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一節課間，很多人都在私下讨論一件事
感冒，就去廚房煮姜湯。
周如斯洗澡洗的很快，不一會兒就完事了，他晃了晃頭，踢了踢腳，感覺身體并沒什麽不舒服的。于是換了身邊翊的衣服剛出來就往廚房走，心裏想着去幫忙打個下手，結果走到門外就聽到了邊翊在和人打電話。
他聽不到電話裏的人是誰，但能通過邊翊的話猜出怎麽一回事兒。
因為從邊翊的稱呼上看，對方應該是馮微。
邊翊最後說：“我明天會去找您談這件事。”
周如斯失神了那麽一秒。
他和馮微翻盤的事，看來邊翊都知道。
并不算意外，閉着眼睛都能想到的，他從家裏離開後，馮微肯定會聯系邊翊。
裏面的電話挂了，周如斯悄聲折回去，上樓去了邊翊的卧室躺着，決定表現得柔弱一把，盡量讓邊翊不忍心套他的話。
他并不想要在邊翊面前訴說自己今天所做的事。
不一會兒，邊翊端着姜湯進來。
周如斯裝睡，邊翊也沒喊他，把碗放在一旁的矮桌上，坐在床邊一言不發地看着他。
裝了幾分鐘後，周如斯實在裝不下去了，他輕輕挑開一只眼，邊翊正看他看得入迷，周如斯瞬間笑道：“好弟弟，不是給我送姜湯麽，怎麽來了也不喊我一聲？”
邊翊微怔，抿着嘴将碗遞給他。
“已經不燙了。”
周如斯喝了一口，他很少感冒，基本也不喝姜湯這玩意兒，這次發現并沒那麽難以入口，不過也說不上好喝，索性就一口氣喝完了事，途中有汁液順着碗口從嘴邊溢出，邊翊拿出紙巾想幫他擦，可剛俯過身去，周如斯就把碗拿下去放到一旁，順手抽了邊翊手中的紙巾在自個兒嘴邊收拾起來：“對了，還沒問你呢，你考的怎麽樣？不是說要慢慢告訴我麽？”
邊翊突然湊過來拿走他手中的紙巾，低頭就在他嘴邊親了起來。周如斯瞬間想起上次在他家喝水的事兒，一陣囧地往後仰了下，邊翊勾過他的肩膀，俯身将他擠到床角：“考得很好，你滿意嗎？”
“滿意是滿意。”周如斯往上拱了拱，“不過……你現在親我，不會聞到我嘴裏有怪怪的姜味麽？”
“……”邊翊目光沉沉地望他。
周如斯咧嘴笑了。
邊翊将他往下擁着，周如斯便從床角的牆面徹徹底底滑到了床上，兩人緊緊黏在一起，周如斯的身體高挑瘦長，膚質很好，近距離還能嗅到一股清爽的氣味，很讓人舒服。
邊翊單手褪下周如斯洗澡後換上的那條白色大褲衩，另一只手在他身上流連點轉，極像古時坐在廳堂裏賞玩着古器的王孫貴族……
周如斯被他逗弄得癢癢的，忍不住往起動了動，邊翊立馬将他壓下去。
周如斯笑：“玩什麽呢？”
邊翊摸着他的肩膀喘息。
“我愛你。”
周如斯愣了片刻，這是邊翊第一次對他說這句話，這世上最俗氣，也是最動聽的一句話。
他翹嘴笑，貼着對方的胸口：“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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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5
周如斯醒來時, 邊翊已經不在了。客廳留了紙條，說是讓他在家好好休息，中午一點前就會回來。
通過昨天在廚房門口聽到的話, 周如斯猜得出邊翊要去哪兒了。
馮微在其他事情上通情達理，唯獨在他們這件事上偏執得很, 如今周如斯又從家裏跑了出來，邊翊這個時候去, 并讨不到半分的好。
淋濕的衣服邊翊昨晚已經幫他洗好, 并脫了水晾在陽臺上。夏季天熱，衣服幹得快，周如斯過去摸了摸，布料表層溫熱，已經完全可以穿了。
他将衣服換上就出了門。
經過這一個晚上，周如斯讓已經冷靜了些, 馮微那邊的問題不好解決, 但兩敗俱傷也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他操之過急了。
