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一節課間,很多人都在私下讨論一件事

況,幾人安靜下來, 周如斯擺擺手說:“沒什麽問題,是我媽小題大做,我感覺自己早就可以出院了。”

楊菲嘆氣:“說起來,這次的事真讓人膽戰心驚……”

周如斯不吭聲了,邊翊将手中的水杯遞給他。

邊海心思缜密,看得出周如斯并不想提及這件事,輕咳了聲,楊菲反應過來,嬉笑着去扯其他的話題,不一會兒就和周如雪聊的火熱。

“不燙。”邊翊提示周如斯可以喝了。

他這才回過神,舔了一圈幹燥的嘴,唇上瞬間被潤得泛起水光。

邊翊瞳孔一暗。

周如斯兩口将水喝去了大半,就在這時,病房的門被人推開。

馮微站在門口。

一時間,室內幾人的表情都發生了細微的變化。

這些天,由于邊翊一直寸步不離地在周如斯身邊照顧他,周正言發現自己基本都插不上手,随後便打消了要在醫院輪班的念頭,可馮微不一樣,她在這家醫院工作,時不時就會來一趟病房,一來查看周如斯有什麽需要,二來就是提防邊翊。

“你們來了。”她語氣淡淡的,擡腳不快不慢走了進來。楊菲這才遲鈍地喊了句“馮姐”,可馮微并沒有理她,氣氛有些尴尬。

邊海起身,這是他第一次和馮微正式見面,他道:“這麽突然來探望邊翊的同學,希望您別介意。”

“客氣了,咱們是同輩,叫我馮微就行。”她面色平淡地走過去,這個時候任誰都會有些尴尬,但邊海并沒有被她的态度影響到,只是微微笑着站在一旁。

馮微開始整理病房,她将周如斯床頭花瓶裏的花拿出來準備扔進垃圾桶,周如斯及時伸手阻止她:“媽,這花剛剛已經換過了。”

她動作微頓,随後“哦”了聲,将花重新放入花瓶,然後看向邊翊道:“邊同學,這些天真是辛苦你了,你為餃餃做了這麽多,有時候我這個老媽子過來倒顯得多餘了。”

邊翊:“……您多想了。”

馮微沒再作聲,周如雪連忙過去挽着馮微的手道:“媽,明天餃餃就可以回家了,我過幾天也得走了,難得今天楊阿姨他們一家都在,要不等會咱們一起去吃個飯?”

馮微并沒給自己女兒這個面子:“我還要在這兒照顧餃餃,你們去吧。”

邊翊:“我可以留下。”

馮微扯平微皺的床單,對邊翊的話沒說同意也沒說拒絕,就在周如雪準備想個辦法調和氣氛時,馮微突然開了口:“那也行,你下午就要和父母一塊回家了,就留在這兒和餃餃多聊會兒吧,畢竟以後上了大學,也沒什麽機會見面了。”

周如斯神色微變,他幾乎想都沒想要起來和馮微将這件事說清楚。

邊翊一下子按住周如斯的肩膀。

他望着馮微:“知道了。”

邊海幾人面色複雜,馮微看了下時間,快要下班了,她讓周如雪帶邊家夫婦先去醫院附近的飯館,她等會兒就到。周如雪領命,幾人開始動身,走到病房門口時,周如雪還是沒忍住地扭過頭朝周如斯擠了擠眉。

大意是讓他不要多想,不要沖動。

事情總會解決的,慢慢來。

房間裏很快恢複安靜,邊翊在周如斯身邊坐下來,他撥弄了下周如斯的頭發問:“你剛剛要做什麽?”

