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圓桌會議（中）

“恥辱，奇恥大辱！”秦軒聲音低沉，怒意隐隐。

傅仲達的臉上微露得意之色。看來雲天嘯這一巴掌确實掃了秦軒身為帝王的面子，他許是想戰了。想想也是，秦軒雖說一向沉穩內斂，可畢竟年輕，氣盛之下，難免要發發帝王的威風。

“氐宿10號的警衛工作到底是哪個廢物負責的？”秦軒目光似劍，一一掃過一衆理政大臣，然後死死地盯住了戚孟梁。

咦？正在等待秦軒震怒之下立刻命令鎮壓的傅仲達，沒想到秦軒話音一轉，竟轉到了這上面。

毫無疑問，氐宿10號的警備工作失責無疑，可眼下明明是如何應對雲天嘯這支叛軍來得更為緊急啊。

秦嫄心裏卻是暗暗一樂。傅仲達臉上剛才一閃而過的得意之色她看得真切，此時秦軒的這一問顯然并沒能遂了傅仲達的意。她了解自己的這位弟弟，自小才智過人，心思缜密，而且，特別沉得住氣。她不信身在帝位的秦軒會貿貿然出戰。

秦軒很有耐心，他在等待戚孟梁的回答。

秦嫄便也順着秦軒的目光，看向戚孟梁。

“這，這……”秦軒甫一發問，戚孟梁就覺得背後一陣發涼，頭上立時冒了汗，嘴上也自然結巴起來。

戚孟梁心裏明白得很，氐宿10號星艦大隊的一把手确實是個廢物。那家夥正是他戚孟梁旁系親戚家的一個子弟，自小嬌生慣養，游手好閑，眼高手低。戚孟梁看在收了這親戚不少好處的份兒上，才勉強答應給那小子謀個官差。其實，他也是頗費了些心思才決定把那不争氣的小子扔到氐宿10號星艦大隊的。那裏地處偏僻不易惹人注意，平日裏也無甚事關安全警備的大事發生，屬于天高皇帝遠，拿錢不幹事的閑差，那小子就算再無能，估計也不至于給他惹出什麽禍端來。戚孟梁本就是個謹小慎微的人。

可誰知，偏偏就趕上了雲天嘯，那個在帝國高層中間有着“雲瘋子”之稱的狂妄之人！竟偏偏就挑了這山高水遠的氐宿10號來宣什麽戰起什麽義！簡直，胡鬧！思及此，戚孟梁就愈發得惱恨起那雲天嘯了。當然戚孟梁更加後悔安插了自家這位實在不争氣的子弟。雖說地處偏僻，可好歹也守着帝國最精良的防禦警報系統和衆多軍備啊，怎麽就能讓雲天嘯輕輕松松地給整個端了呢！太丢人了！可說到底，坑是自己挖的，還得自己填上。收錢賣官這種事兒，私底下雖說不少，可要是讓皇帝陛下親自抓個現行，那肯定就是要完蛋的節奏了。

戚孟梁一心都在琢磨着怎麽能把自己擇出去，嘴上難免就有些磕磕絆絆的，看上去倒好像有些難言之隐的樣子。

秦軒此刻神情倒顯出幾分輕松，手指在桌上輕輕扣了幾下，然後慢斯條理地說道，“我怎麽聽說，這氐宿10號星艦大隊長的位子，可是花了大價錢買來的？”

話音落，秦軒臉色一沉，不怒而威。各位大臣們自然也都堂皇起來，皇帝要發威，有人要遭殃！這些在帝國高層摸爬滾打數十年的老油條們心裏暗自盤算，皇帝陛下出手，遭殃的會是誰呢？反正絕不僅僅只是個小小氐宿10號星艦大隊長的！