上了地鐵, 人并不多，周如斯找了個位置坐下, 然後掏出手機一條條看着馮微昨晚給他發的短信, 基本都是讓他和邊翊斷了關系, 早點回去。
周如斯抿嘴往後一靠，握着手機的手垂在腿側，他想着怎麽應對。
這一站上來了很多人。
周如斯挑眉，他再一次地感覺到有人在盯着他。
他急忙扭頭看去, 這次看到了一個迅速轉過身去的背影。
周如斯瞳孔驟縮，他想到了一個人。
時間一點點過去，終于到站，周如斯以最快的速度沖了下去，地鐵站內人來人往，等順利走出地鐵站後，他便開始小心翼翼地注意着後方，看那個人有沒有跟上來。
周如斯只往人多的地方走，又過了兩條馬路，再往後看，那個人已經被完全甩掉了。
周如斯松了口氣，附近正好有個公廁，他進去小解，出來時準備給邊翊打個電話。
這件事必須要告訴他。
手指正要按下撥打鍵，肩膀忽然就遭到一記重擊，巨大的危險感襲來，他正要反抗，一只手已經從身後快速伸了過來，接着自己的口鼻便被緊緊捂住，刺鼻的乙.醚味道彌漫開來……
閉上眼之前，他的耳邊傳來一道無比熟悉的聲音。
“周如斯，抓到你了。”
中午十二點，馮家客廳。
邊翊和馮微談了很久。
住在隔壁的楊菲知道事情攤開了後，也想進去陪兒子和馮微一起好好談談，但邊翊這次沒讓她插手。
談完後邊翊走出來，楊菲問他怎麽樣，他沉默不語。
門再次開了，馮微從裏面出來，她把楊菲曾送給她的東西全部拿了出來。
意思再明顯不過。這些都是要還給她的。
楊菲尴尬地站着，并沒有接：“馮姐，我接近你的确是為了孩子們，可待你的心卻沒摻半分假意，你這樣……”
“不要？”馮微打斷她的話，抱着東西往電梯走。
楊菲立馬攔着她：“你這是要幹嘛？”
“當然是拿出去扔了。”
楊菲微詫，有些難過：“我是騙了馮姐你，我也知道現在在馮姐眼裏有關我的都稀罕不起來了，我的确有錯，我認了，可這對耳環是孩子在你生日時偷偷送你的，你不喜歡他就算了，但也別再糟踐他的心了。”
話落，馮微猛的擡頭，她看了眼邊翊，愣了會兒，又将那對耳環拿起來瞧了瞧，有些不可置信，又有些氣憤，那對耳環被她捏緊又松開，最後掉到懷裏那一堆衣物上，她氣得笑了：“我不喜歡他嗎？他要是只把餃餃當成普通朋友，我怎麽可能不喜歡他……”
“可馮姐……”
“行了，咱們什麽都不用多說了。”馮微轉身看向邊翊，“你答應阿姨的事，我希望你永遠都不要忘了。”
邊翊就站在那兒，沒有回話。
楊菲疑惑地望着他們，不知道他們談了些什麽。
馮微看了他們幾眼，抱着東西走了。
正值晌午，外面的溫度很高，如果在此時扔顆生雞蛋到地上，估計立馬就需要翻一翻。
邊翊打開家門時，并沒感受了往常的涼爽。
空調關了，房子裏也無比安靜。
他心莫名一緊，快步走進卧室。
床被收拾地整整齊齊，換下的衣物也好好的放置在床腳處。
而滿心期待着的人，已經不在了。
他拿出手機給周如斯打了個電話。
通了，卻無人接聽。
他盯着那個號碼失神片刻，正要繼續打，手機卻在這時接收到一條短信。
發件人是周如斯。
“邊少，高考都結束了，你還是好好地去玩吧，這個時候，就別再打擾我和他短暫的相會了。”
室內寂靜。
邊翊慢慢放下手機。
窗外的日光正盛，透過幹淨的玻璃，映照着他布滿陰霾的側臉。
——
周如斯在半夢半醒之際看到個輪廓模糊的人，對方微微笑着，離他越來越近，他想逃卻動彈不得，那個人笑出了聲，在他的眼皮上落下一個冰涼而怪異的吻。
他掙紮起來。
“別再動了，我不會傷害你的。”
那句話一出，周如斯的臉瞬間蒼白。
他張了張嘴，最後只能憑借自己的記憶說出那個讓他再也不想聽到的名字。
“林煥……”
“是我。”
“……”
“你不是喜歡我嗎？現在我讓你喜歡了，怎麽樣，開心嗎？”
