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章節
孤獨?
強者本來就該是孤獨的。
衛莊自嘲一下,離得太近,他的嘴角和臉頰不可避免地蹭過對方溫熱的身體。
他感到了某處貪念正在滋生,說不清是什麽動機,他只想順着自己的心意繼續下去。
于是,他的唇,就這樣慢慢地貼上對方肩胛與頸項交接的那一處凹陷。
這裏剛剛被留下的水潤澤過,還帶着淡淡清苦的味道。
像極了蓋聶的味道。
第 28 章
衛莊的嘴唇很冷,蓋聶的身體很熱,他正在經歷熱症。
擾動讓沉睡的人眉心擾動了一下,但似乎對那侵擾自己的氣息太過熟悉,熟悉到毫無防備。那個人,重新舒展了眉心,又睡得沉了幾分。
衛莊看見過很多不同境地的蓋聶,鋒利的、平靜的、孤注一擲的、決然不還的……然而他的記憶裏,這樣軟弱的樣子,是第一次。
不,或許他曾經見過,但自從宮變的那天晚上,他被自己親手下令帶上鐐铐鎖住冷宮裏,很多事情都改變了。
兩個人之間,就像隔了一世。
衛莊的瞳孔顏色很淺,這是衛氏一脈遠古文王血統的證明。但這時候,他的瞳色發暗,其中氤氲而生的不确定似乎有了了然的意思。
他擡起一點身體,手指在交錯的傷痕與染血的繃帶之間慢慢移動,撫過。
指尖的壓力,讓沉睡的人呼吸微滞,被擾動地想要醒過來。但藥物的作用讓他沉眠,當對方試探碰觸的手指停在他頸脖間脆弱的脈動上不在移動時,他的呼吸又漸和緩,眠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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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莊的眼睛盯着對方,顯得幽深而疑惑,他有些去确定自己要的是不是就是此刻渴望的東西。
目光落在對方帶着淡色血痕的嘴唇上,這是一雙典型的男人的嘴唇。
不柔軟,總是沉默地閉合着。
但,就在這一刻,他恍然回憶起,不久之前曾經在這裏體會到的濕潤和清苦的溫暖。
不确定,在此時慫恿着他催促着他。
于是,衛莊鬼使神差地靠過去,鼻尖幾乎碰觸到對方的鼻子,而他的嘴唇,就這樣緩緩地、堅定地、壓過去——
生死;縱橫。
家國;天下。
背叛過,憤怒過,絕望過,唯獨不曾真正擁有過什麽。
衛莊克制住自己思緒的噴薄,他只覺得有什麽東西,從心底,燃燒開來。越來越熱,越來越燙,讓他不得不尋求一個地方,發洩出去。
去灼傷另外一個人,讓他和自己一樣痛苦。
衛莊的眸色更加暗沉,他忽然用力箍住對方的肩背,用類似噬咬的力量,去攪動、去吮吸。
這樣,或許就是他們最接近彼此的時刻。
如果他醒着,不知道她是不是也會這樣感同身受。
噬咬已經改變了味道,變得急躁而憤怒,這樣的侵犯必不可免得驚動了沉睡的人。
蓋聶的喉嚨和胸膛裏發出急促而痛苦得喘息,他開始掙動。
衛莊看見蓋聶的眼睑顫動着,下一刻,閉合的狹長眼睛睜開了,那雙帶着淡琥珀色光華的瞳孔,就這樣撞進了自己的眼睛。
衛莊退開身體,手卻維持着按住對方的姿勢。
他——在等。
等對方醒來看見這樣的場面。
他——也在想。
想象對方看見這樣場面,會說出口的話。
他,想要一個結果。
蓋聶的眉毛很直很挺拔,從來不會讓人有文弱的錯覺。
但這個人看似迂腐,實際上很會隐藏心緒,即便是在鬼谷學藝的那幾年,面對衛莊的屢次挑釁和嘲諷,他也沒有讓衛莊抓到過弱點。
然而這一刻,衛莊在對方琥珀色的瞳孔裏,看到在短暫的茫然之後,裏面居然流露出一線不可錯人的喜歡來。
然後他聽見蓋聶張開嘴,對他說:“小莊,你回來了。”
衛莊怔住,這樣的語氣這樣的神态,他心中一動,接着說:“你在等我?”
