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焦望雨從來不會跟人假客氣,他享受別人的善意和幫助,同樣也會如此回報給對方。

他并不覺得讓人幫忙是一件多麽羞恥的事情,人類本身就是群居動物,那麽人與人之間就不該是相互孤立的,他樂于以任何形式與人産生關聯。

焦望雨把飯卡交給濮頌秋之後,自己一瘸一拐地皺着眉往宿舍樓走。

濮頌秋站在食堂門口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會兒,然後擡腳快步走進了食堂。

濮頌秋買了兩份雞蛋炒面,或者準确來說應該叫火腿雞蛋炒面,他特意分辨了一下,要把火腿比較多的那份給焦望雨。

他拎着兩份面往外走的時候聽見有人叫他,回頭一看是簡紹,簡紹旁邊的一桌坐着程爾跟一個陌生的女生。

簡紹說:“濮哥,望雨呢?”

望雨。

濮頌秋微微皺了皺眉。

他走過去,低聲說:“我們倆打包回去吃,他腳疼。”

“啊?”簡紹說,“我還給你們占座呢,所以現在就丢下我吃狗糧啊?”

濮頌秋看了一眼坐在旁邊的程爾,大概明白了,這女生應該就是程爾昨天見面的那個高中同桌。

“他等我呢,走了。”濮頌秋自始至終沒什麽表情,丢下這麽一句就離開了。

往外走的時候,濮頌秋一直在腦子裏回放簡紹的那句“望雨”,他不喜歡別人這麽親昵地叫焦望雨的名字,有一種自己的所有物被人搶了的感覺。

他厭惡自己的這種心理,因為他很清楚焦望雨根本不屬于他,可是,他又控制不住自己,無法抑制內心那種占有欲瘋狂地生長。

原本以為上了大學不再聯系不再見面就能漸漸把這個人和這種感覺給忘掉,卻沒想到,這世界最難捉摸的就是命運,他怎麽都料不到想躲開一個人會這麽難。

想躲開一個人很難,想不喜歡一個人也很難。

他意識到自己喜歡上焦望雨之後,非常努力地想要擺脫,卻越是掙紮就越是被勒得喘不過氣。

明明原本不是這樣的。

濮頌秋想不通。

他提着打包的兩份面往回走,沿着剛剛焦望雨一個人走回去的那條路。

焦望雨。

望雨。

濮頌秋在聽到簡紹這麽叫他的時候,甚至不知道應該用什麽稱呼來跟對方抗衡才能顯得自己才是跟焦望雨走得更近的那個,于是只好用一個“他”來替代。

“他”就“他”吧,這麽簡單的一個字對于濮頌秋來說也可以意味着很多。

意味着當初那個讓他怦然心動的時刻,還有那些自我掙紮的歲月。

回到宿舍,濮頌秋沒急着進去,他在進門前駐足,深呼吸了一下,好像每次要面對焦望雨的時候他都要先調整心情做好準備,否則就會亂了陣腳。

他推門進去的時候,焦望雨正在泡腳,眉頭緊鎖,一臉的苦相。

“謝了。”焦望雨伸手接過打包的面,嘀咕了一句,“我可太慘了。”

濮頌秋看了一眼他泡在水盆裏的腳,也有些意外。

這才一天,焦望雨的兩只腳都磨起了水泡。

濮頌秋說:“水泡要挑破。”

“不行不行,想想都疼,”焦望雨愁眉苦臉地拿起筷子準備一邊泡腳一邊吃飯,泡舒服了等會兒還得去上軍事理論課,“還是給我留條活路吧。”

濮頌秋放下自己的面之後猶豫了一下,本來不想管他,但又很清楚的知道他這樣不行。

“你這樣等會兒走不了路。”濮頌秋說,“我出去一趟。”

焦望雨看了他一眼,沒來得及問他要去哪兒這人已經走了。

濮頌秋出了宿舍門就一路狂奔,直接朝着藥店跑去,原本從宿舍走過去少說也要五六分鐘,他憋着股勁兒,跑了個來回又加上買東西的時間一共都沒用上五分鐘。

他回來的時候,在門口平穩了一下氣息,再進屋的時候依舊只有焦望雨在。

“你幹嘛去了啊?”焦望雨吃着面回頭問他。

“買碘酒跟酒精。”濮頌秋從櫃子裏拿出自己的針,開始消毒,然後走到了焦望雨身邊蹲下。

焦望雨吓了一跳,下意識地收腳,結果盆裏的水弄到了濮頌秋身上。

“……唉,對不起。”

焦望雨有些尴尬,拿了紙巾給他。

“沒事。”濮頌秋說,“你別亂動,我幫你把水泡挑開。”

“哎不行,我怕疼。”

“你現在不弄,只會更遭罪。”濮頌秋蹲在那裏冷着臉看他,“聽話。”