“……滾。”
“滾？哈哈，你可別再傷我了，我們是上天注定的一對，你看，我毀了你，你也毀了我，多般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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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6
周如斯覺得自己在做一個夢。
噩夢。
林煥抱着他走到小陽臺的窗邊時, 夕陽餘晖灑在兩人肩膀上，他不知道被喂了什麽藥，整個人都軟綿綿的提不起力氣, 他想用力推開這個和他如此貼近的人，卻根本做不到。
林煥捏着他的下巴往前推, 迫使他去欣賞下面的景色。
他們在七樓，這個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小區的噴泉, 花壇和水池, 寬闊的路道偶爾才有幾人穿行而過，看上去略有些冷清。
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這是哪？”周如斯有氣無力。
林煥望着他笑：“放心吧，我找了很久才租下的地方，風景不錯吧，只有我一個人來過。”
周如斯不再說話。
林煥像是想到了什麽，彎着眼睛撫摸他的唇：“你該不會以為, 會有什麽人來救你吧？”
周如斯瞄他一眼, 很快又別了過去。
“不要用那種眼神看我。”林煥轉身, 将周如斯抱回了屋，他的語氣發涼, “你之前不是因為我沒能參加高考麽？那這次, 我就讓你好好的去考, 你知不知道，在你考前，我還為你做了一桌子的菜，做了好幾個小時……可你不稀罕, 全都給扔了。”
“菜……”
周如斯想起之前在租房看的監控。
林煥點頭：“為了不讓你發現是我，我還是第一次把自己打扮成一個女人，很有意思吧？”
周如斯擰起眉。
“不過我的體格當女人太別扭了，所以就往衣服裏多弄了些東西，胖女人體格大一些，應該不奇怪吧？
“……”他捏了捏拳頭。
“看你現在的反應，我僞裝得應該還不錯。”
“……你想做什麽？”
“做什麽？”林煥把他放到了靠椅上，蹲在他的跟前，“我活不了幾年了，可你不一樣，你會活得很久，還會和另一個男人過這圓滿的一生，這太不公平。”
周如斯扯了下嘴角。
“別笑啊，我找你，就是想讓你和我在一起，這不正好是你以前的心願嗎？”
“你想讓我死？”
“不。”林煥溫柔地去吻他的額頭，“是讓你和我一起死。”
時間從未度過的如此漫長。
夜風穿過窗口，吹在周如斯的臉上，他聽着自己的呼吸聲，想象着平常的自己是如何行動的。
他用手撐着床板，努力想要站起來。
林煥已經出去了，這是他唯一可以逃跑的機會。
他用了十分鐘下床，結果還沒站穩，就重重地摔了下去。
他剛伸出手，緊閉的大門就打開了，提着袋子進來的林煥停下腳步看着他。
“你在做什麽？迎接我嗎？”
周如斯咬着牙，口腔飄蕩着腥甜味，他撐着牆壁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往前走了一步，再一次摔倒在地。
林煥無奈地搖搖頭，走過來将他抱起來：“我們的時間不多了，你不要再做這些沒有意義又辛苦的事。你想去哪兒？告訴我，我帶你去。”
周如斯一拳砸到他臉上，可力道卻輕的如同撫摸，淺淺一滑便過去了。
林煥揚揚嘴角，握住他的手說：“你好像很生氣，好吧，把你一個人留在家裏是我的錯，可我也只不過去電話亭給邊翊打了個電話而已，這不已經回來了，聽話……”
“邊翊……”他用力将手抽了出來，“你如果對他做了什麽，我不會放過你。”
“哈，我對他沒興趣，只是告訴了他一件事而已。”林煥看他緊張的樣子，笑了，“我告訴他，我們在F市的某個地方。”
