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3)
們可懶得去救你。”
“我、我跟緊你們便是。”
明湖又說:“大名城冰天雪地,非常寒冷,可不似京都這般春暖花開,你不能游湖賞花,也不能品茶逗鳥……”
長昭猶豫着沒說話。
明湖繼續:“大名城沒有桃花糕,當然,其他糕點也不會有,只有硬梆梆的牛肉……”
長昭王吓得扭頭跑了。
明湖又跳下窗,趴到案牍邊,盯着長陵懷裏的那條小蛇:“都說魔族怕冷,但也沒見過怕成這樣的啊!”
大名城并非方才明湖說得那麽誇張,冷倒是冷了些,但城內穿着狐裘大衣,還是可以照常,該幹嘛就幹嘛,一旦出了城,雪山腳下便異常寒冷,更別提雪山之巅的月光城了。
當初齊冷月和明湖一起奉命收回大名城,只在城內,他就冷得在床榻上發抖,但這回定然會出城、進雪山的,到那時,齊冷月可不知該怎麽辦了。
明湖難得的憂心忡忡,小蛇卻絲毫不在乎似的,趴在長陵懷裏,懶洋洋地眯着小眼睛,十分惬意。
長陵用手指戳了戳小蛇的腦袋。
他行事一向果斷利落,這回卻難得的猶豫:“要不……要不這回阿月便留在京都吧。”
小蛇這才嘶嘶地吐信子,發出稚嫩的、幼童一般的哭聲:“嗚嗚嗚,阿陵不要我了……”
明湖啧啧兩聲。
這半魔還有心思撒嬌呢,自己瞎操什麽心呀,還不如回府多吃幾口桃花糕呢。
夜涼如水。
Advertisement
寝宮。
長陵側躺在床榻上,盯着那條小蛇,小小聲問:“你真要跟我去大名城啊?”
小蛇纏在他腰上,緊緊地,生怕他丢下自己一樣。
長陵又微微皺着眉:“要是你去了那兒,凍僵了怎麽辦?”
那條小蛇忽而化成了人形,趴在長陵身上,支起上半身,低頭看向他,狡黠地笑道:“要是凍僵了,阿陵幫我暖暖,我就活過來了……”
長陵臉紅耳熱地想要推開他,齊冷月捉住他的雙手按在頭頂上,長陵氣得要罵人,就見齊冷月低下頭,以吻堵住他未說出口的話。
原本長陵還一直掙紮,後來齊冷月松開了他的手,再到後來,長陵便慢慢地、主動攬住他脖子,雙手合力一按,齊冷月便倒在了他身上。
長陵看了他一眼,齊冷月便鑽進了被窩……
等一切平複之後,長陵汗淋淋地躺在床榻上,還有些意猶未盡。
齊冷月從被窩裏鑽出來,撥開黏在他臉上的發絲,細細地、輕柔地吻着他的臉和耳朵。
耳鬓厮磨。
許是這溫情脈脈的夜晚,氣氛實在太好,長陵突然開口,啞着聲音道:“我也這麽幫你?”