蓋聶的眼神很純粹,帶着一點笑意說:“師傅等你很久了。”
衛莊忽然明了了,有人給蓋聶下了很重的助眠藥力,或許是擔心他夜裏感到疼痛。藥物的作用讓蓋聶沉睡昏眠,無法徹底醒過來。他的眼睛雖然睜開看着自己,但瞳孔是渙散的,也許是在透過自己看很久以前的另外一個人。
這一刻,衛莊發覺自己可以放肆地去觀察蓋聶。這麽多年過去,蓋聶鬓角的頭發已經泛白,而自己,早已是一頭白發,像一個逆天而行的妖怪。
衛莊說不出心裏是什麽滋味,剛剛克制不住的思緒已經消散不見,他用更加低沉的聲音說:“你睡吧,我的事情,不需要你操心。”
因為這樣一句似曾相識的話,或許是對方帶着侵略意味的氣息太過熟悉,又或者是蓋聶的傷勢實在不輕,無邊無際地疲憊在吞噬着他的神智。
他好像聽見衛莊算得上嫌棄的安撫之後,這樣熟悉,他緩緩阖上了雙眼,遮蔽了最後的那一線帶着落日餘晖的暖光。
衛莊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他按住蓋聶的手慢慢收攏,再看到對方在昏睡中微微颦起的眉峰之後,又卸去了力道。
蓋聶還在昏睡,他的呼吸比往日更沉重,看得出他的身體在經受一次疼痛的折磨。即便是隐忍慣了,在昏睡的時候也不能完全控制呼吸的力度。
衛莊的手從對方的肩膀上收回,慢慢移到對方刀鋒一樣腰脊上,手下的溫度并不正常,偏離了常人的熱度,竟然讓他有溫暖的錯覺。
他的手在那道狹長的疤痕上停駐下來,然後,慢慢地,抱緊了對方。
第 29 章
三天很快過去,蓋聶用他強悍的恢複能力再一次站了起來,看起來與受傷之前并沒有什麽不同。三天已過,他只身上路,一個人去了戎狄的大營。
衛莊從那一天起就變得愈加陰沉而沉默。蓋聶離開軍營的時候,他依舊面無表情地在校場訓練兵士。
倒是天明抓耳撓腮地坐立不安,頻頻張望。
蓋聶回來得很晚,已經過了營中宵禁的時刻。他一回來,就趕去督軍府。
天明蹲在衛莊的營帳外面守着,一直不肯休息。
衛莊還在看蓋聶手繪的城池布防圖,聽見外面的動靜也不擡頭,直接說:“既然閑着,就去搬點炭火進來。”
天明瞪着眼睛:“你就一點不擔心?”
衛莊冷笑道:“擔心什麽?”
天明望天:“如果戎狄人出爾反爾,設下陷阱?”
衛莊冷哼:“你覺得幾百人戎狄人,能困住他?”
天明噎了一下,轉而道:“若是戎狄人惱羞成怒,開戰呢?”
衛莊:“你以為我會怕?”
天明無從反駁。這三年被這壞人折磨,但也不得不承認,他是個很強悍的人。沒有心底那點不甘心,加上這三年的磋磨,他現在也不會是這個樣子。
……
蓋聶回到營帳的時候,天明還在。
蓋聶有點驚訝:“天明,這麽晚了,怎麽還不去休息?”
天明憋了這整天,想過各種糟糕的可能,結果面對蓋聶一張好像天塌下來也就這樣的表情,一時間心頭氣起來,語氣也就很嫌棄:“看你能不能活着回來。”
蓋聶聽了居然露出一個極淡的笑:“恩,去睡吧。”
天明哼哼着大步走了。
蓋聶掀開簾子進了營帳,這裏的火盆燒得很旺,衛莊靠在榻上,還在看羊皮地圖。
衛莊沒有擡頭,只說了一句:“丞相在這裏的消息已經傳到戎狄和燕國的耳朵裏,過兩天就準備回野王,”
蓋聶只身赴會沒有穿盔甲,只披了一件狼皮披風。他把披風除下,聽見衛莊的話也微微颔首:“也好,今春之前戰事不會起,倒是可以騰出精力對付燕國和魏國。”
衛莊毫不懷疑蓋聶的能力:“你和戎狄人達成協議了?”
蓋聶沒有否認,只解釋道:“上次去和這次去間隔不足十日,我看見戎狄的馬匹已經減膘不少,想必他們的糧草也該告罄。”
衛莊颔首:“蠻族人不懂耕種,秋天之後糧草難免無以為繼。”
蓋聶:“如果遇到連續晴天不下雪,草場枯萎幹燥,容易引發天火。”
衛莊低頭在地圖上看過:“你的意思是——”
蓋聶走進對方,低着頭在他手裏的地圖上劃了一個圈:“如果點燃這裏,戎狄人恐怕這個冬天不會存活一半。”
衛莊擡起頭,看見蓋聶垂懸的長發幾乎碰到他的臉:“這可不像是你會做的事情。”
蓋聶站起身:“趕盡殺絕,不過是下下之策。縱橫之術,不就是以小博大,以一人退千軍。”
衛莊笑起來,冷冽地笑帶着難以言說的深意:“你威脅了他?”
蓋聶的目光很幹淨:“皇權之争,并非中原獨有。我不過曉之以理動之以情。”
衛莊看着蓋聶。
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