“……”
“你知道嗎，他現在瘋了一樣到處找你，這個時候接了我的電話，肯定想都不想就會去機場。你猜猜，等他到了F市，發現我們其實就在離他最近的小區裏，而你會在他離開的第二天，就毫無氣息地躺在這間小房子裏……我們這樣默默地死去，不知哪天才能被人發現，到時候或許會上新聞，或許會上報紙，或許還會有人猜測我們的關系……那個時候，他會是什麽反應呢？”
“林煥。”周如斯的聲音顫抖起來。
“我在啊。”他笑道。
窗外的風已經停了，周如斯恍惚地收起無力的拳頭。
他知道自己什麽都不用再說了。
這個人，已經徹徹底底的瘋了。
——
天蒙蒙亮。
周如斯睜開眼剎那，便感到一陣惡心，緊接着頭暈目眩，他動了動鼻翼，忽然嗅到煤氣的味道。
周如斯拼命撐着身體想坐起來，卻沒成功，他擡起眼，房間門窗全部嚴嚴實實地封閉了。
他想喊人，發出的聲音卻是低啞無力的，沒有人知道這裏正在發生着什麽。
屋內只有他和林煥兩個人，後者此時一動不動地伏倒在床邊的椅子上，應該是昏迷了。
晨曦的微光滲透進幽暗的房間。
在這片死寂之中，周如斯忽然看到了邊翊的臉，近在咫尺，他伸出手要去觸摸，可碰到的卻是空蕩蕩的幻影，一晃即無。
他嘴皮輕扯，想起幾個月前兩人在鄉下離別時所通的電話，他讓邊翊等他，可當時所說的“等”，并不是那短暫幾天分別後的見面，而是等到兩人真正可以在一起的那一天……他還想起了自己高考前對邊翊許的諾，等他們高考結束了，就帶他去見奶奶……
那條路走起來有些艱難，但他總覺得只要兩個人好好的在一起，一切阻礙都可以慢慢解決。
那樣的自信，在此時此刻，土崩瓦解。
周如斯整個人都癱在了床上，他不甘心地往起動了動，又迅速墜倒，胸前的硬物磕得他倏然一疼。
周如斯怔住，那是在邊翊生日前，他買的一對銀戒裏的其中一個。
那時為了可以戴上，又不讓家裏人發現，他還買了條項鏈，在無人時取下上面的墜子，最後将戒指串在了上面。
那以後，他的胸口便潛藏了一個東西，從起初的冰冰涼，到被染上一層溫暖的熱度。
他不能死。
周如斯伸手捂住自己的口鼻，又緊緊地扣住床頭的桌角，在這樣的環境裏每動一下都是身體和心理的煎熬。
這一次，他終于掌控了平衡。
周如斯撐着牆搖搖晃晃地下了床。
廚房煤氣竈不知燒着什麽東西，周如斯連忙過去關了煤氣，又支撐着身子将所有窗戶打開換氣。
他趴在窗口大口呼吸了一會兒，才想起屋裏還有一個人。
周如斯氣喘籲籲把林煥拉到門前，發現防盜門被鎖了。
他在林煥身上摸了個遍，也找不到任何鑰匙的影子。
周如斯爬起來，準備去屋裏面找找看。
“不要走。”
腿被人拉住，他身子一頓。
林煥從始至終都沒有昏迷。
當他發現周如斯做出那些求生的行動時，就一直在旁觀着，他沒有阻止，只是因為他太想在死前在逗逗周如斯了。
他想看到他好不容易得到希望，又迅速墜入深淵時的絕望感。
林煥覺得自己只有在這樣的時刻，才能重新掌控周如斯。
“忍一忍，很快就會過去……我想了很多和你一起離開這個世界的方式，最後還是覺得這個是最好的，你我也不用忍受太多的痛苦，閉上眼睛，睡一覺就好，是不是很簡單？”
周如斯冷聲道：“鑰匙在哪兒？”
“鑰匙？我想想……現在應該躺在下水道吧……怎麽？這就站不穩了？其實你完全可以大聲求救，只是你現在力氣不多，近處還可以，遠處肯定聽不到。不過我要提醒你，這上下隔壁好像都沒什麽租戶……”
說罷，林煥曲腿站了起來，他笑着從周如斯身邊越了過去。
室內的霧氣淡了許多，他進了廚房将煤氣打開，回頭看了眼臉色微變的人，哼着輕快的調子，一步步走到窗邊。
現在應該是清晨五六點左右，繁華的城市蒙了一層霧色。
“真美啊……”他笑了笑，随即将窗戶重重地關上，“周如斯，咱們誰也跑不了。”
“你做了這些事，的确跑不了。”