明明眼神裏藏着深深的渴望,齊冷月卻輕輕吻他的臉,低聲道:“不用。”
長陵似乎松了一口氣。
那雙紅眸微微一暗。
他知道阿陵并不喜歡做這樣的事。
但如果阿陵喜歡,他什麽都願意做。
長陵見他臉色有些異樣,便一只手攬住他脖子,微微擡起上身,把臉湊上去,安撫性地吻了他一下。
長陵主動吻他,黯淡的心情又馬上激動起來。
這個夜晚,也不知齊冷月為何異常興奮,纏着他,撩/撥他,兩人在偌大的床榻上翻來覆去地,吻得昏天暗地。
第二日,原本大軍開拔的日子,長陵卻因昨夜的荒唐,竟有些起不來。
此時已日上三竿,他整張臉還陷在蠶被裏,睡得昏沉。
城門外的将士早已整裝待發,朝臣們立在城門下等了好幾個時辰,遲遲不見帝王出來。
一直到大祭司巫勞來到寝宮外,齊冷月才不得不吻醒了長陵。
再不叫醒阿陵,阿陵可會生氣呢。
長陵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刺眼的光透過紗幔灑進來,忽然想起今日是大軍開拔之日,長陵狠狠瞪了齊冷月一眼。
齊冷月還笑嘻嘻地彎腰想要親他。
長陵偏過頭去。
這時寝宮外傳來巫勞的聲音:“陛下,已過巳時,再不出發,恐延誤軍情。”
齊冷月十分不高興地起身。
長陵看了他一眼,齊冷月知道他的意思,雖然不情願,還是變回了一條小蛇,委屈地趴在他懷裏,小腦袋恹恹的。
作者有話要說: 嗯,其實不可描述的情節也能揭示兩人的性格和關系,但是删了些,可能就會對兩人目前的感情态度看得不明朗……
☆、第 22 章
京都城門下。
朝臣們跪地,叩首,祈福:
“願天降福祉,佑我吾王,順遂而去,凱旋而歸。”
鼓角齊鳴,二十萬精兵浩浩蕩蕩地從城外開拔,旌旗獵獵,踏上未知的征伐之路。
京都百姓紛紛上街,彌漫着一片離別的感傷與愁緒。
白發蒼蒼的老人含淚目送應征入伍的兒郎,年輕的姑娘拿着繡帕掩着通紅的眼,還有些幼童則哭着跑進長長的軍隊裏,撕心裂肺地找尋着爹爹……
将士們眼含熱淚,卻視死如歸,慷慨激昂地齊聲道: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于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悲壯的出征誓詞,氣吞山河般,在京都上空久久回蕩。
許是受這氣氛感染,就連一向随意的明湖神情也莊重肅穆,他騎着高頭大馬,沉默地跟在長陵身後,心情卻十分複雜。
今日京都二十萬兒郎随他們征戰沙場,生死未知。等班師回朝那日,又有多少兒郎能随他們回歸故土,重見妻兒呢?
當日在朝堂之上的那句“當戰”,本是玩笑話,今日卻顯得十分沉重。
一路上,竟無人說話。
一直等到出了春谷關,夜幕降臨,大軍安營紮寨,才聽到有将士的驚呼聲。
只見一輛裝有糧草的馬車上竟跳下了一個人。
明湖扭頭一看,登時就被氣笑了。
長昭王灰頭土臉的,他拍拍身上的草屑,又可憐兮兮地看向明湖:“我後來想了想,京都雖然好,但你們都走了,我一個人未免太過凄涼了……”
榮貴至極的一等親王,錦衣玉食的,凄涼個鬼啊。
明湖在心裏默默吐槽。
草原上的晚風襲來,帶着幾分涼意。
月明星稀。
齊冷月呆在軍帳裏,冷得裹緊了些被子。
長陵立在軍帳前,也不知在想什麽,竟有些郁郁寡歡。
每當長陵不高興,他都恨不得把世間所有的寶物偷來,讨他開心。
“在想什麽?”
“在想今日京都的辭別。”
齊冷月頓時就笑了。
那時京都百姓哭成一片,他正變成小蛇,趴在長陵懷裏,他不懂那些百姓為何哭哭啼啼的,只覺得吵死了。
長陵微微蹙眉:“今日我便想,是否是我做錯了?”
“阿陵不會錯的。”
長陵莞爾一笑,又接着嘆道:“妖族日漸強大,早晚會有一戰。若這一戰贏了,可佑我大夏子民從此免去妖魔滋擾之苦,若輸了……”
“不會輸的。”
長陵啞然失笑,轉身問道:“為何?”