戚孟梁當然更受了驚吓，有如被人直接扼住了喉嚨，腦中有瞬間的空白。

“看來我們的戚大司令，好像全然不知情？！”秦軒微眯雙目，表情諱莫如深。

“卑職，卑職失責！請陛下責罰！”戚孟梁算來也是根老油條了，很快回過神來，非常熟練地順竿就下。雖不确定皇帝陛下話語間到底存着怎樣的心思，又是否真有心放自己一馬，可深陷困境，有繩總是要先抓住的，管它是要命的繩索還是救命的繩索。只要能保住他自己，戚孟梁此刻什麽都願意去做，何況讓他做事的人還是帝國皇帝，“卑職實在有負陛下信任，懇請陛下再給卑職一次機會，卑職定全力徹查此事！”

“徹查，必須要徹查！而且立刻就徹查！”秦軒終于發了雷霆震怒，拍案而起，指着一衆理政大臣斥責道，“帝國對軍費從不吝啬，對各個星區更是從無偏袒，無論資源多少遠近如何，你們說，所配的軍備武器和防禦警報系統是不是一視同仁？那可都是你們口中帝國最尖端的軍事武器啊！我還是頭一次知道原來不過就像是些小孩子家的玩具而已，攻破得竟然好不容易！奇恥大辱！丢人至極！”

皇帝怒氣沖天，衆臣當然更加惶恐。何況秦軒少有的目光兇兇，在座衆人無人願意對上這樣咄咄逼人的眼神，全都一應低着頭。“哦，最值得一提的，當屬氐宿10號星艦大隊，能幹！太能幹了！乖乖束手就擒不說，還被整個打包送回中央星區！怎麽，當自己是驚喜禮物嗎？”秦軒反話正說，字字如刀，“首将無能！這才是問題根本所在！我請問諸位，如此無能的首将，我帝國軍力再強大又能如何？我帝國艦隊再強大又能如何？還不是随随便便就被打得落花流水！”

秦軒執政以來，雖年少老成，很是威嚴自重，但卻鮮少發怒，一向極為沉穩克制。今日這一通夾槍帶棒的斥責，自然說得很多人臉上都如同開了染坊，臉紅的，臉綠的，臉黑的，各不相同。

傅仲達心下有氣，臉色難看了起來。他一氣秦軒避重就輕，竟不肯直接出戰。二來，他豈能聽不出來，這皇帝陛下明着斥責氐宿10號首将無能，可這一棒子順帶也将帝國所有将領一并罵了進去，自然也包括他剛才極力推薦的日曜艦隊！要知道，日曜艦隊的隊長，可是他傅仲達歷來極為看重的親信。秦軒這臉打得極為順手極為酣暢淋漓啊！

“軍方腐敗竟已至如此，我好像倒是應該感謝一下這個雲天嘯了。”明樓語調雖輕巧，可不滿顯然已至極點，“此事必須限時徹查！”

傅仲達心裏更不高興了，貪腐之事大多跟派系脫不了幹系，所謂拔出蘿蔔帶出泥。可軍政腐敗關乎帝國安危，作為最資深的輔政大臣他又不得不立場鮮明。“确實需要徹查。可……陛下，眼下畢竟還是剿滅雲天嘯這支叛軍更為緊迫，陛下，你看……”

“老師，治軍不利，何以致敵于死地？”秦軒斂了怒意，滿是誠懇又滿是痛心疾首地對傅仲達說道，“軍政貪腐茲事重大，歷來不容懈怠。我一定嚴遵老師日常教誨，徹查軍政之中所有腐敗！無論是誰，絕不姑息！”秦軒語氣極為尊敬，一聲“老師”，就将傅仲達尊在了高位，還上去了就不讓下來。

傅仲達一時被堵了嘴不便再說什麽，一口氣只能憋在心口。

“戚孟梁，我就再信你一次，我只給你三天時間，三天之內，你必須給我徹查軍內所有将領，不論職位高低，凡涉及貪腐及不當任職的，就地免職，交由軍事法庭處置！這次你再辦不好，就不用來見我了！”快刀斬亂麻，秦軒不給任何人喘息的機會。