“反正都被你阻止了,沒必要說。”

邊翊手一緩,道:“也是。”

周如斯望向他:“我這段時間總覺得你跟以前有些不一樣,但又說不上來,你是不是……”他的話倏然停了下來,邊翊問:“怎麽不說了。”

“算了。”周如斯有些頹然。

邊翊頃身靠近他,兩人幾乎可以用肌膚感受對方的呼吸頻率。

邊翊:“你說。”

周如斯望着他:“你是不是後悔……”

最後一個字還沒說出來便被對方猛然吞了進去,周如斯幾乎是被撞到枕頭上的,邊翊吻得很用力,卻也很小心,幾乎像是捧一件摯寶般摟着周如斯的身體。他垂眸望着周如斯微詫的神情,目光愈加癡迷,卻又帶着幾絲不易察覺的傷感,周如斯還沒從這突然而來的吻中反應過來,自然也沒能發現他眼底的異樣。

這個吻有些沉重而短促,邊翊起身坐回去時,目光如炬地擡手點了下周如斯的唇角,接着便退回去,将薄薄的被角掖了掖。

他道:“餃餃,你什麽都可以問我,但那句話,連想都不需要。”

透明的光線在白茫茫的牆壁前交錯,窗外刮來夏季的熱風,邊翊背後的素色窗簾輕輕擺動起來,明明是熾熱的酷暑,卻如初春的雨後大晴。

那一瞬,周如斯覺得自己好像望見了餘生。

六月下旬,高考成績公布。

查完成績,馮微終于松了一口氣。

雖然這個分數已經在她的預料之中,但只有真真切切地看到她才能徹底的安心。馮微知道複讀生的壓力總會更大一些,加上還有邊翊那件事沒解決,她心裏總是犯毛,害怕周如斯會因為這些原因發揮不佳……幸好,如今的結果讓她頗為滿意。

另一邊,卧室裏。

周如斯看着網頁上分數,對着手機說:“邊同學好厲害啊,K大穩穩的。”

邊翊:“你更厲害。”

周如斯笑了:“咱們可別互相吹捧起來了,對了,你這幾天在哪兒玩呢?”

出院之後,他們都沒怎麽見過,周如斯雖然想他,不過被馮微看得太緊了,他去找邊翊不太方便,而且他也不想在這個時候再去觸及馮微的心理防線了。

邊翊回他道:“在家裏。”

“啊,這麽乖。”周如斯轉了下椅子,“等我這幾天弄完手頭的這些事,就帶你出去玩,好不?”

邊翊突然不說話了,周如斯疑惑地喊了他一聲,還沒等到回答,門外便響起敲門聲,馮微在喊他一起去商場,要買蔬菜水果什麽的,東西多,她一個人不好拿。

周如斯應着,低頭和邊翊悄聲說了句再見就匆匆挂了電話。

兩人買完菜回來已經是傍晚了,馮微手機裏有幾個姐妹的未接來電,她把買回來的東西收拾好後就去客廳一個個地回電話,看樣子挺開心的。

周如斯到廚房開始洗菜,洗到一半忽然聽到馮微在客廳哎呀一聲:“陽臺的衣服我忘收了!”

周如斯立馬擦了擦手去陽臺。

他把晾幹的衣服一件件取下來,被遮掩的視線豁然開朗,小區內的一部分就這樣清楚地落入他的眼眶,或許是受邊翊好成績的影響,周如斯做任何事都覺得無比愉悅。他眉眼輕動,伸手準備将最後那條牛仔褲拿下來時,下方突然傳來高揚的戲腔,他低頭一看,是出去溜達的大爺。

目光一移,還未收回,他便又注意到樓下有個人。

那人的影子被樓層洩灑在外的燈光拉得很長,他的後面是一排的槐樹,青綠色的葉子襯得他的衣服無比暗沉,毫無生命力,如同藏匿在黑暗中的一種使者。

他就直直地站在那裏,整個過程幾乎都沒什麽動作,像是在等人,又像是單純地朝上面看着什麽。

那人的位置正對着周如斯卧室窗臺的斜下方。

“看來我真是老了,記性越來越不好……”馮微嘆着氣走過來,她沒去注意周如斯突然僵硬的身體,将最後一件衣服取了下來,她拍了拍周如斯正要轉身回屋,忽然腳步就停住了。

很快,她拉着周如斯退出陽臺,在周如斯愣神之際,将他懷裏的衣服拿了過去。

周如斯看着她。

馮微的臉上從一開始的震驚到現在幾乎已經沒什麽表情了,她進了卧室開始整理衣服,仿佛剛剛什麽都沒看到。

若是以往,她絕不會如此淡然。

周如斯道:“媽……”