“因為我啊,”齊冷月趴在被窩裏,笑嘻嘻地看着長陵,“只要阿陵想要的,就算偷啊、搶啊,我也會搶給你。”
帳內微微的油燈下,齊冷月的眼眸帶笑,目光真摯。
這一瞬,長陵心動了。
他傾身吻這個半魔的臉。
他想,無論日後如何,這一刻,他會永遠記住。
作者有話要說: 注:這章引用了《詩經·秦風·無衣》裏的一句,以前上學學過,因為太喜歡這篇文了,譯詞也特別好,貼出來一同欣賞:
誰說沒有戰衣?與君同穿戰袍。君王征師作戰,修整我們的戈與矛,與君同仇敵忾。
誰說沒有戰衣?與君同穿衫衣。君王征師作戰,修整我們的矛與戟,與君上陣殺敵。
誰說沒有戰衣?與君同穿裳衣。君王征師作戰,修整我們的甲與兵,與君共赴國殇。
另外,還有一個直譯版本:
“誰說我們貧窮,我們跟您一樣也有戰袍。要出兵打仗了,我們已經磨好了戈矛,君王啊,我們與您同仇敵忾,共同抗敵!”
☆、第 23 章
半月之後,大軍駐紮在大名城外。
與京都送別悲壯凄涼的場面不同,大名城的百姓也紛紛上街,不過這回他們墊着腳尖純粹是來看熱鬧的,有些老人活了一輩子都沒去過京都;有些年輕姑娘則害羞地悄悄探頭,想一睹長陵王陛下的風姿。
煙雨樓上,諸多姑娘們竊竊私語:
“哪位是長陵王陛下?”
“就最前面的那位……”
“聽說長昭王也來了?”
“啊,還有明湖君!大名城日後便是明湖君的封地了,若是明湖君能一直留在大名城就好了!”
“那個老頭是誰啊?這臉黑成這樣?”
“那是京都的大祭司巫勞,可嚴肅了,我姐姐說京都的人都讨厭他……”
大名城地處西南,乃是人族與妖族的邊界。邊陲之地,自是比不了京都的莺飛草長,繁華富庶。
此時料峭春寒花未遍,城門雄渾古樸,頗有幾分蒼涼之感。
大名城的守軍列隊,立于城門之下,最前面是一位穿着铠甲的女将,美麗面龐,卻英姿飒爽。
只見她取下腰中劍,左腿屈膝跪地,恭敬道:“大名城守将陳素,恭迎陛下。”
長陵騎着高頭大馬,目光掃過城門下的将士,見他們個個精神奕奕,于是十分滿意,難得的微笑道:
“孤王早就聽聞陳将軍治軍有方,今日一看,果真名不虛傳。”
騎着馬悠悠閑閑地趕上來的長昭王扭頭小聲道:“她就是陳素啊?長得可真好看。”
明湖笑笑:“據我對她的了解,你估計不是她喜歡的那種……”
長昭王大驚:“那她喜歡哪種?”
明湖神秘一笑,卻不答話。
長昭撓撓腦袋,策馬走到大祭司巫勞那裏,眼睛卻朝陳素瞟了瞟:“巫勞大人,快!幫我算算她的姻緣線!”
巫勞無意瞥了陳素一眼,然後臉上微微一變,竟真的凝神、掐指算了起來。
等巫勞睜眼,長昭馬上湊過去,讨好地一笑:“怎樣?算出來了沒?”
但無論長昭怎麽圍着他,巫勞始終閉口不言。
進入城內,一股冷風撲面而來。
小蛇趴在長陵懷裏,小身子僵了僵。
長陵摸摸他小腦袋,又把他抱得緊了些。
這時,将軍府門口忽然一陣喧嘩。
陳素騎馬過去,厲聲道:“何事,竟在将軍府門前放肆!”
一個士兵拱手道:“大人,此人名為柳七,在軍營一年有餘,昨夜竟私偷軍中糧草,是以抓來請将軍處置。”
陳素揚聲道:“犯了軍中大忌,按軍規處置即可,這等小事,也要禀告?”
士兵難為情地開口:“只是……”
士兵後面跟來了一群百姓,其中一個拄着拐杖的老婦見士兵猶豫,便開口說了:
“陳将軍有所不知,這柳七也着實可憐,他母親病重,家裏已經兩天沒吃上飯了,還望陳将軍網開一面啊!”
