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對峙
既然是遭遇了如此恥辱,對于一個小女孩來說,首先應該是感到恐懼、痛苦,轉而悲憤。這樣治療起來太難。主要還是心裏的結,怎麽一步步舒開她心中的結,給她一個很安穩的生活環境。
有些病,不是簡簡單單幾錢幾兩的藥配合起來就治好了。
這次俞方還得仔細想想。老妪因為犯了命案就被張溫帶了回去,念在圓圓還需要照顧,她也尚老,況且又是出了這樣一個複雜的事情,這還得回去好好判定。俞方一心要救這孩子,陸羽也同意讓她暫時留在陸府,可以讓妘姑姑照料着。
俞方翻看歷來岐伯、雷公的醫案,雖未有類似的情節,但總體上,癫狂之人,由于情志引起的五髒問題,引發精神失守。喜克悲、悲克怒,那麽要治療怒氣癫狂,必然先使其傷心難過,要讓一個小女孩傷心難過,必定是故景重現……。這未免有些太殘忍了。
俞方不忍心那樣治療圓圓,一人站在陸府的院子裏望着快要凋謝的菊花,五顏六色的菊花招蜂引蝶,看起來它們特別熱鬧。俞方正苦惱着,陸羽不知何時站在了她身後,不知如何上前安慰。兩人就這樣保持着這樣一個姿勢,持續了很久。
終于俞方轉過頭來,陸羽趕緊向前走了幾步,像是很自然地問她:“有頭緒了嗎?”
“有倒是有了,但是……”.
“有什麽難度或者有什麽需要的珍貴藥材,我都可以向君主請命帶來”。
“不需要什麽藥引”
兩人一邊走着一邊說着。
“既然不需要藥引,那麽困難之處在于?”
俞方低下頭,眉頭緊蹙,“想要救她,就得揭開她的傷疤,将那日圓圓的遭遇,重現一遍,這并不是什麽難事,只是……”。
“啊!沒有其他法子了嗎?”
暫時還未想到。
此事較為棘手,俞方只是開了些安神疏肝的湯,至少在短時間內,圓圓不至于癫狂煩躁,只是平日裏免不了一些癡呆。妘姑姑本身沒有孩子,自己把圓圓當是自己的孩子照顧,一邊還在悔恨當時自己弄丢了俞方,好在僦大夫是個大好人,不僅将俞方打扮成男子保護着她,還教會她醫術,濟世救人,也不負自己祖上是名醫。只是她自己尚未知道,自己的身世。
姬青陽可算是為民着想,一邊處理着政務一邊咳嗽。孔脈生正好前來探讨自己女兒濛雨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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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濛雨養了很多蠶,結了蠶繭,做成了很多布料,這真是為壽丘城,添了一片好顏色啊。”
“君主厚愛啊,小女只是做了些閑雜等事,還不至于搬上來說話。”
孔脈生雖這樣說着,但此前來就是為了蠶繭一事。這次濛雨将蠶繭做成織布,很受一些官商的喜愛,只是量實在是太少了,這個東西是鋪展不開的。只有等到明年,大力推廣養蠶,一來可以讓壽丘百姓有的事做,二來推動布料流通。這對于幹財政的孔脈生來說,又是一個好機遇。而此次機遇,正好可以用來培養自己的女兒濛雨。二人談到了濛雨的年紀,婚嫁,孔脈生也尚未有主見,見君主咳嗽,自己忽然想起,很久沒有與俞大夫碰面了,要不要請他過來為君主看看。
“我看俞大夫很有當年俞跗大夫的影子,那日在獅子山秋獵,能将斷掉的腿接好,能察出貍貓肚子裏還有兩仔,将它們救活。很是厲害啊。”孔脈生像是不經意間聊起此事一樣,“我看他啊”,“極可能就是俞跗的孫子”(小聲說着)。
姬青陽還在咳着,一邊說“見過俞跗的兒子俞執的人,一眼便會覺得俞方與俞執好似雕刻的的模型,但是俞執氣質硬朗,俞方顯得有些秀氣了。”
二人笑着,大夫嘛,比不過那些粗野狂人,自然像書生一樣秀氣也是情理之中。姬青陽想不通僦悸伯的事,也不信經書就被燒毀在那大火之中,就像二十年前那場大火,說是将外經燒滅了,而如今卻出來了個俞方,難以解釋,還是得親自去看看俞方,到底有沒有什麽貓膩。