馮微打斷他:“餃餃,他只是一個無關的人,咱們不用那麽在意。我收拾完衣服就去做飯,你想吃什麽?”

“……”周如斯黯然。

馮微依舊在問:“晚上你想吃什麽?”

他轉過身:“十分鐘就回來。”

馮微沖出來時,周如斯已經開門下去了,她擰了眉,卻也只是安靜地站在原地,并沒有追過去。

出了電梯,周如斯的腳步越來越快。

他如此急迫并不是因為對馮微承諾的那十分鐘的時間太短,他只是過于無法忍耐心底的那股異動。

邊翊來了。

可為什麽不告訴他呢,他若是沒發現,他是要在那裏站多久?

看到那個人時,周如斯都忘了喘氣。

槐樹前的人此時斜對着他,跟不久前在樓上所看的不一樣,邊翊正拿着手機在講着什麽,周如斯看不到他的表情,也不知道他在和誰通電話。

周如斯彎了彎嘴,向他走過去。

“我答應過你十年內不步入他的生活,可那并不代表我不能看他。”

樹頂傳來沙沙風響。

他停了下來。

☆、049

片刻後, 風聲靜止。

手機通話結束時,邊翊轉過身。

對面的周如斯正扯着嘴角在看他。

他的眼在那一瞬燃起火光,又在下一瞬色若死灰。

周如斯說:“十年?”

邊翊看着他:“你都聽到了。”

周如斯嗤笑:“你擅自做這樣的決定, 問過我嗎?”

他沒回答,周如斯繼續說:“問過我嗎?”

“她答應我, 十年後不會再幹涉……”

“如果她當時說二十年呢?你也能等?!她想讓在十年內改變我,可結果怎樣取決于我, 可因為你的決定, 我未來的十年,不會再有任何顏色了……”

邊翊瞳孔微縮。

不停有人從旁經過,他們就這樣站着,誰都沒朝對方走近一步。

——

六月末,暑氣逼人。

中午一點多,卧室書桌上的手機不停響着某種社交軟件的消息提示聲, 周如斯趴在床上午睡, 不一會兒就被蟬鳴般聒噪的動靜吵得極其煩躁, 他用腳踹了下床板,這才爬起來拿手機, 都是班級群裏的消息, 全部在說有關同學聚會的事。

他面無表情地退出微信, 點開上面的未接來電。

顯示三條,都是李大霧打來的,不用想也知道是提醒他明天按時到訂的酒店參加同學聚會,畢竟馬上就要各奔東西了。

手機屏幕裏的未接來電頁面一眼都能望到底, 可他沒有退出,而是彎着手指繼續往下拉了幾次。

還是沒有他的。

次日,周如斯和李大霧會合。

昭河好幾個班的聚會都在這家酒店辦,旭七班也是。去衛生間的時候周如斯和他碰見,兩人聊了幾句,周如斯得知他竟在昨天和家人出櫃了。

旭七的家人雖然在很多方面對他要求嚴格,但這次的表現卻很讓周如斯驚訝。旭母知道孩子真正的性取向後,并沒有多說什麽,只讓他以後自愛,在那方面注意衛生。一家人都看得很淡然。

