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氤氲的水汽在殿內蒸騰,寂靜之中,隐隐約約聽到池水流動的聲音,缭繞的霧氣将一切染上神秘,不知過了多久,在希爾德布蘭懷裏昏厥的人有了些許動靜。

身後傳來被包圍的溫暖,讓人舒适得不想醒來。低低的呻吟聲過後,亨利睜開雙眼,湛藍色的眼眸在霧氣的襯托下似有浮光流動,腦海中還回放着先前發生的火熱情事,此刻他一點都不想動彈。

“醒了?”身後傳來希爾德布蘭的聲音,“無論多少次,亨利都會昏過去啊,要早些學會習慣才好。”說罷在他耳後印下一吻。

“朕要回去了。”話雖如此,亨利依舊沒有動作,靜靜靠在希爾德布蘭懷中,任由他抱着自己。心裏卻暗暗盤算着此時把人一刀捅死的概率有多大。

“還是這麽嘴硬。”希爾德布蘭原本環抱在亨利腰上的手慢慢移到他胸前,勾起那枚十字架,“陛下為何要将我送你的東西随身攜帶呢?”似是引誘般的語調,末了還惡意地輕咬了一下懷中人的耳垂,引得他還很敏感的身體微微發顫起來。

“自然是提醒朕一定要殺了你。”亨利眯了眯眼,掩下眼中一絲微不可察的莫名情緒,嘴角勾起一抹嘲諷般的笑意問道,“教皇大人以為如何?”既然希爾德布蘭故意稱他為“陛下”,他自然要回敬一聲“教皇大人”。

“我還以為……亨利愛上我了。”低緩的話語聲中透着若有似無的遺憾,希爾德布蘭随即将亨利從水中抱起,跨出浴池,取來一旁的衣衫為他穿上,一邊還撫摸着在他白皙身體的映襯下顯得無比香豔的點點紅痕。

“《教皇勒令》:‘凡神職者不可結婚。’這可是教皇大人親自定下的,而如今,你又在奢望什麽呢?”面對着希爾德布蘭的亨利,臉上嘲諷更甚。

未料希爾德布蘭聞言卻朗聲大笑,順手扯過衣袍随意披上:“我可有說我要結婚?不過亨利若想成為教後也未嘗不可。”

亨利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朕很期待你親手打破《教皇勒令》的那一天,解除了對皇權的壓迫之後,朕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開除你的教籍。”

希爾德布蘭摟着亨利的腰往外走,玩笑道:“陛下期待嫁給我?”

希爾德布蘭在《教皇勒令》中明令禁止神職者結婚,此舉重塑了教士聖潔形象的同時,也避免了教士的世俗配偶分走教會的土地。如若不然,做教後也未嘗不可,這樣一來他就能将教會一半的土地攥到手中。

只是,亨利對于婚姻十分反感:“婚姻是世界上最讓人惡心的東西。”

希爾德布蘭見他不快,也不再玩笑,只是輕笑一聲,“好意”提醒道:“陛下似乎将《教皇勒令》背得很熟,那應該對‘教皇永不受審判’這條也有印象才是。”

亨利嗤笑道:“你還真是狂妄。”

希爾德布蘭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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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并肩在長廊上走着,夕陽的餘晖越過雄偉的羅馬柱一束束地投射在身上,将他們的影子拉得修長。亨利的腳步稍顯虛浮,希爾德布蘭摟在他腰間的手又開始不安分地揉捏起來:“陛下既然不适今天就別走了,留下來住一晚。”

亨利不為所動:“朕很忙。”忙着與各國聯系、交好,為自己取得一定的籌碼。

神聖羅馬帝國全稱德意志民族神聖羅馬帝國,由德意志王國演變而來,自從一百年前亨利的先祖由羅馬教皇為其加冕并賜予他“羅馬皇帝”的封號伊始,他們的王國便改稱為神聖羅馬帝國。是以亨利實則與羅馬毫無幹系,他是帶有日耳曼民族血統的德國人。

然而也正是因為日耳曼民族熱衷征戰的特性,德意志的貴族們不僅勢力強大,民族血脈中始終湧動的桀骜也讓他們難以馴服;而教會得益于羅馬教廷發起的克呂尼運動,獨立性也在逐漸加強。

亨利冒險與雙方同時抗衡,實在是沒有多餘的時間休息。偶爾來希爾德布蘭這裏一趟,試探他的同時順便纾解一下性欲已是十分難得了。

把聖潔的教皇大人當作洩欲工具來使用,不知道當他本人得知這個想法的時候會是什麽反應。苦中作樂的亨利扯了扯嘴角。

一旁用餘光默默打量他的希爾德布蘭不知他想到了什麽,居然少有地露出一個尚算純粹的笑容,但他知道即使問了對方也不會透露。通過底下人最近傳來的消息,料想他大概是欣喜于和諸侯的交好,思及此,希爾德布蘭停下腳步,擡起亨利的下巴讓他望向自己:“在我身邊的時候,不許想別人。”

亨利莫名:“比如?”