“哦？”林煥笑着去看他的眼睛，可看了許久，都沒從裏面找到自己所預料的恐懼和絕望。
林煥開始打量他，下一秒，身體便繃直了。
周如斯藏在袖子裏的手，正拿着一部手機。
那是林煥襲擊他時視，周如斯正在打電話用的手機。後來林煥用它給邊翊發了個信息就随意扔到了屋裏的角落。
林煥搶過去的時候，周如斯已經将定位成功發給了邊翊……
“別做夢了，沒有人能救你！”
手機落到地板上，林煥眼睛通紅，他突然掐上周如斯的脖頸，“你為什麽還要找那個家夥？我不去已經答應和你在一起了嗎？你看，死也沒有那麽痛苦的，你跟我一起走好不好？你之前不是很喜歡我嗎？我其實也喜歡你的，只要你現在跟我一起走，我保證再也不會傷害你……”
周如斯呼吸困難，他看着眼前猙獰的林煥，知道這個人已經着魔了。
躺在地上的手機突然傳來了嗡嗡嗡的震動聲，林煥一怔，低頭看過去。
屏幕顯示是邊翊的來電。
他忽然松開了周如斯，将手機撿起來，然後狠狠地擲了出去。
手機被摔得沒了任何動靜。
屋裏煤氣的味道越來重，林煥想站起來，可身體卻使不出什麽勁兒了，他扭頭看着神情痛苦地周如斯。
“別期待什麽，門鎖已經我換過了，他就算能在我們死前趕過來，一時半會兒也打不開門的。我會死，你也是。”
周如斯的眼皮已經無法睜開了，但他還是竭盡全力吐出一句話。
“林煥，我不會死，你也不會，不過你可能會坐牢。”
“是嗎？”
“……”周如斯發現自己的意識開始模糊起來。過了很久，他才聽到一聲虛弱的笑：“我記得那次旅館的事情發生後，你家人帶着你來找我道歉，我當時好像對你說過一句話。”
“我說你做事偏執，會傷到自己，也會傷到別人。”
“可你不知道……那句話其實也是我對自己說的。但那時候我覺得我和你不一樣，我起碼不會傷到自己，因為我沒你那麽蠢……”
“你怎麽不說話了？這種時候，你不是應該來反駁我麽？”
“周……如斯？”
寂靜的黑暗中，他感受到自己的肩膀被人搖晃了兩下，有人在喚他的名字，可他根本無法做出反應，身體似乎成了一具空蕩蕩的軀殼，駐在其中的靈魂飄蕩了出去。
有一只冰涼的手在他臉上游移。
他渾渾噩噩聽到那個人貼在他的耳邊悄聲說話。
“周如斯，我怎麽……有些後悔了？”
——
遠處傳來警笛聲。
巨大的撞擊感通過身後的門抨到他的背上，外面很吵，不知是不是做夢，他好像聽到了邊翊在喊他……
他想說句話，上下唇努力動了動，可發出的聲音只有他自己才能聽到。
門後的撞擊突然停了下來。
似乎有人跑到了隔壁。
“不行，那樣太危險了！”居然是馮微的聲音。
周如斯不知為何，忽然心慌起來。
他咬咬牙，眼睛微微睜開了些，由于心裏着急，他還沒能起來，就一下子砸到地上。
地板上黏黏的，濕濕的，不知是什麽液體，一下子弄了他一身。
他喘息着擡起頭。
落入眼眶的是一地的血。
可那不是他的。
他僵硬地扭頭看去。
林煥躺在他的不遠處，雙手軟軟地垂在地上，他的右手下面掉落着一個躺在血泊裏的嶄新刀片，與他手腕上的那條的血口子形成一道讓人極其抑郁的畫面。
“……”他不可置信地張了張嘴巴。
所積攢的力氣，就這樣被全部抽走。
林煥死了。
陽臺那兒忽然傳來巨響，似乎什麽人跳了下來。一片嘈雜聲中，有人拉開了緊閉的窗簾，陽光瞬間灑進室內。
周如斯被邊翊抱起的時候，整個人已經動不了了，他僅存一絲意識，尚能感受到對方碰觸他時的劇烈顫抖。
有什麽東西掉落在他脖子皮膚上。
滾燙濕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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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7