旭七道:“我在高三這一年才發現自己有些奇怪。我并沒有多想,可後來發展到我完全需要幻想一個同性的臉才能好好地解決生理需求時,我就知道自己不對勁兒了,後來我就偷偷在網上查……但被陸植發現了,你也知道,我們關系好,他可能就是為了不讓我覺得尴尬,才沒有疏遠我,還對我那麽親密,但我對他的想法已經不是那麽單純了,我……不想害了他,幸好畢業了,以後不見面的話,也很簡單。”

“他對你到底是什麽樣的感情,我覺得你不可能不知道。”周如斯靠在盥洗臺前看着手機道。

“我以前跟你一樣這麽認為,不過後來他談了女朋友我就沒去那麽想了,他之前對我做的,或許只是青春期的性取向迷茫,我可以理解。”

“女朋友?”周如斯笑,“我以前也被傳過類似的謠言,他到底有沒有,你為什麽不去親自問?”

旭七正關水龍頭的手頓住,他扭頭看了周如斯一眼,對方一直在盯着的手機,他開始還有些奇怪,可當他瞟到手機屏幕上的一串手機號碼時才知道怎麽回事。

仔細一想,剛剛周如斯和他說話的時候總有些漫不經心,似乎在等着什麽,一定是在等沒人時打電話吧?旭七臉微紅,說着回包間便出去了。

衛生間剩他一人,周如斯又看了眼手機,依舊沒有未接來電,也沒有任何信息,社交軟件消息成堆,卻沒一條是那個人的。

還真是要當個信守承諾的好孩子。

他氣地急了,心底積累的戾氣開始盛行,擡手就要将手機砸在牆上,可還沒觸碰到牆壁,手心便适時傳來震動,他猛地停手,打開一看,卻是微信群裏的消息……

周如斯譏笑了聲。

回到包間,所有人都在熱熱鬧鬧地吃喝,他像個行屍走肉地坐在那兒,低着頭一句話都沒說,丢了魂似得,李大霧在他一旁坐下問他怎麽了,周如斯沒答話,拿起酒杯和他碰了一杯,仰頭一口喝完了。

有幾個男生看到了,紛紛豎起大拇指,其中一個戴着眼鏡的站起來舉杯道:“‘一生大笑能幾回,鬥酒相逢須醉倒。’周哥爽快,雖然咱們沒能和周哥同窗三年,但這一年的情誼卻也很重要,大家即将就要分別,今天都痛快些吧! ”

李大霧哈哈笑道:“你小子行,不愧是咱們理科裏的文藝之花,一開口就覺得跟聽戲似得,嗨是得嗨,但也別太猛了,咱們今天的節目多着呢……”

周如斯看他們聊得歡,又倒了一杯白酒,李大霧看到了急忙攔住他:“大斯斯,這酒度數高着呢,我們都沒敢喝,你還一下子倒這麽多,有事兒跟我說,別沖動啊!”

周如斯盯着那酒杯看了老大一會兒才放下,他仰靠在椅子上盯着天花板:“也是,不能給喝倒了。”

李大霧這才放心下來,開始調動飯桌上火熱的氣氛。周如斯吃了兩口菜就沒胃口了,之前同小組的女生起來和他碰杯,他點着頭又一杯紅酒灌下去,冰涼的液體從喉嚨滑下的觸感很爽快,他忍不住牽動了下嘴角,狹長的眼飛翹起來,似笑非笑,忽然添了幾分魅惑的味道。

與此同時,飯桌的有幾個女生偷偷看向他。

李大霧小聲道:“那群女生好像一直在看我!怎麽辦?我今天是不是特別帥啊?”

周如斯點頭。

過了會兒,李大霧哭着臉道:“大斯斯你太有心機了!居然裝酷勾搭妹子,你好歹也提前教教我呀!”

