把果汁遞給他,半晌才搖頭笑了。他對溫庭說:“少爺應該會很喜歡你。”
溫庭眨了下眼睛,問:“為什麽這麽說呢?”
紀伯沒答這話。
溫庭垂着眼喝橙汁,紀伯已經下樓了,他轉頭看了看窗外。天氣有些冷了,昨天剛打掃過的小花園,現在又鋪了一層落葉。
靳寒柏再次回別墅的時候,都已經下了初雪。那天溫庭剛在一個財經新聞主頁上看到他的消息,說靳少爺豪斥巨資,收購了喬氏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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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氏這幾年已經很不景氣了。地産行業起家,三年前連續崩了幾個樓盤之後,如今在業內早已沒了地位。前年擠進電子圈,剛有了點要靠電子翻身的勢頭,接連爆出幾則手機爆炸的新聞,之後的發展十分艱難。
今天喬氏電子正式被靳寒柏吞了,當初名噪一時的喬氏集團是真的走向末路了。
管家見靳寒柏的車開進了前院,立刻去開了門。
“少爺回來了。”紀伯笑着接過他的外套。
“嗯,最近天冷,注意身體,紀伯。”靳寒柏換了鞋,手機在兜裏響了起來,他接起來邊講電話邊往樓梯處走。
上樓上到一半,他的腳步突然頓住,目光鎖在樓下沙發上,話音也停了。
沙發上溫庭穿着厚實的居家服,腳上套着毛線襪,正縮成一團睡得很熟。從靳寒柏的角度看不到他的臉,只能看見他栗色的頭發。
紀伯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笑道:“哦是溫先生,他喜歡在沙發上看書,但總會睡着。”
靳寒柏回過神來,又看了溫庭一眼,眸色黑沉沉,深不見底。
溫庭在睡夢中似有所覺,輕輕翻了個身,面對着靳寒柏露出了臉。
靳寒柏閉了閉眼,轉身上了樓。
那晚吃飯的時候,靳寒柏難得跟溫庭說了句話:“平時不用上課?”
溫庭還愣了一下,随後看向靳寒柏,咽下嘴裏東西,笑着答:“沒有上完高中,不需要上課。”
靳寒柏點點頭,“嗯”了聲。
吃完飯靳寒柏上樓回房間,溫庭默默地在身後跟着,他沒有拒絕。
溫庭去浴室放水,朝浴缸裏滴了兩滴舒緩精油。他挽着袖子,胳膊放在水裏試着水溫,眼神有些放空。
靳寒柏走了進來,溫庭仰起頭說:“水好了,先生。”
他的眼睛非常漂亮,專注去看什麽人的時候會讓人陷在他的褐色瞳仁裏。靳寒柏伸手去解襯衫的扣子,開口問:“頭發原本就是這個顏色?”
溫庭搖頭說:“不是的,是我染的。”
靳寒柏淡淡道:“以後不要染這個顏色了。”
溫庭的睫毛顫了一下,随即點頭:“好的。”
……
溫庭把自己脫光,也邁進了浴缸。他兩腿分開跨坐在靳寒柏身上,上半身靠過去,雙手輕輕環住靳寒柏的脖子。
他閉着眼睛,把臉緊貼在這人的頸窩。
靳寒柏身上很暖,溫庭有些迷戀。
“先生。”溫庭輕喚了一聲。
靳寒柏沒動,像是睡着了一樣。
溫庭在他肩膀上蹭了蹭,像個撒嬌又黏人的小動物。只是他的睫毛一直在抖。
那晚依然什麽都沒做,靳寒柏臨睡之前溫庭就下了樓。
第二天管家給了他一張卡。
溫庭挑起眉:“這是什麽?”
紀伯親和地笑着:“少爺讓我給你的,給你就收着吧。”
溫庭笑了笑,伸手接過。
當天他就拿着卡去染了頭發,染成了稍微深一些的巧克力色。順便拿着卡去刷了些衣服,還給管家買了個按摩椅,絲毫沒有客氣。
他以為又至少一周才能再見到靳寒柏,沒想到這天晚上他就又回來了。
溫庭當時正坐在廳裏和紀伯聊天,看見靳寒柏的時候眼睛都亮了一些。
他走過去恭敬地颔首打招呼:“先生晚上好。”
紀伯笑着問:“少爺吃過晚飯了嗎?”