“是啊,柳七可孝順,服侍家裏的老母親,每日端茶倒水,半句怨言都沒有……”
柳七瘦巴巴的身體,他垂着腦袋,掉着淚。
陳素聲色俱厲:“軍規便是軍規,誰犯了,都一樣。給我拉下去,重打二十大板,除去他軍籍!”
“将軍!”
百姓紛紛跪下為他求情。
長昭王也跟着小聲嘀咕:“好可憐……”
陳素卻并不搭理,只回頭看向長陵:“末将如此處置,陛下以為如何?”
長陵眼眸帶着欣賞之意:“孤王甚是滿意。”
将軍府很大,一回房,長昭便吓得拍拍胸脯:“哇呀,這陳素太可怕了,誰要娶了她,那不得天天擔驚受怕?”
原本是安排一人一間,但之前被明湖恐吓了一番,生怕在半夜三更被妖族抓住,長昭便緊緊跟着明湖,厚着臉皮要跟明湖住一起。
明湖卻搖搖頭:“陳素是難得的将才,品行高潔,行事磊落,誰若娶她,該是幾輩子修來的福分。”
長昭不信,明湖沖着窗外偏偏頭,長昭立馬跑出去,驚奇地看到一個士兵領着柳七穿過走廊,往花園走去。
柳七剛挨了二十軍棍,此時走路一瘸一拐的,十分虛弱,一個士兵攙扶着他。
長昭睜大眼睛:“呀?怎麽回事?”
士兵恭敬答:“将軍念柳七孝子之心,便叫他來将軍府做事,除草喂魚……”
長昭噠噠噠地便跑去了偏院。
偏院兩間屋分別住的是長陵和大祭司巫勞,門外重兵把守,甚是嚴密。
士兵見他過來,正要通報,長昭忽然玩心大起,“噓”了一聲,蹑手蹑腳地進去。
他剛拐過走廊,便聽到長陵的聲音:
“當初收回大名城之時,明湖便舉薦陳氏之女鎮守,還對她贊譽有加。孤王本還好奇,今日一見,越發覺得明湖看人的眼光一流。叫他挑選的這二十萬将士,想必也是精兵強将。”
“老夫方才為她蔔了一卦……”
“卦象如何?”
“這陳氏之女,命中有一大劫,若這劫能過,便是命格極貴……”
“極貴?有多貴?”
“此女生于寅申,值紫微天府同宮,乃母儀天下之昭……”
長陵大驚,聽到門外的聲響,警惕道:“何人?”
巫勞飛身到門邊,一把把長昭抓了進來。
長昭讪讪地笑道:“哈、哈、長陵弟弟,我、我就想來跟你說那個柳七……”
長陵面無表情:“我看到了。”
長昭又哈哈兩聲,又想到剛才巫勞的卦語,吃驚道:“母儀天下?陳素會是我弟妹?!”
長陵看了眼巫勞。
巫勞颔首,領命退下。
巫勞走後,長陵一臉嚴肅道:“王兄,方才我與巫勞對話,事關重大,不可告與旁人。”
長昭眨了眨眼。
雖然他不明白為何事關重大,但長陵弟弟說的準沒錯!
他點點頭,答應得爽快。
長陵卻似乎并不放心,又叮囑道:“誰也不能告訴,明湖也不行。”
長昭哦了一聲,點點頭。
長陵卻又猶豫片刻,欲言又止,最後又低聲道:“還有阿月,他……他也不行……”
作者有話要說: 嗯,想到之前出場的幾乎沒有女性角色,這樣太失衡了,所以會再安排幾個……
☆、第 24 章
妖族之地,除了雪山之巅的月光城,還有雲中四洲,分別為花城、春城、柳城和章城。其中前兩座城池與大名城接壤,柳城位于中央,章城則在雪山腳下,為月光城最後一道防線。
“老夫昨夜觀星象,再過三日,便有西南風,宜用火攻。”
大祭司話音剛落,陳素便指着行軍圖道:“我們可采用聲東擊西之法,兵分三路,一隊将士往西南方向,依巫勞大人之言,以火攻之法;另一隊翻過莽山,從後方夜襲;花城遇襲,必定會向春城求救,這最後一隊便渡河,繞過花城,阻攔前來支援的妖族。不出一日,花城便能拿下,三軍再彙合圍攻春城,打它個措手不及!”