焦望雨被他這樣子弄得有些緊張,莫名的心跳快了起來。

他發現濮頌秋總是會給他一種壓迫感,好像這人是個發號施令的司令官,而自己是他手下必須無條件服從的小兵。

或許對方沒這個意思,但他就是有這麽一種感覺,更讓他無法理解的是,自己竟然還真的乖乖服從了。

“擦腳的毛巾有嗎?”濮頌秋問。

“我自己來。”焦望雨回身,從架子上拿下毛巾擦幹了自己的腳,然後就坐在那裏老老實實地看着濮頌秋用碘酒給自己被磨起泡的部位消毒。

濮頌秋手裏沾了碘酒的棉花輕輕擦過他肌膚的時候,就好像有什麽在瘙癢,專門往他心尖最怕癢的地方搔。

焦望雨盯着濮頌秋看,對方很認真,垂眼看着他的腳,于是坐在椅子上的焦望雨就只能看到面前人高挺的鼻梁和緊閉的嘴唇。

濮頌秋給他消毒完,拿起了針,下手之前突然擡頭看向了焦望雨。

兩人對視,焦望雨慌了一下神。

“可能會有點疼,”濮頌秋的聲音沒有絲毫起伏,任誰也看不出來其實他此刻心跳極快,“忍一忍。”

“哦,好。”焦望雨手心和後背都出了汗,應答之後,看着濮頌秋低頭,然後吞咽了一下口水。

他的兩只腳,左腳磨起了三個水泡,右腳也有一個。

濮頌秋曾經穿過不合腳的鞋,也有過被磨起水泡的經歷,完全可以對焦望雨感同身受,也正是因為自己知道這很難受,所以才不顧對方意願甚至可能有些冒犯地強行幫對方挑開水泡。

他心疼焦望雨。

針尖抵在水泡的邊緣,小心翼翼地刺了一下。

焦望雨疼得皺起了眉,抓住了桌沿。

濮頌秋動作很快,在戳破水泡之後立刻拿起桌上幹淨的紙巾輕輕按壓,擠出了裏面的液體,然後說:“創可貼。”

焦望雨趕緊拿起濮頌秋剛才放在自己手邊的創可貼,撕開,小心地貼好。

他們一個坐在椅子上,一個蹲在那裏,焦望雨恍惚間覺得這好像有些暧昧。

他知道是自己想太多,人家不過是照顧自己這個小廢物,可這對于他來說,确實有些出格了。

焦望雨強壓着內心的不安,很怕被看出什麽來。

一個水泡處理完,焦望雨說:“好像沒有我想象得那麽疼。”

濮頌秋沒多說什麽,只是“嗯”了一聲,然後開始給第二個水泡周圍做消毒。

兩人就這麽弄着,還沒弄完,簡紹他們回來了。

簡紹跟程爾進屋的時候看見這一幕都愣了一下,程爾笑:“哎呦我的天,這是幹嘛呢?”

濮頌秋理都沒理,倒是焦望雨急着解釋:“我腳磨得起水泡了,秋哥幫我挑開。”

簡紹湊過去看,“啧啧”了兩聲:“真慘。”

程爾也過去看熱鬧,看着濮頌秋握着焦望雨的腳小心翼翼地用針挑水泡,說了一句:“真是感動中國的好老公。”

話音一落,針尖刺破了最後一個水泡,原本想要解釋什麽的焦望雨疼得沒心思多說,咬着牙倒吸了一口氣。

“你是不是鞋不合腳啊?”簡紹說,“我們怎麽沒磨成這樣呢?”

焦望雨嘀咕:“我哪兒知道,鞋碼是對的啊。”

濮頌秋給他弄好,創可貼也貼上了。

“行了。”濮頌秋站起來,對焦望雨說,“等會兒去上課別穿那個鞋了,換一雙舒服點的。”

焦望雨點頭,沖着他笑:“遵旨!”

程爾回了自己位置,在椅子上坐下開玩笑似的說:“還玩上君臣play了,你倆夠有情趣的。”

焦望雨吐槽他:“你少看點兒奇怪的東西吧!”

濮頌秋完全不把另兩個人的話當回事兒,聽都不往耳朵裏聽。

他端着焦望雨的水盆出去倒掉,然後又洗好了手,拿着盆回來。

程爾嘀咕:“我服了,我真的服了。”

他說:“濮頌秋,我就問一個問題,我跟焦望雨比,差哪兒了?”

焦望雨有點兒不好意思,接過水盆的時候說:“我自己弄可以的。”

“沒事。”濮頌秋沒理程爾,把水盆還給焦望雨後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坐下,這才開始吃飯。

程爾說:“我也想有這麽個貼身管家,濮頌秋你還有弟弟嗎?或者妹妹?實在不行哥哥姐姐也可以,給我介紹一下。”

濮頌秋看了他一眼:“沒有。”

程爾:“……哥,你對我們差別對待也太明顯了,我這脆弱的小心靈都被你傷害得千瘡百孔了。”

簡紹在一邊添油加醋:“你才千瘡百孔啊?我昨天就心碎成渣渣了。”

焦望雨這回是真的不好意思了,他說:“我倆多年老同學了,你們當然比不了。”

話是這麽說,但他也确實覺得濮頌秋對他好得有點兒讓他意外。

可能人家原本就是這麽個人,只是以前沒機會發揮。

但不管怎麽說,他跟大家不一樣,很容易多想。

焦望雨讓程爾他們別胡說八道了,然後自己轉過來繼續低頭吃面。

他吃着面,腦子裏卻亂哄哄的,突然聽見程爾說外面下雨了,扭頭看出去,突然間覺得好像有什麽在随着雨水的降臨一起出現。

是什麽呢?

他皺起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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