市中心醫院。
馮微詢問完醫生就往病房走去, 結果剛到門口腳步就停了。
她駐在門外，望着裏面的情形，很久都沒有進去。
病床上的人昏睡着。
邊翊就坐在一旁守着, 他的臉上去了大半的血色，裏面有護士同他說話, 他卻仿若未聞，像是丢了魂, 可一雙眼卻沒半分懈怠, 牢牢地注視着那個人的臉。
馮微背過身，她靠在牆邊疲憊地揉了揉眉頭。
楊菲不知何時走了過來：“馮姐，現在有時間，咱們就好好談一談吧。”
“不用了。”馮微看到她就想走。
“為什麽？”楊菲攔住她。
馮微嗤笑：“為什麽？你無非是想說服我，可你也是一個媽媽，我為什麽要這麽做, 你不可能不明白。我要阻攔的并不是他們, 而是那個會讓我的孩子過的比別人辛苦的人生。”
楊菲微怔, 随後點頭：“是，同性戀的生活當然會有些辛苦, 如果真那麽在意, 光世俗的眼光就有夠受的了, 但其實現在的社會已經沒那麽苛刻了，而且走到這一步，我覺得他們能夠承受這些，也早有覺悟, 可馮姐有沒有想過，你的做法，可能只會讓他們更辛苦甚至痛苦……”
“夠了！”
“不夠！”楊菲眼圈忽然發起紅來，“馮姐你知道嗎？在餃餃出事後我第一個擔心的并不是他，而是我的兒子！這話你可能覺得有些可笑，但我養育他這十幾年，我還不清楚他嗎？如果餃餃真出了什麽事，那小子絕不會讓自己好過！他們用情多深你看不到，我看得到。”
馮微瞪着她。
楊菲也瞪了回去：“你愛你的兒子，我也愛我的兒子！”
馮微一愣，突然不再說話了。
廊道很安靜。
仿佛一場緊張的對峙，兩人就這麽面對面站着。
誰都不想放下自己的堅持。
周如斯恢複意識時，在正中午。
外面光線太強，護士拉上窗簾後，跟床邊的人說了幾句話就出去了。
随着關門和走動的聲音，周如斯掀了掀眼皮，他偏過頭，看到一個人側對着他在倒水的人，由于視線模糊看不太清，他試探地叫了一聲：“邊翊？”
那個人瞬間僵在原地。
周如斯這個時候還有些糊塗，分不清虛實，以為是自己看錯了，啞着嗓子說了聲對不起。
他嘆了口氣，正準備扭過身去，一個人影忽然就壓了下來。
無比熟悉的感覺。
周如斯驀然睜開眼，在看到對方面容時，心髒都快跳了出來。
他和那個人幾乎同時開口。
“邊翊。”
“餃餃。”
病房裏的空氣帶着消毒水的味道，周如斯向來不喜歡這種味道，可此時卻覺得這是世上最讓欣喜的味道。
這個味道，證明他還好好的活着。
周如斯伸手緊緊摟住邊翊，似乎要用盡全身的力氣。
他從未如此惶恐過。
那個封閉的房間裏發生的一切，都歷歷在目。
“是我沒保護好你。”邊翊隐忍地貼着他的臉，發出的聲音沙啞的不像話，“我當時怎麽都找不到你，如果再晚一些……”
周如斯擡頭去看他：“沒有晚，沒有晚。”
兩人都有些語無倫次，那樣的情感無處宣洩，彼此只能緊緊擁抱着，仿佛要把對方鑲進骨子裏、釘在血肉裏，最好此生都不要再分開。
誰都不敢想象如果最壞的結果已經發生，自己到底要怎麽辦。
邊翊先冷靜下來，他幫他掖好被子，問他有沒有哪裏不舒服，見他搖頭，眼睛看着一旁的水果盤，邊翊當即坐下去給他削水果。周如斯抿着嘴看着他削，他動作還算流利，可好幾次都險些削到了自己的手。
周如斯坐了起來：“你、你別慌……”
邊翊看他起來來，放下手中的東西就過來扶他。
周如斯去看他的手：“沒事吧？”
邊翊凝視着他，沒說話。
周如斯又去看他的腿：“我記得你當時好像從別人家陽臺跳過來的，有沒有受傷？那可是七樓，如果……呸呸呸！沒有如果，不過你以後可千萬別這麽沖動了。”
邊翊愣了下：“我從沒做過那麽理智的決定。”
周如斯心酸地說不出話來，他緊緊抓住邊翊的手。
邊翊在他身邊坐下，把削好的蘋果遞給他，然後摸着周如斯的臉道：“那段時間你是怎麽過的，告訴我。”