一聽說城主要來,陸敕立馬吩咐着侍從準備膳食,叫退閑雜人等,清理院子,很是忙碌,陸羽倒是一臉不悅,有必要那樣大張旗鼓?俞方笑笑有些小心眼的陸羽,繼續給最後一個病人看病,說病人倒也不對,就是一個懷孕的女人,每次都是一人過來拿着安胎藥,然後又獨自一人回去,看上去雖然孤獨,好在那女人身體很好,胎氣平安。
妘姑姑照料着圓圓,圓圓這幾日安定多了,只是偶爾說些胡話。又到了陸羽喂小貍貓食物的時候了,府上一般會準備些母貍貓的奶或者米湯喂,有大夫看着的這一家子,生命都很旺盛。
孔脈生活脫是姬青陽的左右,沒有護法、沒有丫鬟侍從,自個兒恨不得将那些個差事兒一攬過來,這點就像他對待財物的本性一樣,貪婪無度。好在他懂不義之財不可獲取,所以即便是萬貫家産、也是他應得的。姬青陽這個咳嗽病從小就是揪着他的心。
聽之前的君主說過,他這病表面上是咳嗽,簡單好治,但是确實五髒衰竭的問題,本來小的年紀就要将他治好,藥引找到了!俞跗大夫也說通要救治了,卻在一場大火中斷了理想,藥引子也不見了。這藥引子他到未曾見過,這件事的來路也一知半解。
這姬青陽也不是要白來陸府一趟,他就是想親自确認,俞方是不是俞跗的孫子。
還沒進陸府,陸府的人都已準備好迎接君主,姬青陽向來不看重禮數,說自己也是随便過來看看。接着挨個問了些安好,妘姑姑在屋裏照顧着圓圓,她并未出來迎見。一陣寒暄之後,孔脈生提出去俞方診治的房間看看。俞方沒有多想,己也是才将藥材、類準備了些,房間裏并無其他東西。
遠遠地便聞到了一股中藥的氣味,是那種聞了使人安神的氣味。俞方的房間極其簡單,門口處有一放藥材書類的櫥子,進屋左邊便是一套桌椅,桌子上放着病人的案列,還有一些筆墨紙硯,病人就是在這裏看病的吧。桌子的後面有一處百鳥屏風,半透明的屏風後面,隐約看得見俞方的床榻。孔脈生向那處屏風望去,想進又不敢言。
“好畫,這屏風不知是哪位大家所做。”姬青陽坐在了那屏風面前,觀望許久。
陸敕也不知這畫的來歷,只是說了這百鳥集齊是在讨論這什麽大事兒,那燕子、烏鴉、孔雀、鳳凰……又像是在争鬥,鳥兒都拿出自己的本領。這其中真正的含義,并不是太懂。
也罷“俞方,可否在此為我看看脈”。姬青陽說着,便伸出了手,吩咐其他人先回避,醫師診脈要安靜。
衆人退去,俞方才坐下。先是看了姬青陽的面色,面色泛紅,本來算是好兆頭,可這紅的顏色有些陰暗了,仔細看看,君主的眼裏也滿是血絲。俞方摸着他的脈,這心脈如此沉、慢,其他的脈象合乎時宜。俞方正努力地辨明他究竟是何病,為何從便面上看并沒有什麽體現,剛要讓他張嘴,看舌症。
姬青陽忽然終止了,俞方那看病的神情,思考的模樣,像極了俞跗當年診治他的情形。自己的病倒是其次,俞方,究竟是不是……。
問其家人,俞方便說自己自幼與師傅一起學醫,并沒有父母家人。問其如何有外科的能力,也都一一回答。
姬青陽心想,你俞方看來也不老實,二十年前你雖然才五六歲,但也應該是知道事與禮,除非你是中途抹斷了記憶。不過聽說還有一本經書,姬青陽雙眼發了光,便叫俞方拿出來看看。即使不懂醫術但是那白紙黑畫兒分明記載着外科的技藝。姬青陽忽然像明白過來了一樣,你就是俞方、就是俞方。
衆人都在外面等着,孔脈生與陸敕相互聊了起來,他們的共同話題還能有誰濛雨。
妘姑姑在窗外聽見了姬青陽與俞方的談話,內心一陣着急,見着圓圓喊着糖過來,便将糖果奪了過來丢進去屋去,剛好砸在了硯臺上。墨汁灑了些在俞方的臉上,君主的身上也沾染了,剛要看是怎麽回事,圓圓從屋外沖了進來,嘴裏哭喊着,糖~糖。衆人也都跟了進來,問其怎麽回事兒。妘姑姑向前走了一步,低着頭道:“是我不小心弄得,我擔心孩子貪甜,壞了牙口,就奪了過來,沒想到一時失手…...”。圓圓還在哭着,妘姑姑趕緊将她帶出去。
孔脈生将要制止,被君主暗示不必如此。
看來今日确實不适合出行,我既已知道你為何人,也就不免此行。俞方一臉木然,“知道我為何人”?
姬青陽笑笑:“你是真不知道嗎?還是你想隐瞞衆人?還真想到了,你就是俞跗的孫子。”
孔脈生對姬青陽佩服不已,俞方、陸羽一臉疑惑,陸敕一臉驚訝,妘姑姑不知是松了口氣還是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