長陵擊掌笑道:“此計甚好,只是須得速戰速決,不宜久戰。兵貴神速,若要夜襲,自然不能太多兵馬。這領兵之人,陳将軍可有合适人選?”
陳素沉吟片刻,最後提議說因明湖君擅夜襲,帶兵神速,可讓他用火攻之法;至于莽山,山路複雜,她可領兵前往。這溟水之渡最為關鍵,須得阻攔春城,又得抵禦花城,兩城圍攻,若非法力高強者,不能勝任。
就在長陵還在猶豫溟水之渡的領兵之人時,窗外,一道人影閃過,只見一個厚厚的狐裘大衣,嚴嚴實實地裹着一個身姿修長的青年,只露出一雙暗紅的眼眸。
只不過轉個身關個門的一瞬間,擱在案牍邊,辛辛苦苦從京都帶過來的桃花糕全不見啦!
長昭王哀嚎的聲音遠遠地傳來:“啊啊啊!我的桃花糕!誰拿了我的桃花糕?”
從書房出來,穿過走廊,就聽到幾個下人一邊喂魚一邊嘀咕:
“剛剛那人眼睛是紅的……”
“你不知道啊,就是那個半魔!”
“啧啧,京都人說他是長陵王陛下忠心耿耿的狗啊……”
陳素走過去,厲聲斥道:“将軍府不養閑人,你們既然不用心做事,便也不必呆在這了。”
下人們一看到是陳素,紛紛吓得跪下求饒。
陳素命人叫來管家,把這幾個統統趕出了将軍府,又對走廊裏的下人道:“再聽到誰亂嚼舌根,就以軍法處置!”
臨走之前,陳素又瞥了眼柳七。
柳七和那幫下人不同,他安安靜靜地坐在角落裏喂魚,甚是專注。
陳素面色和緩,溫和道:“你母親的病可好些了?”
“陳将軍請來的軍醫,醫術自是好的,”柳七跪地,深深地伏地一拜,“陳将軍大恩大德,柳七銘記在心。”
回到偏院,一推開門,便看到齊冷月心滿意足地躺在被窩裏。
長陵走過去問他:“冷嗎?”
齊冷月拉過被子,遮住半張臉,只露出那雙暗紅色的眼眸,委屈地看向他:“好冷啊,阿陵,我都不敢出去了,快來幫我暖暖……”
長陵轉身欲走,卻被他扯住,踉跄幾下倒在他懷裏。
齊冷月抱着他,笑嘻嘻地在他耳邊道:“阿陵抱着,一點也不冷呢。”
長陵面紅耳熱,起初還掙紮了好幾下,卻被他抱得更緊。
三日後,寒風自西南刮來。
夜色裏,只聽到花城的大營火光漫天,妖族們凄厲的叫聲此起彼伏:
“着火啦!”
“人族偷襲!”
“快!告知春城,速來支援!”
一隊妖族士兵奉命來到溟水,想渡河前往春城,卻發現河岸邊的樹下,倚着一個銀發紅眸的半魔。
魔族怕冷,是以從不來妖族之地。
士兵原本還覺得奇怪,但看到那半魔拔出斜背着的斬妖劍,立馬驚惶逃竄。
“跑什麽啊?”齊冷月笑嘻嘻地看着他們。
那些妖族戰戰兢兢:“不跑,你、你會殺我們麽?”
“會啊。”
妖族士兵扭頭就逃,但才走了幾步,劍光一閃,妖族士兵紛紛倒在了河邊。
此時西南邊大火沖天,就算這些妖族士兵不渡河,春城也會知曉。
很快,溟水之東,就集結了大量的春城士兵。
滾滾濃煙在夜色中自西南飄散而來。
春城的将領立在河邊,渡河的士兵已經去了一大半,輪到他趟河,快到岸邊,只見濃霧中一雙暗紅的雙眸,一只手徑自朝自己伸來……
這是他臨死之前看到的最後畫面。
破曉時分,花城攻陷。
濃霧漸漸消散。
溟水裏飄着一具具妖族屍首,整條河染紅,場面十分駭人。
但齊冷月卻不見蹤影。
趕來彙合的陳素有些擔憂:“月大人會不會有何不測?”
