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海因裏希帶着五千人馬在第二天的正午時分順利抵達羅馬邊境。
亨利接到消息時正和貴族諸侯們坐在帝國會議廳裏,當然,解決了教會內部矛盾的希爾德布蘭也在。
“海因裏希來了,你們有誰想去迎接他麽。”亨利端坐在主位上饒有興味地發問。
本就置身事外的諸侯們眼觀鼻鼻觀心,默不作聲。而那些和海因裏希有所勾結的則尴尬地面面相觑。他們萬萬沒想到亨利竟然能獲得教皇的原諒,看着他們今天相處時的樣子也不由暗自心驚:難道那些海因裏希讓他們散布的謠言是真的?!
“沒有人願意?”亨利的視線從那幾個尤為心虛的貴族身上掃過,“朕倒是聽說你們交情不錯。”
“只是,只是一起喝過幾次酒罷了。”其中一位挺不住壓力,幹笑着說。
“是啊是啊。”
“對對對。”
“是這樣沒錯。”衆人連聲附和道。
海因裏希正是借着吃喝玩樂的由頭才和他們勾搭上的,彼此在私底下進行過不少交易,不過因為都是一些蠅頭小利,亨利才沒有察覺。
“既然你們這樣說了,朕姑且相信一回。但是沒有人去邀請,朕這個弟弟怕是要過些時候才能到了,你們不介意陪朕在這裏等着吧。”
“當然不介意。”
“不介意不介意。”
“這是我的榮幸。”
“那個……”應和聲中突然插入了一個猶豫的聲音,“陛下,我,我還有事要忙,可能要暫時離開。”
亨利撩起眼皮觑了他一眼,隔了幾秒才說:“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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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起身忙不疊地走了。
等待的時間是漫長的,卻并不無聊。亨利不管衆人怎麽想,坦然地和希爾德布蘭湊在一邊低聲交談,也毫不掩飾親密的姿态。心腹時不時趕來回報前方的戰況,看着貴族們青紅相接的臉色,亨利心裏只覺有趣極了。
光是在羅馬,亨利和希爾德布蘭手下的騎士加起來就有将近兩萬人,這還不包括近身衛隊在內。亨利只調派了其中一小半用以防守,餘下的部分則像先前那樣隐匿于城中,如此一來,哪怕最外層的防線被突破了,城裏也還有保障,同時亦起到即時監察敵方動向的作用。
海因裏希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也錯算了希爾德布蘭的能量,他沒想到希爾德布蘭竟然能在亨利眼皮子底下秘密培養出上萬之衆。但他也是沒有辦法,法國的兵力遠不及羅馬,再加上他剛登位,尚未服衆,只是覺得不能平白錯過亨利被罷免的時機才貿然行事。論武力他自知是比不過了,因此便将更多的希望寄托到陰謀上,裝乖讨喜這麽些年,他在暗中聯絡了不少人,只等着關鍵時刻能來個裏應外合。
只可惜他又一次失算了。
當他被阻絕在城外只能通過心腹的掩護潛入城中,卻又被反水的貴族在接頭地點誘騙着擒獲時,他便知道無論是強攻還是智取,都行不通了。
在前往議事廳的路上,海因裏希心裏閃過一個又一個應對之法,卻都被自己一一否決。最終,他決定屆時見機行事,最糟糕的結果無非是被亨利賜死罷了。況且,他還算了解這個哥哥,盡管他們多年來甚少接觸,但他向來見慣了陰私,亨利的性格對他而言實在是再簡單不過——雖然眼裏揉不得沙子,待人疏離,卻極容易心軟 。
也許自己最後還能全身而退也說不定,只是錯過了這次機會,下一次起事不知又要等到何時,光是這一次就已經籌謀了太久,他不願再浪費時間了……
就在海因裏希琢磨着這些時,議事廳的大門已然近在眼前。
“陛下,方才我回去的路上正巧碰上了海因裏希,經過一番搏鬥,我和我的随從僥幸将他拿下,家裏的事也來不及處理,第一時間就把人給您押來了。”見風使舵的貴族在亨利面前厚着臉皮颠倒是非,“不過我現在又要趕回去,您看……”
亨利唇邊玩味的笑意愈發深沉,視線在兩人身上繞了個圈,接着微微颔首。
貴族以為他再一次應了自己的請求,松下一口氣正欲離開,不想卻突然被大步上前的王室近衛給制住了,并且不由分說地捂住他的嘴将他強硬地拖走。
