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唔娒!能吃得下東西,很好!”
三道人影繞過拉門,還沒見人先聽見聲音。
“抱歉!讓你遇到了可怕的事情!”煉獄杏壽郎坐下張嘴就是道歉,一點猶豫也沒有。
女孩子匆匆把嘴裏東西咽下去,又把面碗放下,又擦幹淨嘴,這才歪了腦袋一臉茫然:“這并不是您的錯誤,為什麽要道歉?是我自己決定要在聽到別人受傷的哀嚎聲時出門查看。雖然但是……我并不對這件事感到後悔,您也無需低頭。”
“聽到聲音的是我,不自量力想要去救人的是我,如果說一定要有個人承擔責任,那也應該是我自己呀。又不是煉獄先生您把我從屋子裏扔出去,不必道歉,真的!”
女孩子笑得眉眼彎彎,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煉獄杏壽郎仔細往她臉上看了看,拍了腿就點頭:“比前幾日更精神,這可真是太好了!不過,如果我能早一點殺掉那兩個鬼,就更好了,我只是在為沒能提前阻止這一切發生而感到抱歉。但是現在看到你能抛卻不知名的悲傷重新站起來前進,我覺得這樣的你很好!好極了!”
阿薰垂下眼睑點點頭:“對不起,之前讓大家為我擔心。”
他笑得極為爽朗,“哈哈哈哈”的聲音滿院子都能聽見。站在他身後的兩個隐抖抖身體,只覺得不論哪個柱,大人們的性格都是那麽值得敬重!當然,也許因為是過于敬重了所以有點害怕,但絕對不是對柱們有什麽意見!絕對!
阿薰有點臉紅。
自家全族上下大多數人性格幾乎像是一個模子印出來似的,有話都不愛好好說,總要別扭幾句才肯勉勉強強順帶誇人半聲。因為血脈與某跑路老族長太近的緣故,全家被忌諱排斥着住到族地邊緣去,少了環境影響的她反倒比其他族人要坦率得多。
但就算是這樣也受不了叫人這麽直白的一句接一句誇贊。
煉獄杏壽郎看似粗犷,實則心細,見她低頭只露出一個又紅又亮的腦門便停下,改為讓那兩位抖個不停的隐上前說話。
其中一個隐立刻單膝跪地放大聲音仔細說了他們返回事發現場的所見所聞,又說鎮上的人都誤以為阿薰被殺人魔鬼一股腦給擄走了生死不明,倒也不必再費心處理什麽。
阿薰聽完長長出了一口氣總算放了心。叫她替別人背這個殺人如麻的鍋,她一定是不願意的——別還沒怎麽樣呢先成了巡捕房裏的紅人,這可真是,太丢臉了。
“嗯,這樣也好,省得和警局交涉。這種偏僻地方,也不好處理。”煉獄杏壽郎聽完點點頭轉向少女:“阿薰小姐,可以請你描述一下昨晚都見到了什麽嗎?”
兩個隐拉開拉門退到外面,喊人添了兩個枕頭送來,好叫她墊着靠得更舒服些方便說話。
女孩子就乖乖靠在一堆枕頭上把昨夜前後遇見的兩個鬼都描述了一遍,尤其将前面那個桃粉色頭發的着重說了又說:“他滿臉都是刺青,看不清五官,只能看見金色眼睛裏一邊有上弦兩字,一邊是個叁字。赤足,空手,動作很快,腥氣重。”
“那人穿了紫色無袖敞懷的短衫,白色束腿短袴,眉毛頭發都是粉色,似乎……不對女人動手。”
這也是她唯一能想出來的、對方肯放過自己的理由。
方才隐的報告裏也有關于“受害者都是要害處被人直接用指掌洞穿致命”的記錄,與阿薰的描述相吻合,兩相疊加下印證了這不知名的上弦之三是個主攻近戰的體術高手,且不論為何他不對女人動手,總之……勉強算是件好事。
不然連現在這點簡單的情報也傳遞不出來。
一直追蹤的十二鬼月就在大阪附近出現,這個消息對煉獄杏壽郎來說非常重要。他立刻提了刀告辭再次出發,試圖重新追尋上弦三的行動軌跡,也許還能發現些其他細節。阿薰急忙将他的錢袋還回去,又表示下次一定會将用掉的錢奉上。
“不必介意那些,如果一定要還也不要還錢。如果下次還能再見面,就請我吃東西好了。”他将佩刀挂在腰間,離開前回頭對她道:“阿薰小姐,你有沒有……想過加入鬼殺隊?”
雖說十四歲才拿起刀修行确實不能算早……但是這個女孩子讓他覺得可以,她就像是還怯怯不安沉睡在繭中的蝶蛹,并不知道未來的自己羽翼展開能飛到何種高度。
“欸?”
