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複仇往事光與暗
對飛越的收購計劃并不如宋子煜等人想象之中的順利,雙方談判了很久。宋子煜面不改色的接受着對方的挑釁,而蘇念初一如既往,漫不經心裏帶着幾分毒舌,搞得飛越代表咬牙切齒,也只能把苦水往肚子裏咽。
會議以雙方暫停而結束,宋子煜盯着企劃書神色莫名,蘇念初則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打了聲招呼就打算回家睡覺。
徐墨站起來,在宋子煜不解的目光中和蘇念初一起走出會議室,然後攔住蘇念初。
“帥哥有事兒?”蘇念初笑吟吟開口。
“你早上擠公交到的吧?用不用我開車送你?”
蘇念初挑眉,歪着腦袋看對方,“聽起來是個好建議?”
“呵,我的榮幸。”徐墨扯扯領帶,笑着回答。
坐在會議室裏的宋子煜把幾份文件甩在桌上,擡頭,換上可憐巴巴的表情,“顧秘書,中午去你家吃飯好不好?”
顧璇邊收拾東西邊回答,“不好。”
“原因?”
“家裏沒菜了,老板你管菜麽?”
宋子煜伸伸懶腰,“那我就勉為其難,和你去趟超市吧。”
“随你,”顧璇靠着桌子,貌似只是不經意提起,“徐少好像和蘇念初認識?”
“哼哼,徐墨那小子,我現在越來越看不透他了。不過……但凡想從蘇念初那兒讨點便宜的男人,都沒什麽好結果。”
“也包括你,我的宋大總裁?”顧璇彎下腰,湊到他眼前,眼神專注的望着他。
“……不包括我。”宋子煜順勢站起來,伸出胳膊攬住她的脖子,給予對方一個深吻,“再胡說,我就不留情了啊……”
宋子煜和他的顧秘書蜜裏調油的時候,絕對想不到他的發小徐墨正在經歷什麽。
原本徐墨想的很美好,出門攔住蘇念初→送她回家→知道她的住址→問她的電話,然後圓滿完成任務,可是,誰能告訴他,這個從天而降的黑色東西是個什麽鬼?
徐墨的第一反應是繼續瞪着自己碎掉的擋風玻璃,第二反應才是回神去看蘇念初。蘇念初比徐墨淡定多了,放下手機十分郁悶的和他說,“我輸了。”
“什麽?”徐墨不解。
“消消樂,輸掉了。”蘇念初遺憾的嘆了口氣,然後推門走出去。
路邊已經聚集了不少人,大家議論紛紛,有一些人還拿着手機“咔嚓咔嚓”留念。蘇念初徑直走到那人面前,蹲下身子,将他摔得血肉模糊的臉翻過來,在一片驚嘆聲中探探對方的鼻音,又提溜起他的胳膊,摸摸他的脈搏。
“從樓頂摔下來的,哪還有活啊?這人是不是傻?”有人站在人群裏,發出尖銳的嘲諷聲。
徐墨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出來,将她扶起來,“我已經報警了,也叫了救護車,現在不能送你回家了。”
蘇念初低頭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男人,突然笑起來,沒有絲毫恐懼,“哎我說,你家豪車上保險了吧?這哥們兒掉下來的時候肯定沒想過要傷害你。”
徐墨無奈的看着她,“我是不是該誇你英勇無畏,面對這種情況還能談笑風生?”
“這倒不用。”蘇念初慢悠悠走回去,靠着門邊抽煙邊點開消消樂,“你能幫我把這關過了嗎?”
徐墨一直覺得自己智商挺高,可是直到警察過來他都沒摸清蘇念初那一局沒通關的消消樂到底該怎麽玩,以至于做筆錄的時候,徐墨腦子裏放的全是消消樂的背景音樂。而蘇念初很清醒,她把情況老老實實原原本本的交代了個遍,然後在女警察的多次叮囑和安慰中拖着徐墨離開了警局。
徐墨覺得自己做了一場夢,暈暈乎乎裏他問了一個很實際卻很私人的問題,“蘇念初,其實我真的很好奇,為什麽身為女人的你看到一個血肉模糊的死人還能面不改色?”
蘇念初用力把他擠進車裏,合上車門,隐約中徐墨聽到她說,“如果你見過死人,別的死人也就不怎麽害怕了。別管他是安樂死還是血肉模糊怨氣沖天的死,死了就是死了,照樣沒有心跳沒有呼吸沒有脈搏沒有意識。”
其實,最讓人害怕的不是你看到一個死人,即使他披頭散發,面目猙獰,他也已經從這世界上徹底消失。最令人覺得接受不了的是,你看着自己最在乎的那個人躺在病床上,氧氣罩随着他劇烈的掙紮而上下抖動,看着他伸出胳膊無助的尋求氧氣,看着他因為疼痛雙手緊緊握着床單直到僵硬。你看着他,曾經消瘦卻充滿力量的身體溫暖不再,千言萬語變成咆哮、嘶吼和嗚咽,你看着看着,所有的醫生魚貫而入,太陽的餘晖像是最後最美的面紗,遮住他憔悴的面龐。
你的眼前,那個年輕的生命已經死去,你看着同樣年輕的穿着白大褂的男人伸出手,輕輕覆着他的眼皮,合上那雙暗淡無光的眼睛。
他死不瞑目。這是個秘密,卻又被掩蓋。
而你的身後,曾經愛你的那個人已經消失,消失于茫茫人海,不會再回來。你的母親瘋了一般推開你,你被推倒在地,你的父親低聲哭泣,懦弱的像個女人。
你知道那雙眼睛裏有什麽。那是恐懼,是痛苦,是祈求,是不可置信,是被摧毀的信任和愛。
他拉住你,睜大布滿血絲的眼睛。他對你說,“小初,小初,你要離開她!”
