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活着,是一種什麽概念?
我在這個世界清醒過來的時候沒有任何記憶,不知道自己是誰,不知道為什麽會在這裏。緊接着下一個瞬間無數的記憶湧入,亞洲熱帶的叢林,未來世界的高空,公元幾千年前華麗而冰冷的皇宮裏,無一例外,沒有一個是現在的我的記憶——我花了很久的時間去驗證我目前所處的世界并不是虛幻,又很長的時間試圖解釋為什麽會有我這種情況出現。空間論,平行宇宙論,精神分裂,神所創造的未知的神秘...最後就只是這樣,我無法解釋,所以我沒有信仰,不相信科學,也不相信神學,我只能相信我自己。這樣的原因單單因為自我否定只能自我毀滅,而事實上,我無法真正的控制這種想法的出現。
當一個游戲毫無難度的時候,你會做什麽?
找些更有趣的來代替——例如删除它。掌控它。毀滅它。
桐山和雄是這樣的人,我也是。幸運的是我在無數的記憶裏已經歷經了無數的毀滅和重生,事實證明傷害他人并不能讓你滿足。于是我能做的就是安靜、平穩的按照既定的路線走完這一生,做所有其他人一直在做的事情。
直至現在。
“所有人都想活着,但是很少有人想死。而我對于自己的性命毫無留戀,所以并不介意去做一些更有幫助的事情。”我的語氣平靜。爆發後的疲憊一同襲來,我覺得好像突然沒有了力氣“我這麽說,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三...信史?”
他的手一點一點的松下來,直至從我肩膀上脫離。我能感覺到他在看着我,只是我沒有再擡頭看他的力氣。
“對不起,信史。如果我可能會死,我并不想在死前有任何留戀。”
這次他再沒有阻擋我離開。當我扭過頭的時候,我發覺所有人都已經在這附近,對話想必也聽的很清楚。
“計劃淩晨四點開始,先炸掉學校。五點奪船,六點準時離開小島——我會盡量把所有人引過去的。”
飯島似乎想說什麽。
“抱歉,我想休息一下...警戒就拜托你們了”我截斷了飯島,與他錯身而過。
我沒有回頭,我不知道三村是什麽樣的表情,我也沒有扭頭去看中川,或者不知道是否還在昏迷狀态的國信。我相信自己沒有做錯。
有些事情,只是永遠不能發生。
我爬到了天臺上。下午的陽光真的非常的溫暖,風吹起來的時候刮起了地上不知道沉積多久的灰塵,我忍不住咳嗽了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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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來并沒有困意,只是這樣的陽光真的很适合小憩。我随意找了個地方,吹開灰塵,坐在地上眯着眼睛看着太陽。這樣長長的而又無所事事的下午,我經常趴在課桌上,風就從旁邊的窗口吹進來。那個時候三村經常在我後面看書,翻動書頁的聲音近似于平和的催眠曲,而我就半睡半醒的任由發絲被風輕扯,短暫的遺忘所有的記憶,停止一切的思考,像任何所有人一樣享受夢鄉的安穩。
【“你聽到了吧?我剛剛說的話”】
【“比起我自己,我更希望你能活下來!你到底明不明白?!!!”】
我感覺自己好像沉入了夢境。
那時候還是國一——一個班的小幫派已經基本形成,出色的同學們也差不多已經展露完頭角。而我在經歷了三年的不斷印證那些莫名其妙的回憶後,終于相信自己并不是一個瘋子或者精神病或者其他的什麽,因為沒有人,尤其是一個外表年齡十幾歲的孩子能熟知天文地理、軍事科技,甚至能在身體完全沒有鍛煉過的情況下做出種種高難度的技術動作。在解決完身份戶口等問題後,我覺得順其自然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然後我到了城岩中學,一年B班。那時候,一直持續到三年內,這個班一直是一團糟。
上課化妝,随意逃課,針對某個人的惡劣惡作劇。總之因為幼稚,而且無法波及我,于是一直被我忽略。然後某一天,我碰到了被堵在廁所裏的中川典子。
我放了她出來,然後她變成了我的朋友。
那些不感興趣的班級籃球對抗賽再也無法逃脫,周六日也有了更多的活動,電話裏常常會響起同一個號碼,然後我需要耗費數小時聆聽那充滿羞澀期待萌發淺薄愛情的少女心事。
我并不讨厭這些。
而那些長長長長的無聊時間變得有趣起來,不用再躺在床上數着分秒,等着還有多久才能到天黑,等着還有多久才能到天亮,等着還有多久才能到生命的盡頭。
中川問我。“七海,我們是一輩子的好朋友吧?如果你發生什麽事,我絕對想盡辦法幫你的。”
一輩子。一輩子有多長呢?你是否知道所有的人和人都只能相伴一段距離,因為環境、距離、時間、生死終究會分開一切。我如今這麽的靠近你,是因為我确信失去了我你也能好好生活,同樣對于我,失去了你也會被厚重的回憶所掩埋。而現在你眼裏寫着信任的看着我,卻一點都不明白我究竟是什麽樣的人。
“在情況允許的範圍內,我是會保護你的”我這麽說。“不過我的能力範圍很廣,所以情況允許的範圍會很大。”
會大到根本不會出現不允許的情況。
抱歉,我不會說我對于朋友根本沒有任何感覺,我也不會說我不讨厭你,但是也不喜歡你這種話。我的生命本就沒什麽意義,而我知道我需要找一個目标。相比起毀滅世界這種目标,用來保護你顯然成為一個最好的選擇。我會用生命為替代的保護你,所以原諒我這個虛假的朋友怎麽樣?
不過,你這一生也不會知道我的虛情假意,不會知道我的守護只是打發生命,與你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