餘下衆人見此異變心裏更覺驚惶,從早上踏入這個議事廳開始,他們便不約而同地感覺到亨利的變化,說不上來是哪一方面,總之,當不小心和他視線相接時,仿佛整個人都被那雙透徹的眼眸看穿了。類似的眼神他們只在希爾德布蘭那裏接觸過。
這樣的認知讓他們瞬間安分下來,現在只求兩人不要翻他們的舊賬,他們以後一定洗心革面,乖乖地縮在莊園或城堡裏自給自足,再也不鬧什麽幺蛾子了。
“你們都出去吧,讓朕和‘親愛的’皇弟敘敘舊。”
不等亨利話音落下,衆人已經迫不及待地站了起來,轉眼間會議廳內只剩希爾德布蘭一個“外人”。亨利掃了身旁的男人一眼:“你也走。”
希爾德布蘭沉吟兩秒,最終還是站起身來,在他唇邊落下一吻:“有事叫我。”
“……”亨利沒想到他會當着海因裏希的面吻自己,忍不住輕推他道,“走。”
海因裏希沒有什麽太大的反應,只是眼神閃爍了一下,在希爾德布蘭與他擦肩而過的時候隐晦地抿了抿唇。
“咔嚓”,厚重的木門被貼心地關上,對于亨利的安全問題,希爾德布蘭倒不擔心,畢竟海因裏希此時手無寸鐵,而亨利仍然攜帶着佩劍。
“你就沒有什麽想和朕說的麽。”亨利靠坐在舒适的座椅上,閑閑地抿了口茶。
“呵。”事到如今,海因裏希不再維持一向乖巧的形象,嗤笑一聲拉開椅子坐在亨利對面,和他遠遠地對望着,“技不如人,沒什麽好說的。”
“是朕占了便宜。”亨利并不認為海因裏希有哪裏比不過自己,相反,假如易地而處,自己可能走不到他這一步。他所仰仗的無非就是多了他一倍有餘的兵力而已,論心術,他怕也沒有多少勝算。
“哈哈,哈哈哈哈哈……”聞言,海因裏希突然大笑出聲,“你也知道你占了便宜?!是啊!從小到大,你得到的永遠是最好的!而我,只是因為比你晚出生幾年,就要去承受那些惡心的、亂七八糟的東西……”
亨利皺眉:“所以你就要報複朕?”
“報複?!不,我只是要奪回我應得的一切!我的皇位,我的皇後……”海因裏希蔚藍的眼眸中燃起一抹志在必得的光芒,“還有,那個男人!”
“朕的皇位你奪不走,而他,”亨利沒有被他的話語激怒,反而冷靜地斟酌用詞,“也不是你的。你所能要到的不過只是伯莎那樣的貨色罷了。”
海因裏希頓時失了笑容:“你這是在向我炫耀嗎。不過你也別瞧不起我,我們本質上都是一樣的,為了達到目的不惜出賣一切。那女人我玩了就玩了,不僅沒什麽損失,收獲倒還不少。你呢?呵,幾歲爬上了他的床?被男人操的感覺怎麽樣,是不是很爽?!”
亨利眯起眼:“朕不知道你還有打聽別人床事的癖好……”
“啪噠”,未盡的話語被突如其來的開門聲打斷。希爾德布蘭沉着臉站在門口:“亨利。”
“?”亨利不解地望過去。
希爾德布蘭帶着一抹溫和的笑意朝他走來,仿佛方才的不悅只是兩人眼花,走到亨利身邊時,以不容拒絕的力道牽起他的手:“晚餐時間到了,我們該回去了。”
怎麽突然扯到晚餐上去了?亨利心中莫名:“晚點再說。”
“晚點胃又該不舒服了,”希爾德布蘭柔聲道,“明知道我會心疼。”
“……”亨利只覺渾身不自在,飛快地瞟了海因裏希一眼,見他愣在那裏一言不發,複又瞪向身前的男人:搞什麽?!
希爾德布蘭讀懂了他無聲的質問,頓時斂起表情強勢地拉着他往外走,邊走還邊說:“已經夠了,沒必要再把時間浪費在一個外人身上。”
這話說得亨利和海因裏希皆是一震。
被拉着走到門口時,亨利才恍然道:“你說得對。”
“站住!”海因裏希大喊了一聲,“什麽意思……你們什麽意思?!”
“就是你聽到的那個意思。”希爾德布蘭終于主動和他說了一句話,然而內容卻十分不留情面。
“你,你以為你是誰?!憑什麽……”
“海因裏希。”亨利回頭最後看了他一眼,打斷他的話,“朕之所以還願意再見你一面,不過是為了弄清你的想法罷了。現在朕對你已經無話可說,也不想聽你叫喚那些不明所以的臆測。希爾德布蘭是朕的伴侶,他在朕心中的分量要比你重得多,畢竟從你對朕生出異心的那一刻起,你就不再是朕的弟弟了。朕不會殺你,但你永遠也別想離開羅馬,就這樣吧。”
說罷,亨利示意希爾德布蘭留下善後,自己則毫不留戀地甩手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