然而不久以後,你只能望着他,偷偷告訴他,對不起,對不起我的哥哥,我知道。
我知道,殺了你的那個人,不是她,而是我。
清醒過來的徐墨選擇了岔開話題,把談話內容拐到了最近的收購方案上,而蘇念初興趣缺缺,只針對宋子煜的占便宜行為發表了自己獨到的見解。
“你知道,子煜這個人其實很固執的,他認定的事情啊,不管結果一定要做好,而且事實證明,他也有能力做得到。”
“所以你被他騙得入了股,然後成了科文最大的股東之一?”
“嚴格說來,是他的魄力和能力征服了我。”
“哎呦呦,好酸。”蘇念初做了個牙疼的動作,毫不留情打擊對方,“你是不是對人家宋子煜有什麽非分之想?我覺得他對你沒意思,除非他上你下。”
“吱……”徐墨猛的剎車,臉像熟透了的大龍蝦,“蘇念初你能不能正經點?”
“……生氣了?”蘇念初用中指戳戳他,“帥哥別生氣嘛,我把剛才那關沒過的消消樂讓給你玩好啦!”
徐墨絕對沒想到,一向很有原則的自己只要一看到蘇念初那個眯着眼笑得特無恥特快樂的笑容就會不由自主的屈服,而且屈服的毫無壓力。本來他應該把對方扔出車外的,可是莫名其妙地,他帶着蘇念初繞了三圈公園才把她送回家。而蘇念初好像什麽都沒發現一樣,除了對他說了幾聲謝謝還把一張名片遞給他。
“我剛開的酒吧,超漂亮,有機會你一定要來啊,免費的!”
徐墨看看名片,把它放進名片夾,“嗯,肯定捧你的場。”
“那……我就不留你吃完飯了哈!”蘇念初頭一次不好意思的說道。
“雖然這麽說有點多餘,不過蘇小姐,我能和你交個朋友麽?”
蘇念初踮着腳,纖細的胳膊扣住他的脖子,女孩兒調皮的聲音回蕩在耳邊,“可以是可以,只是……有我這麽帥氣的朋友,你會不會覺得壓力山大呢?”
徐墨在那一刻突然明白,即使在宋子煜眼中,外表成熟的蘇念初是一個神秘而多變的女人,但在自己眼中,她其實只是個孩子。一個,有點天真,又有點殘忍的孩子。
蘇念初并不知道徐墨的想法。或許在她看來,所有的男人大致是差不多的,不需要有所區別。男人在她眼裏只是符號,她沒有必要從一堆符號裏比較哪個更好哪個更壞。
酒吧爆滿的第二個月,蘇念初打算請宋子煜這尊大佛到藍調參觀一下。宋子煜很直接,他沒空,所以派了一個代表。
“能不能別什麽事兒都找人家顧秘書啊?”蘇念初坐在吧臺看着小憤青調酒。小憤青是她給對方起的綽號,酒吧裏幾乎每個人都沒她這麽變相調戲過。
“蘇姐,舊愛難忘。”小憤青把酒杯遞給她,藍色暈圈随着晃動飄到最上面,然後猛的斷開,迅速沉進杯底。蘇念初看了他一眼,抿了一口。
“好喝嗎?”
“……還真他媽的像。”蘇念初低聲咒罵道。
再遇時的震動,偶爾的藕斷絲連,後來的斷裂,最後的沉寂,果真,果真是舊愛難忘。
那邊的宋子煜把簽好字的文件遞給顧璇,又把車鑰匙放在她手上,臉上是他自己都沒發覺的甜蜜,“可愛的秘書小姐,替我辦件事兒吧。”
——————————
蘇念初不得不承認,宋子煜看女人的眼光确實是慧眼如炬。這大概能從間接說明,曾經的蘇念初也很有眼光。
“想什麽呢?”顧璇擺擺手,沖蘇念初溫柔的笑着。
蘇念初扭過臉,看着面前從裝潢到服務俱是一流的酒吧,原本平和的表情緩緩下沉,終于成了另一種模樣。
顧璇一怔,卻聽蘇念初用一種平緩而冷淡的語調說,“顧璇,這家酒吧,叫藍調。”
每個人的臉上都有一副面具。其實你不必探究,撕掉面具的他究竟有何表情,因為他所呈現的,都是你應該看到也應該能接受的。有時候坦誠意味着破釜沉舟,正如傾聽也是一種勇氣。
顧璇同她一樣,擡頭看着它,好像回到很久很久以前,那時她和自己說,要開一家酒吧,要很大,要很美,最重要的是,那是兩人的家。可是現實總是很殘酷,她只是一個不谙世事的小丫頭,而自己,從來沒想到要去擁有這樣的未來。
“酒吧的設計請了Tuesday的設計師,裝修我找了認識的一個熟人,有很多東西,比如這些桌子和椅子,是從網上定做的。”
蘇念初用腳勾出身旁的椅子,“像這種椅子,當初說要水晶藍,椅背上要雕美洲的一種藍色巨翼蝴蝶,可是東西拿過來以後發現,不是要的那種,所以全部退掉重來,花了将近兩個月的時間。”
“這樣靠着,應該會很疼吧?”顧璇輕輕撫摸着上面的藍色花紋,雖然純淨卻也很立體。
“你沒看這片區域的主題嗎?”蘇念初将手覆蓋在蝴蝶的身體上,聲音冰冷,“溫柔的疼痛。”
“希望與愛同在,疼痛卻在享受的那一刻膈應着你,讓你坐立不安,寝食難平。”
“是麽?”顧璇拉住椅子坐下,輕聲詢問,“那你呢,你也會這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