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周日早晨,按照生物鐘醒來的我收到兩封短信,分別來自我姐輝夜和早坂愛。兩人都踩着我生日的最後一刻才發的——11:59:59PM。
「輝夜:生日快樂。」
「愛:祝願二小姐每年生日的最後一刻都被人祝願着,生日快樂。」
請早點發!
我真的以為兩個人忘記了,在拉下臉皮提醒她們還是事後算賬上,我選擇了事後算賬。畢竟我下周二的時候,就可以見到她們兩個了。
我這裏得解釋一下,為什麽在封閉的學校裏我還能夠出校門。學校裏有不下三十個體育社團。按照學校規章,如果有參賽水準,學校會允許學生出校門參加比賽。我就是看中這一點優勢,才報的弓道部。我所在弓道部雖然形式很水,但是能夠參加比賽的也都是夠水準的,至少會撐到全國大賽,一共會有五個人參加。現在先從縣府比賽開始,如果順利入圍,就會在暑假時進行夏季的全國大賽。
我并不是參賽選手,只是以負責協助和管理社團雜務為由出校門。學校除了候補選手外,只允許一個社團報一到三名學生負責協助,要視社團大小情況而定,我們社團顯然只能報一個人。當然也可以選擇不報,但是不少人都不會放棄可以難得出一次校門那麽重要的機會,聽說有些社團這些名額都需要用點數買。我是在做基礎練習時,高三年級的灰崎部長問我要不要這個名額。
“好啊,為什麽不?”
雖然明明就是我一開始的目标,但是我并沒有在被問的時候表現得特別喜出望外,只做出一副“如果需要我的話,我就去”的表情。
我的人設在學校就是那種不算太冷也不算太熱的人。
所以早上我回想起昨天我和绫小路在巷道時,自己言語激烈的事情,我全身的細胞都在感覺羞恥,捶了好幾次枕頭,強行把記憶删除,假裝自己沒有那麽不淡定的時候。
我昨天雖然說是要給绫小路表現的機會,但是我也沒有對他有任何的期待,而且我覺得難點還在于我今天不打算出門,我只打算玩一整天的游戲。所以,我把我的手機都關機了,燒了一整壺水,打算靠着茶和零食度過一整天。
玩游戲一直都是比較容易度過時間的。等我玩過三款游戲之後,已經到了晚上八點多,但是一直都沒有聽到有什麽動靜,我不确定是不是該開手機确認绫小路的情況,也許他試圖用手機約我出去之類的。
可是,我太在意他,就是我輸了。
我想了想,打算等約定的時間過了再說。
就在我打算燒點水繼續玩游戲的時候,室內的燈突然一暗,連熱水的水壺也跳開了開關。随着“噠”的一聲,原本“咕嚕咕嚕”在煮沸的水漸漸慢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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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完全陷入了黑暗之中,手上的動作也停住了。
——「斷電?!」
學校第一次斷電,隔壁女生喧雜的聲音都響了起來,紛紛打開門和窗在互相問情況。我摸着黑找出我的手機,開機後發現幾條绫小路試圖和我搭話的短信,最近的也是前幾分鐘的事。
但我并不認為這就是真的放棄了,我覺得這個斷電也是他的手筆。
“然後呢?”
我很好奇之後會發生什麽事情。
這個想法并沒有結束太久,學校的廣播開始響起了尖銳的警鳴聲——那是火警的警報聲。我覺得那大概是誤報,這可能是绫小路要引我出寝室的套路。然而每層樓的宿管老師都拿着喇叭開始通知在底層男生宿舍發生火災,要求學生立刻進行疏散。
我的寝室也被來檢查學生離散情況的宿管用管理卡直接強行開了出來。宿管老師用手電筒照見我還站在房間裏一動不動,催着我快走安全通道下樓。
真的?
不管是真的假的,我也不可能在老師的催促下還杵得像木樁一樣站在原地。
于是我随手拎了一件外套。
按照宿管老師的說法,全樓斷電是因為某男寝發生火災而起。學校為了限制學生只為享樂而過度用網用電,所以宿舍樓是統一斷網斷電的設置。除了要再次通電,還要檢測火災的原因,學生至少要在外面待上一個小時。
現在往外看去,不少人已經走出宿舍樓,往着附近的公園或者其他可以休息的地方走去。如果不是大家都穿着睡衣或者休閑服,如果不是外面天色是暗的,倒像是已經到了星期一的早晨,大片學生離開宿舍樓的既視感。
我算是出發比較遲的,走廊的學生都是稀稀疏疏的,屬于那種被宿管專門提醒了才知道出門的那種。其他反應快的已經離開宿舍樓了。再加上我是電梯的死角,是離安全通道最遠的房間。
樓梯的緊急燈并不是特別亮,離散的學生群影影綽綽,只看得到影,看不清人。
我正打算下樓梯,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
又是绫小路的短信。
他問我下樓沒。
還發了一長串話,我必須要點進去才能讀完。
我得考慮走十幾層的樓梯可不是一個死宅願意做的。
要是這是假的……
我并不願意做這份運動。
我才看到一半,我的手臂就被旁邊藏在暗處的人影強力地拉到一側,我的頭直接擦過對方的臉上,外套拉鏈的拉頭撞在對方柔軟的衣料上只輕輕地發出一個細小的聲響。
“跟我來。”
绫小路附在我耳邊說道,手上的力氣比昨天的要輕很多,只是帶着我走路,但是我還是掙紮不開。
其他人并沒有留意到我們,只顧着下樓。
我這個時候是不是高喊一聲非禮會比較應景。
我們走到暗處,有些學生的寝室門并沒有關上,就那麽半開着,绫小路利用這些門做了視覺上的死角,基本讓人看不到還有學生在,只要不太大聲說話的話。
“雖然是如想象的一樣,「回執已讀」是被撤銷了,但親眼确認的時候還是會小小的意外。”
他明顯是看到我讀了他的短信,但是他的短信上并沒有出現「已讀」的提示。
意外什麽呢?