“比如那個勃艮第國的王子。”希爾德布蘭琥珀色的眼眸中似有什麽在翻滾着,眼神變得深邃起來,仿佛一不留神便能誘得人深陷其中,無法自拔,“我勸陛下最好別再和他聯絡。”

勃艮第是神聖羅馬帝國版圖中的一個附屬國,由于這片區域并不是什麽兵家必争之地,因此歷代皇帝對其的控制并不強。然而,勃艮第人天生反骨,經過多年養精蓄銳的蟄伏,他們又開始蠢蠢欲動起來,近來已有不少異動。現任國王年事已高,對于反叛心有餘而力不足,而他的繼承者卻是個十足的草包,亨利便想趁此機會将勃艮第徹底收歸己用。這樣一來,在對付不安分的貴族和教會時他的籌碼就又多了一個。

因此,對于希爾德布蘭的威脅他自然不會放在心上:“朕的事你沒資格過問。”像是厭煩了同他虛與委蛇,亨利推開他捏着自己下巴的手,頭也不回地轉身走了。

希爾德布蘭望着亨利遠去的身影許久都面無表情,直到對方徹底消失在自己眼前他才覺得心底傳來一陣陣難耐的、失控的感覺。用适才被推開的手撫上胸口那處能夠感受到心髒跳動的地方,英俊的臉上露出一抹透着寒意的笑容——讓他不舒服?

很好。

距離那天的不歡而散已有一個多月,其間希爾德布蘭将心腹召到拉特蘭宮密謀了好幾天,不知在醞釀些什麽,會議內容亨利如何也打探不到。在這方面他自認不如對方,希爾德布蘭在教會隐忍十餘年,加之登位後如日中天的權勢,拉特蘭宮早已被他經營得如同鐵桶一般。

而他卻天真地活了許多年,年幼時父皇将他保護得太好,讓他像童話裏的王子那樣無憂無慮地長大——卻不是帝國儲君該有的樣子。後來又有希爾德布蘭在旁“盡心盡力”的輔佐,導致直到他成功加冕前,都還是一個不谙世事、單純幼稚的蠢貨。

“蠢貨。”亨利眼神暗了暗,擡手将一直把玩的匕首射向面前懸挂着的畫像,“嗖”,削鐵如泥的刀刃瞬間沒入牆身寸許。

那幅畫上的人像不是別人,正是亨利自己。畫像上早已遍布裂痕,每一處都是利刃割裂所致,亨利每當回憶起一些不堪回首的往事時總是壓抑不住心中的怒意,後來特命人将自己十六歲時的畫像懸挂在書桌正前方,一有不滿便拿來發洩,過後很快就能靜下心來處理政務。

相較于希爾德布蘭而言,他還是過于年輕,尚且很難控制住情緒。

這天顯然也是如此。

處理完政事已是傍晚,亨利卻準備動身前往勃艮第。

方才他收到勃艮第老國王逝世的消息,以及,草包王子羅貝爾的求救信。

求救信的大致內容是激進派的公爵意圖自立為王,已經帶兵攻入王宮,他很害怕,不知如何是好,請求亨利派兵救援雲雲。最後他還承諾假如亨利來救他,脫險之後定會答應他的所有要求。

亨利認為這是個絕佳的平定勃艮第的時機,只簡單打點一下便毫不猶豫地出發了。

帶領數千親衛經過一天一夜的奔馳亨利終于順利到達勃艮第境內,短暫休整兩小時後,他在繁星的指引下馬不停蹄地一路殺入王宮——

麻煩解決起來比想象中還要順利,亨利輕而易舉地收拾了叛軍,并成功入主勃艮第王宮,毫發無損。

晚間慶功宴上,亨利第一次同羅貝爾會面,此前只在畫像上見過他的樣子。畫像中,王子身材樣貌雖不算上佳,可起碼也是個俊秀青年的模樣。如今一看,本人卻腦滿腸肥,窩在華貴的座椅間一副心有餘悸的沒出息樣子。

盡管亨利平日裏對人的相貌不甚看重,可是見多了希爾德布蘭的臉,他的審美标準早已在潛移默化中提高不少,現下對着草包王子自然覺得難以忍受。

發覺自己又在無意中想到那個該死的人,亨利臉上笑容一滞,意興闌珊地放下手中的紅酒,頓時失了應酬的興致。

對面的羅貝爾還在沒有眼色地誇誇其談,同時大肆批判教會近來橫行霸道,并無故掠奪他們大量土地的無恥行徑。

亨利打斷他沒完沒了的宣洩:“夠了,”話尚未說完突覺一陣頭暈,不由伸手在太陽穴上按揉了幾下,等待眩暈感過去才繼續說道,“王子今日受驚了,先回去休息吧,明日朕……”

“明日陛下移駕到我的寝殿‘做客’如何?”恍惚中亨利見到羅貝爾一改先前的窩囊姿态,端着酒杯悠然自得地朝自己走來。

“我們勃艮第的紅酒還不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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