明湖啧啧兩聲:“誰能殺得了那半魔啊?”
“那他人在何處?”
“他啊,心急火燎地跑回大名城領賞去了……”
☆、長陵王
連奪兩城的捷報很快傳到了大名城。
百姓紛紛上街慶祝,長陵大喜,領着五萬精兵,浩浩蕩蕩地前往花城,大祭司巫勞和剩下的十五萬大軍留守大名城。
城門之下,臨行之前,大祭司巫勞又道:“老夫聽聞妖族有一子,名青山,為奪領主之位,弑父囚兄,極有手段。陛下此行,須得萬分小心,切莫與他交手,恐中他毒計。”
“妖族既然有此厲害人物,那孤王便去會會他!”
說罷,長陵利落地翻身上馬,意氣風發地拔劍指向天際:
“出發!”
日落時分,大軍進城。
城中央寬闊的道路兩旁,妖族子民們個個眼神不善地盯着這些闖入者。
“恭迎陛下入城!”
陳素領着将士立在都府之外,等候多時。
這座都府,原本是花城的領主府邸,如今領主在激戰中被殺,府邸已易主,城牆之上插着一排排人族的黑底龍紋戰旗,被冷風吹得烈烈作響。
府邸外還綁着幾百餘位妖族,都是花城領主的家眷,有拄着拐杖的老妖族、幾個妖族幼童,和一大幫哭哭啼啼的美豔妖姬,陳素把他們統統抓來,等着長陵王處置。
那幫妖姬跪趴在地上,嬌軟讨饒,眼波流轉,似有勾人之意。長陵下馬,繞着她們走一圈,笑道:“這花城領主豔福不淺呀。”
一個妖姬馬上往前爬了幾步:“小妖願侍奉長陵王陛下……”
一條小蛇從長陵懷裏一躍而出,咬住妖姬脖子,只聽咔喳一聲,妖姬脖子被咬了一個大窟窿,鮮血噴濺,妖姬兩眼翻白,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本還蠢蠢欲動的妖姬們吓得花容失色,頓時噤聲了。
長陵有些不悅地瞥了小蛇一眼,小蛇讨好地爬過去,它沾了些血,便只靜靜趴在他腳邊。
一個妖族少年此時擡頭,爬起來就沖了過去。
“護駕!”
驅魔師們橫檔在長陵面前,拔出斬妖劍,只見那妖族少年身上被砍了數十下,手裏的匕首咣當落地,他的眼睛直直盯着長陵,悲憤道:“你殺我父親,奪我族城池,此等大恨,來世必報!”
一個驅魔師又拔劍朝他砍去,那妖族少年這才不甘心地倒了下去……
一滴鮮血飛濺到了長陵臉上。
長陵臉色立馬沉了下來:“給本王統統殺了。”
一個妖族女孩哭着爬了過去,似乎不相信少年就這樣死了,搖着他的身體,凄厲地哭道:
“哥哥!哥哥!”
陳素猶豫了下,想開口說話,卻瞥見立在長陵身後的明湖朝她搖搖頭,陳素不作聲了。
等她回頭,便看到那條小蛇化成人形,拔出斬妖劍,眼也不眨地,飛快地把那百餘妖族全部斬殺,此起彼伏的慘叫聲過後,地上便橫七豎八地躺着一具具屍體。
齊冷月收回劍,看也不看那些妖族屍體,轉身走到長陵旁邊,又輕輕擦掉他臉上的那滴血。
長陵眉目舒展了些,又厲聲道:“傳令下去,若妖族有違逆者,殺無赦!”