“……怎麽過的？”周如斯望着手中的蘋果，用力咬了一口，他彎下眼睛，“就是被關在那裏，其他就沒什麽，然後你就來救我了。”
邊翊俯身一把将他抱在懷裏，氣息微亂。許久之後，他突然道：“林煥死了，失血過多。”
周如斯嘴角輕輕一顫：“嗯……我……知道。”
“他父母本來已經帶他出國了，他這次是逃着回來的……”
周如斯又咬了一口蘋果。
邊翊不再說了。
“有點冷。”周如斯把蘋果放到一旁的桌子上，“你幫把窗簾打開吧，我想曬曬太陽。”
邊翊：“今天很熱。”
“啊，我都忘了現在是夏天了，感覺好長時間沒見太陽的感覺。”
邊翊盯着他看了會兒，忽然起身去将窗簾一把拉開。室內明亮得刺目，陽光大片大片地灑進來，周如斯緩慢地仰起臉，他覺得自己在陰暗中發潮的身體終于暖和了一些。
很久之後，邊翊湊過來擦去他額頭上的細汗，周如斯擡起眼，他這才發現邊翊整個人都汗淋淋的，現在是六月份，正是熱的時候，而從剛剛開始，邊翊一直站在他床邊，觀察着他是否有什麽不舒服。
周如斯這樣近距離地看着他，看他的眉眼輪廓，看他細微的表情變化，突然趁他不注意，輕輕在他唇邊印了一個吻。
“親愛的，再幫我把窗簾拉上吧。”
出院之前的那段時間，馮微難得沒再驅逐一直待在周如斯身邊的邊翊，但也沒給過他什麽好臉色，而之前一直在中立态度徘徊的周正言，在這件事之後，明顯開始有了偏向。
他時不時會問邊翊一些問題，大多都是家庭或私人方面的，例如父母是否開明，他之前是否談過對象，将來又有何打算等等，邊翊不耐其煩一一回答，馮微對此意外煩躁，怼了周正言幾次也怼不住，索性不再跟他一起來醫院。
她只會趁人少時提醒邊翊兩人之前的約定。
那個約定，只有他們兩人知道。
馮微說：“提前告訴你，我不會因為這件事而改變态度，不過這段時間你想照顧他的話，我不會幹涉，但也僅僅是這段時間。”
邊翊往往只是失神一會兒。
“我知道。”
周如雪得知周如斯出事後也立馬飛了回來，醫院見面的時候差點沒把人給勒死，抱完又哭，哭完又笑，周如斯拿她很沒辦法。
同樣嗅着她味道的陳狗鼻子也很快摸了過來，天天變着花樣給周如雪帶吃的，周如斯正好跟着改善夥食。
小小一間病房，很是熱鬧。
他躺回床上，窗簾拉了一半，能看到對面陽臺的紫茉莉已經開了，嬌俏自然，如果離得近，還可以去摸一摸，聞一聞。
周如斯下意識地偏頭去看邊翊，卻與對方的目光撞個正着。
他愣了下，嘴角輕挑。
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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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8
出院前一天, 周如斯沒想到邊翊的父母會一起來醫院。楊菲是來過的，可邊海那時因為新片子并沒有在本地，今天早上才趕着飛回來。
人還沒到病房門口, 周如雪就通過玻璃窗瞧見了，轉身笑着說來了貴人, 陳響最先回頭去看，誰知這一看, 竟像是撞見了鬼。
他慌慌張張說是要去趟廁所, 再眨眼就溜得不見了。楊菲眼尖，卻也沒去逮他，跟幾人打趣說：“動作這麽快，我們就算有心打個小報告，也來不及嘛。”她看周如雪面色疑惑，拉着她解釋, “你不知道, 那小子好像在高考的時候睡了大覺, 把他爸氣的不行，揚言要他給廢了, 聽說這幾天人都在外面躲着沒敢回去, 沒想到躲你們這兒了。”
周如雪懵了：“啊？”
邊翊卻沒什麽反應, 低頭輕吹着杯中的熱水。坐在床上的周如斯低笑道：“那他躲的還真是地方，他爸真要是找了過來，他還能及時治療一下。”
邊海坐在周如斯一旁問着他的身體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