“耍帥秘籍,不外傳。”

李大霧嘁了聲,扭頭又和別人叽叽喳喳扯了起來,周如斯看了眼窗外,外面霓虹閃爍,天已經黑了。

他走出了包間,從廊道經過,每張門後都是熱鬧的嬉笑。

酒店附近的便利店很多,他買了盒煙和一個打火機,一個人爬到了無人的天臺,點開一支煙放入嘴裏,立馬就被嗆得咳嗽不止。

“沒勁兒。”他伸手将煙頭的火星掐了,趴在欄杆前望着下面,這個高度能将附近大部分的建築收入眼底。

夜裏的城市很亮,很漂亮。

周如斯看了很久,覺得無聊,他将那盒煙又掏了出來。

打火機上的火焰是幽藍色的,他叼着煙點上去,這下吸得很慢很小心,他學着記憶裏看過的樣子緩緩吐出煙圈,然後望着那層白色煙圈被風卷走,這才覺得有那麽點意思。

站久了有些累,他扒着欄杆開始往上翻。

看這裏的夜景還是坐在上面比較好。

夜風很涼,他的腿剛伸到欄杆外面,身子猛地一抖,便被一個黑影從後面抓着撲了下來,周如斯摔到地上,幸而後腦勺被人拖住并沒有受傷,他正要罵人,那人便壓着他吼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快掉下去了!”

周如斯在聽到對方聲音的那一刻放棄了掙紮。

“又被跟蹤了啊。”他躺在地上沒有任何動作,語氣卻是幽涼的。周如斯偏着頭也沒去看對方,目光從漆黑的天邊落到灰色的地面,指尖的煙還閃爍着微弱的星火,和遠處的萬家燈火有幾分相似。

周如斯再一次用拇指和食指合起來将它掐滅,皮膚被燙得刺痛,邊翊在他接觸煙頭的同一時間就從他手裏将煙奪了過去。邊翊看着那指頭上的黑印,捏着他肩膀的手忽然收緊:“很誰學的?”

周如斯笑:“自學成才。”

邊翊無聲地望了他一眼,突然就低頭附在他手指頭前吹了吹。周如斯被他吹地一癢,當即抽回手扯着嘴皮道:“你當我是孩子,還是你是孩子?”

邊翊沒再吹了。

兩人沉默許久,周如斯說:“我在十來歲那年,突然發現自己不記得生母的名字了,同時也忘了她的長相,那件事讓當時的我很惶恐,覺得自己沒心沒肺,我甚至還在晚上偷偷哭過,祈求天上的母親別怪我,我真的用心去想了……”

邊翊将他抱住,周如斯一動不動。

“邊翊,現在和童時不一樣,我不會忘了你,可我不知道經過十年的空白後,我還會不會像如今這麽愛你。”

他說完便感受到邊翊的手顫動了一下。

邊翊幽幽開口道:“餃餃,我唯一的願望就是能夠待在你身邊,至于你的愛,從一開始,就只是一個奢望罷了。”

夜涼如水。

周如斯忽然輪着拳頭揮了過去,邊翊眉頭一皺,卻沒閃躲,那一拳頭結結實實地打到他的臉上,周如斯打得拳頭發疼,卻并沒能将對方打倒,邊翊依舊穩穩地壓在他身上,臉上帶着幾些青紫,幽邃的眼盯着他。

周如斯嘶聲道:“你不稀罕我的心思就直接點!說那麽好聽做什麽,這社會人人平等,也就談個戀愛而已,想放手就放手,想離開就離開,累了轉身就走,多好啊!”

他已經崩潰了,臉上一塌糊塗,說到後面,連拼命抑制的哽咽聲也完全抖落了出來。這是周如斯自上了小學後,第一次在別人面前這樣哭。

太狼狽了。

對方只失神了一秒,便慌促地去摸他的臉,濕噠噠的淚轉到手掌心,邊翊曲着中指一點點拭去。周如斯咬牙別過頭,邊翊掰着他的臉垂眼去看那一片水霧,眸色愈加暗沉,他弓起腰突然捧起周如斯的臉用力深吻。