暮色漸濃。
陳素立于都府的城牆之上俯瞰。城門之下依稀可見一大片斑駁血跡。
“我自幼便随父兄上戰場,于西南抵禦妖族。多年前,我被困在山谷,幸得一妖族老婦及時發現,将我帶回,賜我牛肉與水,我才能活着回去。”陳素眺望着遠方,神色頗有幾分惆悵,“我有時候便想,其實妖族也并非個個面目可憎,若我們願意放下心中的仇恨與成見去了解他們,會發現他們其實與我們一樣,有家人、有朋友,城池被奪,有些怕死,有些憤恨……”
明湖抱着個酒壇,眨了下眼,調侃道:“看來陳将軍對今日陛下所為頗為不滿啊!”
陳素笑道:“并非不滿,陛下乃人族仁愛之君,繼位之後,減免賦稅、修繕水道,安頓流民,就連千裏之遙的西南百姓都在稱頌,只是今日陛下斬殺的并非妖族将士,而是手無寸鐵的妖族子民,讓我有些詫異。”
明湖坐在城牆之上,搖搖頭說:“人非完人,我們這個陛下啊,什麽都好,就是有點嗜殺。”
陳素微微蹙眉:“為何?”
“有人慣的啊,”明湖啧啧兩聲,“他年幼時,有個侍女把他養的鹦鹉放走了,他很生氣,有人為了讨他開心,就把那個侍女殺了。”
陳素吃驚之餘,又問:“那明湖君今日搖頭是何意?”
“長陵嗜殺,卻還不至于到暴虐成性的地步。若你今日勸谏,只會讓他更生氣,他一生氣,後果更嚴重,我們這位陛下,脾氣大着呢。”
☆、明湖君
陳氏一族,乃西南世家大族,滿門忠烈,世代鎮守西南,抵禦妖族。
當年陳氏家主陳遙與明侯為結義兄弟,明侯戰死,陳遙身負重傷,還背着義弟的屍體爬回京都,義薄雲天,被世人傳為佳話。
立國之後,陳遙本想帶年幼的明湖回西南,被夏衍帝先一步接進了宮中。盡管如此,陳遙怕明湖在宮中孤苦無依,受人欺淩,每年都千裏迢迢趕赴京都,關切之心,讓京都人紛紛猜測,一時流言四起,坊間調侃這明侯之子,莫不是陳将軍的兒子吧?
陳素卻道:“父親捎來書信,第一句問的便是明湖君近況如何,叫我兄長好生嫉妒。我母親說,當年明侯年少時,餓得啃野草,卻把唯一的那塊餅留給了病了的父親,此等患難之交,實乃人之大幸。不管明湖君日後如何,西南陳氏的府門,永遠為明湖而開。”
明湖坐在城牆之上,抱着個酒壇,他微微低着頭,城牆上處處燃起了火把,那張臉一半在陰影裏,一半掩映在黯淡的火光之下,竟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夜色裏,忽然自遠處響起三聲怪異的叫聲,那叫聲尖銳急促,響徹雲霄,聽得人毛骨悚然。
尖叫聲之後,只見漆黑的天際呼啦啦的、成百上千的烏鴉飛過,似烏雲密布般,遮天蔽月,城裏的雞狗仰天鳴叫,牛羊紛紛逃竄。
城內有不少妖族子民跑到街道上,跪地拜服,虔誠至極。
陳素鎮守西南多年,卻從未見過此等天之異象,她驚詫道:“這是何意?”
明湖淡然道:“妖皇花羽的的朱雀令。傳聞朱雀令一出,可號令天下妖族,三日之內,可集結百萬妖兵。”
都府內院。一陣紅霧自窗外飄進,只見一個女妖自霧中飄出,手裏的匕首正要刺向床榻之上的人,卻被一柄泛着冷光的長劍擋了回去。
那女妖連退幾步,只見她身着一襲紅裳,身姿曼妙,笑盈盈地看向立在床邊的青年:“我說齊冷月啊,你一個魔族混在人族裏做甚麽,倒不如跟着姐姐去妖族如何?”
