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節
聶的目光沒有波動,連半點驕傲的意思都沒有:“戎狄人已經同意今冬休兵。”
正事說完了,帳篷裏面開始沉默。
蓋聶解開袍子坐下來,有點遲疑地說:“小莊,你要走,邊城這邊的防務有何打算?”
衛莊聞言放下羊皮卷,斜斜往後倚着,雙手擱在腦後,帶着點看戲的味道:“怎麽?連王位都拱手相讓的人,卻要開始争權了?”
蓋聶尴尬了一下,被衛莊嘲笑很多次,唯獨這一次,是他的确有求于人。
“小莊,這裏的情況你也看到了。邊城防務如何重要,守好了可以讓你騰出更多精力對抗六國。”
衛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我的事情,還不需要你操心。”
蓋聶沒有被這句話打擊,他繼續說:“戎狄人可以被穩住一個冬天,但督軍這三年年在這裏出兵每次都是死傷大半。沒有兵士沒有糧草,年年用這個做借口大不了勝仗——小莊。”
說到最後,蓋聶的聲音裏面已經帶着無奈和哀求。
衛莊看着他,用那種權衡的審視。
蓋聶還在等他回答。
然後,他聽見衛莊用很挑釁的聲音說:“将欲取之,必固與之。師哥,這個道理你不懂?”
蓋聶微微擰眉,他有點為難:“小莊,離開野王的那一天,我已身無長物。”
衛莊用一種放肆的目光在他身上掃過,裏面赤+裸|裸的意味讓人難以忽視。
蓋聶有點不确定:“小莊……”
衛莊坐起來,上半身傾向對方,手指伸出來,卷起蓋聶落在肩後的頭發,只單純用鼻音發了一個字:“嗯?”
Advertisement
他的聲線很醇厚,在寂靜的黑夜裏只用簡單的一個音節,就能打動女人的心……比如一直對他癡心不改的紅蓮。
蓋聶眉頭擰地死緊,他垂眼看了繞在對方指尖的頭發,就要後退把頭發抽離出來。
誰知衛莊忽然收緊手指,生生将他的頭發扯住。
蓋聶看着他。
衛莊笑得有點不懷好意:“師哥,你總該拿出一點誠意來。”
第 30 章
蓋聶直視着衛莊,他的眼神不閃不避。
沒有難堪,有的更接近驚訝于不贊同。
衛莊的臉也沉下來。
蓋聶的性子他也算了解,的确不是會輕易為外物屈服的人。如果他非常想得到一件東西,也不會放棄自己的原則。這,也是為什麽他當年直接背叛他,發動宮變的緣故。即便知道衛國已經腐朽,但有些非常的手段蓋聶是不屑為之的。
一直到蓋聶離開,他也沒有低頭。唯一的意外,恐怕是他為了大局不得不放棄荊軻的兒子。所以面對那個小子的時候,蓋聶總是很寬容。
……該死的寬容,把自己當個救世主。
在這樣難堪的沉默中,蓋聶緩緩開口:“三年,小莊。”
衛莊挑眉,示意他繼續說。
蓋聶的目光堅定下來:“用兵符換三年。這三年,邊城防務不廢衛國一文一毫,我保戎狄不犯境。”
衛莊嘲笑道:“你憑什麽保證?”
蓋聶的目光從來沒有這樣堅定:“小莊,你清楚,我,從不妄言。”
衛莊忽然煩躁起來,這本來是他前來邊城希望得到的答案——不,或許蓋聶承諾要做的,比他預期的更好。
但,心裏總有一線不甘與憤怒,單純的憤怒。
衛莊松開蓋聶的頭發,他重新躺回去,雙手枕在腦後:“五年。”
蓋聶有點為難:“小莊,戎狄老王新死,就算我能游說拖住他們兩年內鬥。兩年之後也必然有所結果,屆時一年整兵,戎狄人一定需要對外一戰宣洩。與他們接壤的列國都有可能被挑中——我,無法向你承諾。”
衛莊的嘴角翹起來,他看着蓋聶,目光若有所指:“師哥,前狼後虎,積貧積弱,衛國遲早會亡國。你這樣做,又有什麽意義?”
蓋聶看着他:“你,也一樣沒有放棄。”
衛莊的眼珠斜過來,就這麽看着他:“師哥,早晚都要亡國,你不如回野王,那間冷宮很适合你。”
蓋聶一陣沉默,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衛莊難得後悔,他把蓋聶在野王的冷宮裏囚鎖了整整半年,卻沒有對他做什麽。
蓋聶覺得沒必要談下去,并非因為衛莊的挑釁,而是認為權衡利弊之後,衛莊能夠做出一個理智的決定。
決斷,從來都是衛莊的強勢之處。
一個虎符換取三年邊城安定,足夠讓他在野王推行新政。
……
隔日,衛莊離開大營回到督軍府,整個督軍府都在忙碌着為相國回程打點上下。
衛莊冷睨着那些搬進搬出的金銀器皿和西域美酒瓜果,聲線帶着嘲笑對韓非道:“看來這幾日相國斬獲非凡。”
韓非笑眯眯地看着他:“彼此。”
衛莊沒有理會他:“看來邊城是個不錯的地方,窮山惡水也能挖出許多金銀來。”
韓非湊過去:“明日就要上路,你對這裏到底是個什麽章程?”