周如斯猛地推開他,挂着淚痕的臉猙獰起來。

邊翊神色一晃,他望着他眼中的暴戾,繃在心間的一根弦忽然就斷了,他幾近惶恐地抓住他的手腕,低頭要重新吻上他,剛湊近,周如斯已經快速起身跨坐在他腿上。

他眼睛微微發紅,表情枭惡 ,下颚一揚,便咬住邊翊的嘴用力吮舔起來。

“你既然這麽想做我的影子?那一定要盡忠職守!”周如斯惡狠狠地将兩人唇間的血舔了舔,嗓音卻很低,似乎在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我明天早上五點半會去火車站。”

“去哪兒?”邊翊條件反射抓住他要抽回的手,看着他的眼神就像是街道上的小孩在看快要飛走的氣球。

周如斯被他逗笑了:“急什麽,我又不是要跑,我之前說過,要帶你去見我奶奶。”

邊翊一怔。

周如斯的手機鈴聲忽然響起,他拿起來接了,是李大霧的,喊他去酒吧街的娛樂會所。挂完電話周如斯平複了下心情就朝邊翊伸出手:“拉我起來。”

掌心傳來的溫度是熾熱的,他突然發現自己很久沒去感受這樣的悸動了,周如斯握得很緊,待兩人都站好後才松開。

天臺空蕩寬闊,他一步步往樓梯口走,後面的人遠遠地看着。

夜裏他又喝了些酒,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看着那些對他而言并不太熟悉的同學唱歌玩游戲,亦或是訴說着同窗之情……

回到家已是深夜,他趴在衛生間吐了很久,馮微聽到動靜就起來給他做醒酒湯。周如斯回到房間就暈暈乎乎地念着難受,他開始脫衣服,脫到一半,脖子上的銀鏈忽然剮了他一下,他睜開眼微眯着的眼,伸手将它拽了下來。

上面的銀戒閃着刺目的光點。

這麽耀眼,早晚會被看到的。

他小心地将銀戒放到地板上,忽然擡起攢足了力氣的拳頭,一下一下地往放着銀戒的地面上砸去,室內回響着“咚咚咚”的聲音,手已經破了皮、溢了血,可他上了瘾,怎麽都停不下來,似乎覺得這樣下去就能将它釘入自己的身體鑲入自己的血肉,然後好好地保護着。

他嘴裏低低地念着邊翊的名字,不知這樣敲了多久,最後被一聲瓷碗落地的碎響打斷。

周如斯回過頭,馮微已經沖過來将他的手扯開,然後一巴掌狠狠地打在他的臉上。

這一巴掌将他打醒了,手上的痛覺也跟着清晰起來,周如斯聞着自己身上的味道,恍然大悟:“撒酒瘋了啊……”

說完,他輕聲笑了下,撐着身子像只貓一樣慢慢地爬到床上,閉眼就睡了。

房間歸于寂靜。

馮微捂着嘴巴,突然就哭了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終于知道怎麽改昵稱了”的地雷!

謝謝“Seraphim.SN”,灌溉營養液+4,“阿心軟妹子”,灌溉營養液+3!

感謝文下所有支持正版的小天使,離完結應該不遠了,這段時間更新很慢,我都開始嫌棄自己了,明明時速渣還不勤快,淚牛滿面地給每個蹲在坑底的天使一個愛的抱抱!比心!!!

☆、050

夏季天長, 四五點就大亮了。

周如斯睜開眼睛,卧室有些淩亂,除了昨晚摔碎的那只碗不見了, 一切都是原樣,周如斯有些奇怪, 馮微向來愛幹淨,這次卻沒收拾, 可他也沒多想, 穿上衣服去洗漱了,經過馮微的卧室時,門緊緊地關着,可裏面的燈卻是開着的,似乎一夜未關。

周如斯敲門詢問了下,裏面人應了聲就沒再說話了。

他記得昨晚的事, 也不想在早上碰面尴尬, 留了張紙條就出去了。坐的是早班車, 周如斯到火車站後就去取票。

半個小時後的火車,約摸傍晚到地兒。周如斯看了下時間, 并沒在這個時候進候車室, 他背着包站在外面東張西望搜尋着什麽, 眼看就到了檢票時間,那人也沒見個人影兒,他心裏開始急了,拿出手機要給那人打電話, 可號碼還沒按全,電話就已經來了。

“怎麽還不來?”

