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圓桌會議（上）

“雲天嘯就是個瘋子！”

帝國中央理政會議廳內此刻猶如十二級飓風過境，場面極其難看。

戚孟梁此刻的臉色很難看。

今天一早，托被送回中央星區的氐宿10號星艦大隊的福，他才得知雲天嘯竟率領AFAR軍奇襲占領了氐宿10號。太被動了，戚孟梁一接到消息就驚出了一腦門的汗，這太讓他這個負責帝國軍方警備事務的司令官被動了。

戚孟梁今天一點都不想走進這高高聳立恢宏無比的帝國理政院，更不想走進那間設于理政院頂層空中花園內的帝國中央理政會議廳。今天的這場中央理政會，對戚孟梁來說絕對是一場不折不扣的“鴻門宴”，既不會好看也不會好吃。心情忐忑的戚孟梁，直到坐在座位上，仍自欺欺人地想着要不要直接穿上隐形衣？這樣就誰也看不到他了。

但，那怎麽可能呢？

“戚孟梁，氐宿10號到底是怎麽回事？”

大家剛剛落座，沉着一張臉的皇帝秦軒還未發話，排位第一的輔政大臣傅仲達就咄咄逼人地率先發難，矛頭自然直指戚孟梁這個總司令官。

“雲天嘯就是個瘋子！”戚孟梁幾乎是咬着後槽牙又狠狠地重複了一遍，他恨死這個總是奇招怪招亂出的雲天嘯了。雲天嘯如果不是瘋子，幹嘛好死不死地突然說宣戰就宣戰，簡直就是胡鬧嘛。好吧，他雲天嘯願意胡鬧就胡鬧，誰讓他們雲家在帝國軍界位高權重他惹不起，可他幹嘛偏偏非要挑上那個氐宿10號，一個地處帝國邊緣的破星球到底有什麽好玩兒的，雲天嘯非得選在那裏宣戰，簡直就是直接拆他的臺嘛，“雲天嘯率領的AFAR軍夜襲了氐宿10號，據被其送回的星艦大隊報告，說是已正式起義，向帝國宣戰。”戚孟梁的聲音越說越低，明顯的底氣不足心虛至極。

起義，宣戰，這兩個詞兒對于在座的所有人來說，都已經是相當久遠且陌生的詞彙了，畢竟自從帝國成立，這類詞彙就再也沒有出現的機會。如今雲天嘯這麽一鬧，在任何人看來都顯然是在冒帝國之大不韪。戚孟梁說完這句，忍不住又悄悄瞄了眼秦軒的臉色。他心裏實在是沒底。對于這位22歲就登上帝王之位，如今也才不過26歲的皇帝陛下，他一直都是揣度不透的，自然此刻也是一樣。秦軒作為帝國的最高統治者，現在的臉色自然不可能好看到哪兒去，可這不好看裏到底都隐藏着些什麽意思？戚孟梁縱是一直察言觀色也仍是沒底，非常沒底。

“另外，據最新回報，占領氐宿10號後，AFAR軍又順勢突破了氐宿7號、8號、9號三個星球，目前這三個星球的星艦大隊與武器裝備已全部被AFAR軍收編了。”戚孟梁越說越覺得窩囊，自己好歹也是堂堂帝國軍方警備部隊司令官，可現在他彙報的每一個字，無不是在打他自己的臉。

“養虎為患，養虎為患啊！”傅仲達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

雲天嘯率領的這支AFAR軍盤踞在心月星區翼宿9號星球已有兩年多了。他傅仲達不是不知道，秦軒自然也不是不知道。傅仲達對雲天嘯占着的翼宿9號并沒有多大的興趣，不過是資源匮乏的雞肋而已。但他很不喜歡雲天嘯這個人，也很不喜歡那個家夥鼓吹的什麽狗屁改革理想。于是中央理政會曾就此事議過幾次，傅仲達的意思自然是将雲天嘯直接除之為快。可執掌帝國經濟的秦嫄總是第一個跳出來反對，說辭倒也有幾分道理，一來雲家的地位在那擺着，雲天嘯也并無過分逾矩之為，打狗都是要看主人的，何況好端端地去傷人家名門之後呢；二來帝國就是帝國，一向都是不拘一格愛才惜才的。皇帝秦軒更是一副天然溫和寬厚的模樣，此事便不了了之，一直拖了下來。畢竟，帝國自建立伊始，不要說歷任皇帝，就是理政會裏的衆多大臣們都是好和不好戰的。

傅仲達此言一出，會議廳裏的氣氛更為尴尬。傅仲達自恃老臣，理政會上一向跋扈。可其他大臣卻不敢忘了分寸，此刻全都垂首不語。皇帝秦軒沒說話，不過面色更沉了幾分。經濟大臣秦嫄竟也罕見地沒有跳出來反駁。

傅仲達于是怒氣更生，将桌子拍得震天響，“太放肆了！太放肆了！區區一個雲天嘯，宣戰？好大的臉！他當帝國艦隊全都是擺那兒裝樣子的嗎？”傅仲達當然也在察言觀色，他自忖對這位昔日曾教導過的學生今日的帝王多多少少還是有些了解的。