“是，卑職領命，三日之內保證完成任務，将功補過！”戚孟梁此刻再咂摸不出點味兒來那就是傻子了。政治領域從來不缺乏派系，如今的帝國自然也不例外。要知道，帝國內部各派勢力的關系歷來錯綜複雜，特別是傅仲達仗着自己曾是陛下的恩師，又是陛下登基時排位第一的輔政大臣，這些年來沒少排擠其他派系，擴大自身勢力。看來，這位羽翼漸豐的年輕陛下，對權力明顯有了更多的欲望。這是趁着雲天嘯挑起的亂子，打算順勢清洗一下帝國高層的各派勢力了。戚孟梁此時腦筋轉得飛快，他必須考慮好在這樣一場徹查中，到底該拿下哪些人，又該推上哪些人，才能辦到這位年輕陛下的心坎兒裏去，以此保住自己的位置。

“陛下，整肅之事已定，如何處置雲天嘯一衆叛軍，還請盡快有個定奪！”傅仲達再次提醒秦軒，此事畢竟重大，容不得秦軒避重就輕地混過去。

“打，自然有必須要打的道理。”秦軒怒氣似乎散盡，顯得很是不急不緩，“談，當然也有必須要談的情由。”話裏話外像是拿不定主意，又像是兩方安撫。可未免又太過風輕雲淡，傅仲達的臉色于是更加難看了。

話鋒一轉，秦軒再問戚孟梁，“雲天嘯後續舉動如何？”

“今天一早接到消息後，我便立刻着人密切關注着雲天嘯的動向。”戚孟梁這人慣來會看臉色，此時先讪讪地表了個功，然後才趕緊彙報最新掌握的情況，“占領了氐宿7號、8號、9號、10號四個星球後，AFAR軍似乎有據守之意，并未對星區內其他星球進行攻擊，十分安靜。據探，雲天嘯目前應該已返回翼宿9號坐鎮，并不在氐土星區內。”

“看來……”秦軒略一沉吟，“雲天嘯倒還算有些自知之明。怕是忌憚帝國軍力，不敢貿然托大，想以靜制動。既然如此，我看不如這樣，”秦軒這次轉向了傅仲達，“老師，可否将遇夏師妹借我一用？遇夏師妹可是帝國情報監測領域的個中好手，我想求她幫忙，親自跟蹤監測AFAR軍的情況。雲天嘯既然要等，我們不如就賣他個面子，陪他等等就是了。敵不動，我不動。敵若動嘛……帝國軍力強大，順勢而為，必将一擊制敵！”

傅仲達還沒應答，傅遇夏卻先迫不及待地表起了态，“師……哦，陛下，遇夏自當盡全力，絕不耽誤帝國出戰大事！”秦軒肯委以重任，令傅遇夏興奮不已。

傅仲達卻忍不住搖搖頭，他這侄女什麽都好，就是凡事一沾秦軒，便總是容易被牽着走。在他看來，秦軒這不是順勢而為，不過就是個“拖”字決罷了，傅仲達心裏明白秦軒不知是膽小還是怎地，反正就是不想直接開戰。

秦嫄也蹙了蹙眉，她剛就猜測着秦軒并不想與雲天嘯貿然開戰，也對秦軒借機整肅軍紀，敲打各方勢力的做法很是贊賞，可她對秦軒點名起用傅遇夏卻十分不滿意。她不喜歡傅遇夏，更準确地說，她不喜歡傅家的任何人，自然也不想秦軒和傅家人過多牽扯，尤其是這個傅遇夏！

一衆理政大臣見傅仲達、秦嫄二人都是沉默不語，自然也都不敢出聲，秦軒順勢結束了這場漫長難熬的理政會。各派人士各揣心事地離開了會議廳，只有傅遇夏的心情好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