“你在哪兒?”

他們幾乎同時開口,對方的電話裏還帶着火車站的播音聲響。

周如斯沒再說話,他拿着手機快步朝候車廳走,人來人往,提示列車開始檢票的廣播重複着,他屏着呼吸在人群中掃視,胳膊突然被拉住。

“餃餃。”

周如斯放下手機,他扭過頭,在看到對方那張臉時便拉着他的手往站臺走,他盡量用最平淡的語氣道:“檢票了。”

“你的手……”邊翊望着周如斯貼着創口貼的地方。

“沒事,昨天喝醉摔的。”周如斯加快腳步。

邊翊皺了下眉,看着他沒再說話。

兩人在同一個車廂,位置離得也不遠遠,坐向相對,完全能看到對方的狀态。邊翊旁邊坐着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女人,一直在和他搭話。

周如斯在後面看得清清楚楚,他正準備找個措辭去和那個女人換個位,可還沒動作,邊翊就突然起身朝他這邊走了過來,目光不善地望着他左邊的位置。他斜眼一看,是個拿手機自拍的中學生,馬尾高束,面容幹淨可愛。

邊翊低頭和那女學生說了幾句話,對方點了點頭,拿着書包起來就去了邊翊之前的位置。

周如斯似笑非笑,看着他在自己身邊坐下來,道:“我怎麽覺得你有點兇呢?可別吓到小妹妹了。”

邊翊看向他:“你怕我吓到她?”

周如斯伸手攬住他的肩膀在他耳邊道:“當然怕,我的人把別人吓哭了,我也有責任。”

邊翊眉頭輕微動了下,偏過頭看着前方的某一點。

周如斯歪着脖子去蹭他的肩膀:“我脖子有點酸,你讓我靠靠。”說完,又故意往前滑了下,果然有只手及時攔住他的腰,他嘴角一扯,對方用力将他帶到了懷裏。

周如斯不動了,他用眼角餘光去看邊翊臉上的輪廓,明明那麽熟悉了,可每次看到還是會受到波動。他偏頭瞄着窗外飛馳而過的風景,心裏忽然漫出一份安定。

過了會兒,腰間的那只寬大的手伸到了他的脖頸處,輕緩地按摩着。

周如斯舒服地泛起困來。

醒來的時候列車已經停了,窗外站臺道上的燈光暗淡,車廂內的人背着包拉着行李排着隊往外走,邊翊坐在他身邊看着他。

周如斯揉了下眼喃喃道:“到了。”

“嗯。”

出車站後,周如斯叫到了輛車,正好那司機常去老家那邊的度假村,認得路,兩人同時上了後坐,車子一走,周如斯開始給周奶奶打電話。

老人家早就從馮微口中知道孫子考上了個好大學,現在又突然聽他說要回來了,高興的不得了,可怕他一個人不安全,詢問着要不要找人去接。

周如斯心情也跟着好了起來:“放心吧奶奶,天還不晚,打的到車,您在家等着就行了。”說着他又看了眼邊翊,“而且我還帶了個朋友回來,不是一個人。”