傅仲達連續兩番試探，正是想先探個底。可惜秦軒只是黑着一張臉垂眸不語，并沒有開口定奪的意思。

“必須嚴懲！帝國絕不容忍任何人的背叛與挑釁！”秦軒的沉默，讓傅仲達覺得應當先順勢控制住主動權。他對氐土星區的軍權早就有所觊觎。雲天嘯這麽一鬧，未嘗不是給他提供了一個良機。“戚孟梁，立刻下令帝國日曜艦隊即刻前往氐土星區，全力狙擊叛軍雲天嘯，絕不能放過任何一個叛軍！”

“我反對！”沉默良久的秦嫄終于出了聲。那日曜艦隊可是現在帝國裝備最精良的艦隊，而且從上到下全部都是傅仲達的親信，他此刻主戰，而且點名要派日曜艦隊，絕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管是作為皇帝的家姐，還是帝國的大臣，秦嫄絕不允許傅仲達的勢力再這麽繼續擴大下去了。“帝國自成立以來，從未出現過戰亂。雲天嘯率領的AFAR軍一直尚算安分守己，怎麽突然就反了？背後難道沒有什麽隐情嗎？”秦嫄掌管帝國經濟，這些年對氐土星區自然沒少給予資助支援，對事情的症結所在多少是有所了解的，“我聽說那AFAR軍占領氐宿10號等幾個星球後，既未傷守軍，也未害民衆。可見雲天嘯宣戰絕非只是為了跟帝國對着幹這麽簡單。我還聽說那氐宿10號這些年因為資源短缺，時有騷亂發生。解決問題才是根本，就是因為問題解決得不好，才讓雲天嘯鑽了帝國的空子。”

“那，您的意思是？”不管是傅仲達也好，秦嫄也罷，對于戚孟梁來說，哪個都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可秦軒始終不表态，形勢未明，戚孟梁還沒想好到底要站在哪一邊才對現在的自己是最為有利的。

“談判。”秦嫄覺得，萬事不離其宗，沒有什麽事情不能通過談判來解決。兩敗俱傷的事情，秦嫄從來不喜歡做，主管帝國經濟的她，自然比精明的商人還要更精明。“我剛才也說了，雲天嘯未必是真心要反，我們總得先知道他到底想要的是什麽，才能對症下藥，順勢破解。這世上，沒有什麽事情是談不攏的。”

“幼稚！”傅仲達不以為然地“哼”了一聲，“有你在談判桌上磨磨叽叽的那些功夫，日曜艦隊早就将雲天嘯拿下了！叛亂這種事情，必須殺一儆百，永絕後患！”

“戰争，不是你說打就能打的，那可是要大把大把花錢的。”秦嫄毫不示弱，無不譏諷地說道，“難道說這次開戰的一切花銷，你們傅家要一力承當下來嗎？”秦嫄兩手一攤，“那我倒是樂見其成。”

“你！”傅仲達有些氣結，這秦嫄對他一貫的牙尖嘴利、明嘲暗諷。

“一旦開戰，帝國經濟壓力必定大增啊。”

“就是就是，帝國軍力投入一向就很龐大。如今并無寬裕資金支撐戰争啊！”

“陛下，務必明察啊！”

一時之間，不少文經理政大臣都紛紛不無擔憂地附和着秦嫄的說法。

只要有戰火，就難以避免混亂。文經理政大臣們平日裏都安逸慣了，自然最不願意見到戰火蔓延。

“陛下，不過就是區區一個雲天嘯，日曜艦隊可是帝國最精銳的作戰部隊，全力出擊快戰快決的話，不過幾天就可解決掉雲天嘯。這樣小小的一戰，哪裏需要多少開銷？我堂堂帝國還不至于寒酸到這種程度！”若是連這麽點經費都拿不出來，秦嫄這個帝國經濟大臣臉上豈不是更不光彩？傅仲達這是在笑話秦嫄。何況他對日曜艦隊絕對有信心，碾死個雲天嘯還不就跟碾死只螞蟻一樣簡單嘛。

“帝國軍力強大，碾壓叛軍雲天嘯絕無問題！”

“帝國在軍力上的投入絕非白費，此刻不用更待何時！”

“不盡早斬草除根，一旦叛亂事态擴大，必将有損帝國根基啊！”

素來與傅仲達親近的軍工理政大臣們也紛紛跳出來附和着傅仲達的說法。

雖說只要有戰火，就難以避免混亂。可對于軍工理政大臣們來說，這混亂也許正是他們繼續擴大派系勢力并通過所掌控的軍工企業獲取更大利潤的良機，他們心裏的小九九自然也打得很是精明。

原本氣氛沉悶尴尬的會場，一時間主戰與主和的兩派各執其詞，吵吵嚷嚷，争個不休，喧鬧不已。

“陛下……”見秦軒仍舊遲遲不肯表态，傅仲達出聲緊逼，端得是昔日恩師的威嚴。

“陛下……”秦嫄此時也不得不緊逼秦軒做主，拿得是家中長姐的架勢。

秦軒卻好似入了禪定的高僧一樣，全然不理會一衆理政大臣争得是臉紅脖子粗，也好像并沒有感覺到傅仲達與秦嫄犀利緊逼的目光。

會議廳一時陷入了兩方僵持的靜默中。

大家都在等待秦軒這位皇帝做最後的定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