意外我到底還有多少他想不到的本事。
還是意外我有多排斥他?多警惕他?多不想和他聯系?
我覺得他在我下樓發短信,只是為了更容易找到我本人。畢竟像是真的認為這是事故的,誰會特意走到樓梯一邊看完短信再下樓?
确認這種小裝置只是餘興節目,打開話題而已。
他的臉在手機的光裏看得一清二楚,俊秀的臉上挂着的神情既淺淡又從容,絲毫沒有獲得勝利後那些沾沾自喜的姿态。
他也不等我回應,利落地伸手把一個常勝禦守遞給我。
像是藍色的,在昏暗的環境裏,我看不太清。
“大概是這樣的禮物。”绫小路頓了頓說道,“朋友比賽的話。”
“這停電和火警警報器是你做的?”
我沒有直接接過他給的東西。
“算是,也不算是,男生他們還是很好煽動的,如果說想看女生穿睡衣的樣子的話。”
绫小路言簡意赅地說了一下他的計劃,這件事上他“只是”起推波助瀾的作用,動手的還是D班的其他單身又控制不了焦躁的少年心的男生,參與的有池和山內等不下五人。
我大概可以腦補出什麽樣的情形。
走廊空蕩蕩的,只剩下我們兩個人面對面說着,現在輕聲說話總覺得會讓畫面暧昧至極,但是我也不想提聲說話,若是引起注意還躲不了的話,我估計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單獨在無人的走廊裏幽會什麽的……
绫小路心切绫野跑了十幾層樓梯什麽的……
(這人絕對是坐電梯上來的。)
回歸正題,绫小路難道不覺得自己城府太深了嗎?
還是他覺得這種事情稀疏平常,沒什麽好叫人意外的?
過程如何不重要,只要達到目的就好了?
我不得不說出我最心憂的一點。
拐彎抹角只會讓事情更加複雜。
“我怎麽知道以後我當你朋友的話,你也不會利用我呢?”
绫小路繼續舉着手把禦守遞到我面前。
“我已經買了送你的,既然已經是你的了,你之後怎麽處理我都不在意。至少今天我解開了一個疑惑。”
意思是說我就算不接受他作為朋友也無所謂,只是他買好了禮物,送出去才是目的?
他并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但言語絲毫沒有急切,也沒有咄咄逼人。
我覺得他說的是真的,他真的是這麽想的,至少他眼睛是這麽跟我講的。
我看着從他手心垂在我面前的禦守,放在口袋裏的手無意識地抓了抓。
沉默了一會兒,我聽到我說:“你抄了我之前的臺詞。”
绫小路沒有理會我的突然歪樓,直接地正面回應:“我從你身上學到的,不僅僅只是你的話而已。迄今為止,绫野你是帶給我‘第一次’這種難得的感受最多的人。你讓我感到好奇,也正是因為這樣,我希望能和绫野同學,繼續有更多接近并且相處的機會。”
“……”
我思考了很久,也許沒有思考很久。
我站在原地,只覺得時間過了有一個世紀。而绫小路也安靜地等着我,我在想他是在等我去接受這個禮物,還是在等我主動說這次“考驗”他是不是得到了合格的成績。
我不得不說,绫小路也帶給我不少我從未體會過的感覺。他這樣獨特的沉靜性格和滴水不漏的行為方式,與偶爾會出現的如同根深蒂固的生活常識上的笨拙形成的反差,是我生活到現今認識各種形形色丨色的同齡人中最為突出的一個。
“抱歉,我只喜歡單純的人。”我雙手繼續插着口袋說道,“禦守既然說是給我了,也讓我做主了,那你自己留着吧。”
其實,我第一次在交友前,聽到這麽正經地說出自己目的的人。
即使我們離得很近,但我卻有像是臺下聽臺上人演講的既視感。
绫小路把禦守緩慢地收回口袋,點了點頭。
“我明白了。”
他眼裏的光似乎并沒有消沉半分,反而像是燃燒着寂靜的火焰般明明毫無生氣,卻格外得強勢有力。
我覺得這句“我明白了”在說,離結束還早。
為了不讓他信心太足,我又補了一句。
“在交友論壇上找名臺詞時,其實最好還是不要找那些金句,因為已經都被用爛了,一聽就覺得耳熟。”
“……”
在承認拼湊了幾句應時應景的金句和假裝沒聽到這句話之間,他選擇了沉默是金的行為法則。而且直到我跟他說再見前,他也都沒有反駁我的話。
我覺得我今天晚上做夢都得被绫小路笑醒。
那句抄金句是我胡謅的。
為什麽呢?
他明明那麽聰明,卻意外很好上鈎?
未解之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