老人家連忙說着好好好。

夜色朦胧,車子經過一家連鎖超市時,周如斯讓司機停車,說是要買點東西,司機看了下時間說快一些,他點點頭,讓邊翊在車裏等着,然後就推開車門下去了。

他速度很快,幾分鐘就回來了,手裏捏着個東西彎腰在邊翊身邊坐下。

門一關,車子重新上路。

周如斯在邊翊地注視下打開手中的男士潤唇膏:“出站的時候看你嘴唇好像有些幹。”他将那玩意兒轉了下,擡頭就扶着邊翊的下巴輕輕塗了上去。

邊翊愣住。

車窗只關了一半,周如斯的頭發被吹得胡亂飄動,白皙的前額完整地露了出來,風吹到眼睛,他眯眼抿了下嘴。

邊翊瞳孔的顏色變了變,他伸手倏地将周如斯捏着潤唇膏的手拽下來,後座的燈沒有開,黑暗裏潛伏着無聲地心跳,邊翊垂頭一下一下地去含吻他緊抿的嘴,直到将它打開……

那個吻結束時,周如斯輕笑着坐直身體:“現在一支唇膏變成兩個人用了。”

邊翊抓緊他的手沒說話,像以前那樣來回地捏着他的小指頭,周如斯再一次被他這個小動作弄得樂了,扭過頭去看他,本來想逗弄他一番,卻在看到對方低頭認真研究他的手的瞬間,鬼使神差地湊了過去,然後在他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輕輕碰了下他的嘴唇,然後轉眼就離開。

周如斯偏頭盯着窗外的夜色輕呼着氣,也沒去注意此刻邊翊的反應。

他只知道自己的臉好久沒這麽燙過了。

到家時八點多。

老人家聽到院子門口有動靜時就連忙出來了,院前的燈都提前都打開了,昏黃的光亮下,兩個少年并肩向她走過來。

老人家的眼睛慢慢彎起來。

晚飯是周奶奶做的手擀面,周如斯和邊翊面對面坐着吃,周奶奶早就吃過了,此時坐在一旁的沙發上看電視,目光卻總是往飯桌上的兩人看去。

“小邊啊,別嫌奶奶做的難吃。”

邊翊連忙搖頭:“很香。”

周如斯扭頭笑道:“他這都是第二碗了,怎麽可能難吃?奶奶的手擀面是方圓幾裏都說好的,現在還謙虛起來了。”

周奶奶無奈道:“餓了吃什麽都香,你倒是會在別人面前誇自家人。”

“這有什麽,邊翊也是自家人。”

邊翊的筷子停了一秒,他望了眼周如斯,對方笑着對他眨眼,他立馬忍着身體深處的那股沖動,垂頭繼續吃飯。

周奶奶笑着點頭:“嗯,自家人自家人,小邊在自己家可不能客氣啊。”

“……嗯。”

吃完飯,周如斯和周奶奶聊了會兒就去洗澡了,邊翊便趁這個時間收拾着周如斯的行李,等他洗完自己再去。

周如斯洗完澡回房時,周奶奶已經幫他們在床上鋪了涼席,還是他以前睡的那個卧室。

一張大床躺兩個人綽綽有餘。

這裏最近常下雨,晚上并不熱,周如斯沒開風扇,他穿着寬大的短袖短褲坐在床上玩單機手游,邊翊進來的時候他正好通了關,愉快地擡起頭,對方站在門口望着他。

周如斯放下手機:“怎麽不進來?”

邊翊:“還有房間嗎?”

周如斯的表情迅速沉了下去,他兩三步走過去将邊翊拽了進來,正要推人到床上,邊翊便低聲道:“我答應過……”

“你什麽都沒答應過!”周如斯忍不住低吼道,“你不是我的影子嗎?影子不離我近一些怎麽行?”

邊翊的嗓音極其壓抑:“餃餃……”

“餃餃,怎麽了?”外面忽然傳來周奶奶的聲音,周如斯一驚,當即壓了下情緒沖外面道:“沒什麽,玩游戲玩的太高興了。”

“別玩太晚,早點睡啊!”

“知道啦!”

外面的人走後,周如斯慢慢松開邊翊的手坐回床上:“對不起,我最近的情緒總是不太穩定……隔壁那頭有個房間,你去吧。”他說完,就打開了風扇對着臉吹,似乎覺得這樣可以降火。

“會感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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