衛莊背過身往游廊外走去:“這不是你該關心的事情,明天讓墨玉麒麟到我這裏來一趟。”
韓非苦着臉:“好歹是個相國,提前讓我心底也有個底啊,演戲演砸了可怎麽辦。”
一直到安撫使一行準備上路,蓋聶也并沒有等來衛莊的決定。
相比欲言又止幾次想要面見相國的李進來說,蓋聶的确冷靜地過分。
最後一個晚上衛莊并沒回來,第二天一早準備上路。
營帳裏蓋聶剛剛穿好铠甲準備出去,就聽見有人說相國身邊的小将有事傳話。
蓋聶聽說天明來了,立即讓人進到營帳中。
天明已經準備好了上路,但面上神色有些激動,進了營帳便道:“大叔我不要跟着衛莊那個大壞人走,他是王又如何?我要留下來跟着你殺敵!”
蓋聶連忙對賬外的守軍道:“你們都退開十丈,沒有我的命令不許靠近。”
等人都退下了,天明忽然低下頭,對着蓋聶道:“大叔,你不知道野王宮裏是什麽樣的日子。勾心鬥角,自己人暗殺自己人,就為了拿一點權利和錢財。”說道最後,他的聲音很小,幾乎像是在哭。
蓋聶不得不走近他,想要說些什麽。
天明用很小的聲音說:“大叔,你還不知道一些事,衛莊大壞人不讓我說……”
蓋聶一頓,還沒反應過來,忽然肋下一涼,低頭看見一根牛毛銀針插在他的肋骨間。
蓋聶冷眼擡起頭:“你不是天明……你是……”
是他心神不寧,太大意了。
說到最後一句,他眼前一黑向前倒下,銀針上有劇烈的麻藥。
對面的“天明”擡手接住對方的身體,他的面目忽然模糊起來,然後再擡頭是,已經是另外一個一模一樣的蓋聶的樣子。
蓋聶醒過來的時候,他正在晃動的車廂裏。
在極其短暫的茫然之後,他忽然想起了今天發生的事情,陡然起身欲要坐起時,卻發覺力不從心。
蓋聶皺着眉,擡起手看見手腕之上鎖住的精鋼鐐铐,再低頭,腳上也被靠着,鎖在馬車的嵌板之下。
這是?
他有點不确定地環顧四周。
“你比我想象中的,醒的晚了點,師哥。”
第 31 章
蓋聶吃力地坐起來,被鎖鏈扯住,他只能蜷縮起腰身才能讓自己半坐半躺着。
他的目光打量着四周,身下是颠簸的馬車,耳邊是官道上疾馳的馬蹄聲。
衛莊放下竹簡,他從來都很欣賞蓋聶的冷靜與理智,但在他人生更多的歲月裏,他無比痛恨着蓋聶的冷靜和理智。
蓋聶試着提了提內力,果然只剩一二,尚未恢複,他擡起頭:“小莊,你先把這個松開。”
衛莊睨了他一眼:“之後呢?”
蓋聶:“回邊城。”
衛莊忽然來了興致,他湊過來,像那晚在帳篷裏一眼挑起對方的一縷頭發:“這個回答,并不能讓人滿意啊,師哥。”
蓋聶這次沒有動,他的目光直視着衛莊:“小莊,這是你真正的意思?”
衛莊拽着那縷頭發在手,想象着那盡在掌握的場景:“你以為呢?”
蓋聶沉默了一回,才說:“五年,我可以試試。”
衛莊的語氣很無所謂,但他的神态帶着輕蔑:“師哥,你知道我的,無用的人不必留下。你要從我這裏得到兵符鐵券,再給你五年時間,總得有點誠意。”
蓋聶沉下臉:“你要的,我給不起。”
衛莊卻像是聽到了有趣的事情,他的手指松開那縷頭發,順着對方的脖子向下兩寸,勾開了他的衣袍領子。
蓋聶一擰眉,正要回手拍開,卻被腕間鐵箍遏制住了動作,發出嘩啦啦的聲音。他的領子已經被扯開,露出裏面裹着的繃帶。
繃帶是新換上的,沒有染血。衛莊啧啧兩聲:“恢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