女孩子把頭歪到另外一邊,她明白他的意思。
阿薰前面原本有三個兄長,一個個死得不明不白只剩下個整天游手好閑耍無賴的還活着,父母便低頭默認,不允許最小的女兒再去摸什麽苦無手裏劍,還哄騙着告訴她實乃資質低劣不堪修行——很長一段時間裏她自己也這樣認為——難道宇智波家就能養吃閑飯的人嗎?明顯不可能啊,要不是這種天生的體質,她也不至于連忍者學校都沒去上過半天。
直到後來族兄否定了這種判斷,再後來……算了不能想。
“你可以考慮一下。”他用力點了下頭,像是在确認什麽一樣:“有毅力的人,只要堅持努力,就一定能做出一番成就!不必管別人說什麽,也不要介懷‘毫無意義’這種話,超脫出資質的限制,這件事本身就是有意義的。也許有的人資質高,也許有的人資質低,但是還有一句話——在修行與斬殺惡鬼這條路上,看得并不是誰資質更高,而是看誰能走得更遠。只要能達到最終的終點,哪怕包括我在內所有的柱,都心甘情願成為後來者的墊腳石。”
火焰一樣的男人似乎看出她在想些什麽。
“所以,不要懷疑自己的能力,不要懷疑自己的資質,只要始終盯着一個目标前進,這樣的人生就是有意義的,是光華燦爛的。阿薰小姐,我相信你是這樣的人!我猜到你沒能找到想要找的人,這很遺憾。但是,如果說人活着一定要有什麽寄托的話,不如就将鬼殺隊當做新的寄托!”
煉獄杏壽郎突然起身将拉門“嘩啦”一下推到底,茜色斜陽穿透距離照在房間裏,阿薰眼前猛然一亮,漫天都是烈焰般火紅的雲彩,輝煌壯麗——就算它下一刻就會沒入黑暗,此時的炙熱卻永遠留在眼底:“我明白了,謝謝你,煉獄先生。我會和隐一起回到蝶屋,鬼殺隊從溪水裏救了我,這樁恩情尚未還完,找到阿吉之前,我都會留下來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就是這樣!打起精神,挺胸擡頭的活下去!”
說完他就急匆匆出門繼續趕路。
阿薰自己坐在被子裏慢慢看夕陽一點點西斜,看染着金色的火紅雲彩逐漸暗淡,看紫色染上天幕,看星光隐隐閃現,直到黑夜徹底降臨,她就這麽靠着一疊枕頭盯着庭院四角外的天空。
記事後沒多久便被告知不能修行,她就這麽任由自己渾渾噩噩一年又過一年。從來沒想到底是真的資質拙劣還是心底的惰性作祟,如此随波逐流,如果她能早些覺悟多少修行幾日,或許就不會被人逼到自作聰明的地步,更不會……
少女低頭看看自己結着薄繭的手,別的宇智波手上不是火燙出來的繭子便是握緊武器磨出來的繭子,只有她是長年累月做工生出的繭子……這個世道,如果不能抱着拼死的覺悟反抗命運,那就只能如同豬狗般被命運無情碾壓吞噬。
阿薰雙手握起拳頭,再擡眼黑色的瞳仁已被鮮紅色覆蓋,兩顆小小的勾玉圍繞瞳孔緩緩旋轉。
血脈早已回應了她的求告,只是她一直沒能發覺。
……
三天後醫生再來複診才允許阿薰下床行動,開了藥戳着腦袋勒令她記得按時服用。周圍一圈隐都憋着笑來來回回偷偷看——那場面簡直就跟一只長毛大白貓摁着黑卷毛奶貓腦袋一個勁敲似的,叫人忍俊不禁。
等醫生宣布她基本痊愈,先前送她來的那隊隐早就輪換至別處忙碌,帶她回蝶屋的是沒能再次追到上弦叁蹤跡的煉獄杏壽郎。
“我要面見主公報告這次事件,正好和你一路走,順便也先說一些關于呼吸法的常識。你的身體還未曾經受過訓練,不能一上來就做什麽硬性要求。不如先從最基礎的呼吸開始。”
由于是回程,沿途又沒什麽緊急任務,煉獄杏壽郎買了火車票領着阿薰坐火車慢悠悠從關西幾經輾轉回到關東地區。
“這……這就是,火車?”土包子少女躲在高大男士背後探頭向外看。阿吉曾經對她講過這種神奇的交通工具,塞點碳,燒點水,冒點氣,就能拉着人和貨轟隆隆跑得飛快!
原來竟然是這種黑黑長長一條,輪子又圓又大的模樣……腦袋上除了圓圓車燈外還有個煙囪?
被她瞪圓眼睛的樣子逗笑,煉獄杏壽郎索性帶她沿着站臺來回走了好幾遍,直到列車員催促才踏進車廂。阿薰帶着幾分緊張将手裏攥着的票交給堵門檢票的乘務員,對方将票夾在兩排齒輪之間繞動把手,紙票碎成一條一條落進下面兜着的盒子裏。
“請進,注意聽廣播不要下錯站。”乘務員看出她的緊張,于是就多叮囑了一句。火車這種東西還是最近這幾年才從西洋那邊直接照搬過來的,很多人都覺得新奇——當初還有不少住在沿線的人吓得想搬家呢,習慣就好了。
杏壽郎跟在後面放手完全由着阿薰自己面對從未接觸過的新事物,見她努力認真适應的樣子臉上帶了幾分欣慰微笑:“好了,快去找到座位坐好。”
穿過連接處的門,車廂中間是一條僅容單人行走的過道,兩邊是一排排相對設立的座位中間設了小桌。雖然只是簡單的長椅和簡單的方桌,這份新奇也讓它們看上去變得不那麽普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