靳寒柏道:“還沒有。”
紀伯轉身朝廚房走過去:“那我去說一聲。”
“先生,您今天很英俊。”溫庭接過靳寒柏的外套,眨眼道:“看到您我非常開心。”
靳寒柏看向他,挑起了眉。半晌竟難得對他很淡地笑了下,沉聲說:“嘴挺甜。”
“您笑起來的時候更好看。”溫庭笑着說。
晚飯過後,溫庭提着個袋子走進靳寒柏的房間。他扯了扯耳朵,說:“我今天出去的時候給您也帶了套居家服,我看您的睡衣有些薄了,冬天還是應該穿厚一點,不睡覺的時候也舒服。”
溫庭從頭到腳都穿得毛茸茸的,靳寒柏看向他,點頭說了聲:“有心了。”
“反正都是用您給我的卡,”溫庭說這話的時候自己都笑了,他指了指自己的頭發,“我還用您的卡染了個頭。這個顏色可以嗎?”
靳寒柏看着他的頭發,說:“挺好。”
溫庭過會兒下樓熱了杯牛奶上來,放在床頭,然後看着靳寒柏小心地問:“先生……您想做嗎?”
靳寒柏說:“不做,你休息吧。”
溫庭摳了摳手心,坐在床邊,“那我陪您待會兒。”
其實溫庭的性格真的不讨厭,他不會自作聰明地往人身上貼,讓人覺得煩。偶爾恰到好處的示好只會讓人對他更親和一些。
靳寒柏靠在床頭看書,溫庭就窩在床角安靜坐着玩手機,時不時也會換換動作,比如佝偻着身子躺在靳寒柏的腿邊。他的頭發會碰到靳寒柏的腿,有些微弱的癢。
一切都很好,也很舒服。只是突如其來的鈴聲打破了這種難得的好氣氛。
靳寒柏看了眼手機屏幕,而後面無表情接起了電話。
電話那邊的聲音連溫庭都聽得見:“靳寒柏,做事別太絕,總得給你自己留幾分!”
溫庭坐起身來,低垂着頭。
“我絕嗎?”靳寒柏開口的聲音冷冷淡淡的,聽起來十足疏離。
“你不絕嗎?”對方反問過來:“硬吞了那麽一口,你吃得下嗎?”
靳寒柏的手放在書上,不緊不慢翻了一頁,“不勞你費心了。”
“你也三十多了,你能不這麽幼稚嗎??”對方在電話裏的語氣有些急,他問着:“我喬家怎麽對不起你了需要你這麽沒完沒了地報複?”
靳寒柏的臉瞬間沉了下來,他冷笑了一聲:“這麽說來你們喬家行得正坐得端?”
對方讓他噎了一下,然後才接着說道:“靳寒柏,這幾年你也沒少盯着我們,差不多就算了吧。你不看別人也好歹看看我弟弟。”
靳寒柏一言不發,只有電話那頭在不停地說。
“你們靳家損失了,可我喬家也死了個人呢!我弟他三十沒到就沒了,一命抵一命也夠了!他好歹跟你好過幾年,你這麽針對我們,是真一點兒舊情也沒念着啊?你這心真他媽夠冷的!!”
溫庭一直低頭坐着,靳寒柏的手機突然砸在牆上的時候他吓得一哆嗦。他轉頭看過去,靳寒柏臉色難看得讓溫庭都有些害怕。
他趕緊爬過去,抱住靳寒柏的腰,溫聲不斷說着:“先生不要生氣……”
他忍着恐懼在靳寒柏的臉上親了親,抖着聲音重複着:“不要生氣。”
靳寒柏幾乎無視他,對他的一切動作都毫無反應。他沉着張臉坐在那裏,溫庭覺得他周圍的空氣都是冷的。
溫庭覺得脖子上有些微的刺痛感,他伸手摸了一把。手機在牆上碎得太徹底了,不知道哪個碎片崩起來劃了他的脖子一下。
不過溫庭沒心情管脖子,他看着地板上零星散落的手機零件,有些失神。
打電話的人犯了靳寒柏的忌了。
他不該提那個人的。
幾年來多少人想靠那個人跟靳寒柏拉拉關系,最後什麽目的都達不成,甚至生意都不要再做了。幹脆提都不要提。
那可能是靳寒柏一生中做過最荒唐的事。年輕氣盛,愛了就得讓全世界都知道。
結果呢?
結果現在全世界都知道靳寒柏恨他,恨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