床榻之上的長陵醒了,他坐起身,微微蹙眉。
見長陵面色不悅,齊冷月彎腰笑嘻嘻地:“阿陵要我殺了她麽?”
“你好大的口氣!”一團白霧乍起,一個白裳女妖面若冰霜,“姐姐,少跟他廢話,殺了長陵王要緊。”
紅裳女妖低語道:“那半魔在,我們殺不了他。”
“我偏不信。”
白裳女妖說罷,就朝床榻之上的長陵撲去。
“般若!”
紅裳女妖大驚,抽出腰間軟鞭,也跟着飛過去。
這注定是個不平靜之夜。
窗外忽然遠遠地傳來士兵的呼喊聲:
“着火啦!”
“糧草着火啦!”
“快來救火啊!”
雖是春天,但花城還是料峭春寒,卧榻之內,須得燃着火盆,才能稍微驅趕些寒意。軍需糧草被燒,此乃行軍之大忌。
長陵立馬從床榻上下來,走到窗邊,眺望着盡頭處火光沖天,正是糧草之倉。
而這會兒,那對妖族姐妹被刺穿了身體,鮮血直流,橫躺在地上,傷得極重。
驅魔師們這才聽到動靜,破門而入。領頭的驅魔師跪地道:“屬下救駕來遲,還請陛下恕罪。”
“一群廢物!”
長陵把茶杯擲在地上。
☆、妖皇花羽
月光城。
冷月懸在天邊,幽幽的光灑下來,白雪皚皚,一道颀長身影立在高臺之上。
一只信鴿飛越雪山,落在他手心裏。
這青年看完密信,卻只微笑不語。
立在他身後的侍女朝華見他心情似乎不錯,于是調皮一笑:“可是般畫、般若傳來的好消息?”
韓青山淡淡一笑:“樹翁遣她倆行刺,簡直是愚蠢至極。成大事者,怎可沉不住氣?他若聰明些,就該誘敵深入,等長陵王打到雪山腳下,再啓用寒冰陣,魔力越高,便越怕冷。等那時,便可一舉殺了長陵王和那半魔。”
朝華蹙眉:“般畫、般若至今不見回城,怕是行刺失敗,兇多吉少。”
“那也未必。”
“為何?”
韓青山只揚了下手裏的密信,朝華大喜:“魔族答應與大人您合作了?”
韓青山失笑:“那魔族少主,看似羸弱,卻極有心計,豈會輕易答應?不過唇亡齒寒的道理他還是懂的,所以早早就在人族安插了眼線,如今人族糧草毀了個大半,半月之內無法行軍,正是我族反攻的好時機。”
朝華驚道:“人族一向謹慎,那魔物如何混進其中?”
“那得問問他們的夜鳳公子了。”
宮殿。
妖皇花羽被囚在寝宮,見韓青山進來,他氣得跳下床榻,指着他大罵:“你個死狐貍,你拿我的朱雀令做甚麽?”
韓青山冷笑:“花羽陛下,你知不知道人族一夜之間,連占兩城,只要拿下章城,便能長驅直入,一路攻到雪山腳下。”
“那又怎樣?”花羽指着懸在窗外的朗月,“他們要月光城就給他們,我們妖族本就散漫不羁,雲游天下,大不了再找個地方,這樣打打殺殺的,沒完沒了,有什麽意思呢?”
“你太天真,”韓青山目光悲憫地看着他,“你以為長陵王要的只是月光城?他要的是把我們妖族驅逐出中原大陸,就如同當年戰敗的魔族一樣,被困在惡/魔/島,永遠上不了岸……”
中原大陸,廣闊之地,肥沃富饒,當年人、妖、魔三族栖息于此,曾經魔族一度最為強盛,後來被驅趕,人族占了魔都,改為京都,圈了大片領土,而妖族則趁機占了西南大片疆域。若妖族離開西南大陸,西南盡頭,度過溟水,只有無盡的沙漠,烈日炎炎,寸草不生,被譽為“死亡之地”。
長陵小可愛,要把我們趕去死亡之地嗎?
花羽坐在窗下,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