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章節

個母妃。”

“你!”皇帝倒退了幾步,“你就這麽自信朕不會殺你?”

皇帝大笑起來,笑夠了,表情突然陰森起來。

“朝臣們都在說,我大梁可以擔當重任的皇子只剩下靖王一個了,他将是太子的不二人選,不久就會正式冊封。你呢,是不是自己也這麽以為?”他對

蕭景琰道。

“兒臣不敢。”

“我告訴你,你現在只是個靖王,就算被冊封了,也不過是太子,朕想要什麽時候褫奪你的太子之位便什麽時候褫奪你的太子之位。這大梁的主人,永

遠都只有我一個。直到你坐上我的位置之前,你都什麽也不是。你以為朕真的不敢殺你?”皇帝說把酒杯交給高湛,“去,把酒杯端給靖王殿下。”

高湛站着不動:“陛下……”

“怎麽,你這老東西,是不是也要造反?”皇帝大怒,“端給靖王!”

“你要喝便喝,”然後皇帝看着自己的兒子道,“朕只是想告訴你,朕的兒子裏想要坐上太子之位的不計其數,沒有你,也有別人。你若以為你可以用死

威脅朕,那你就大錯特錯了。”

眼看着蕭景琰就要把酒杯舉到唇邊,皇帝突然一腳踢翻了他。

手中的酒杯滾落在地上,毒酒灑了一地。

高湛終于松了口氣。

但是皇帝雖然可惜這個兒子的性命,沒有讓他死,卻也沒有找到臺階下,那種被要挾的怒火燒得更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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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你還真是出息了!今天朕一定要好好教訓你!”皇帝返身去拿自己随身的佩劍,高湛倒也機靈,趕緊拿住了劍柄,皇帝只抽出來一個劍鞘。

他氣勢洶洶地走回蕭景琰身邊,一句話不說就猛地用劍鞘抽打在蕭景琰背上。

劍鞘是紫桐木的,本就沉重,加上劍鞘上面還有凸出的雕紋,打在背上,連骨帶肉作響。

蕭景琰整個身體往前一傾,又立刻筆直地挺起背來。

“兒臣做了讓父皇生氣的事,任憑父皇教訓,”他請求道,“只求父皇給我七天時間,讓我查明真相,還母妃清白。”

“還敢跟我談條件?”皇帝道,怒狠狠地用劍鞘用力抽打着蕭景琰的背,每一下用力之大,都打得他身體往前傾斜。可是每一次蕭景琰都倔強地繼續挺

起背跪在那裏。

這個傻孩子啊,靜妃心痛。

她忍不住想要上前勸阻,但是高湛拉住了她,輕輕對她搖了搖頭。

最近靖王在朝中勢力越來越盛,支持的人也越來越多。而且因為破了金陵溫家女兒一案,金陵城裏也在流傳關于靖王是怎樣賢明清正的一位皇子的說

法。皇帝本來就感覺受到了威脅,此番若再讓皇帝覺得她們母子沆瀣一氣,要挾自己,場面肯定更難收拾。

因此靜妃也只得伏在地上,默默忍耐,看着自己的兒子臉上由紅轉白,漸漸失去了血色。

後背上的血慢慢滲出來,終于濕透了他的衣衫。

“你以為朕非立你為太子不可?以為朕真的拿你沒有辦法?你以為朕真的不敢殺你?”

皇帝一邊打一邊怒罵。

大概終于是打累了,他把劍鞘扔在地上,喘着粗氣。

“先把靜妃移宮素心殿,”他對高湛說,“明日一早拟我旨意,就說靜妃禍亂後宮,謀害皇嗣,褫奪貴妃頭銜,永囚寶印塔。”

高湛倒吸了一口涼氣。

寶印塔那是什麽地方?關皇家宗室囚徒的地方。

一旦進了那個地方,就永無見天日之時了。除非皇帝駕崩,靜妃根本沒有出塔的機會。

“父皇,”蕭景琰沒有放棄,“請容兒臣七天,七天之內,我一定查明真相。”

皇帝看也不看他,只是往殿外頭走。

“父皇不答應,兒臣便長跪在階下,直到父皇答應。”

“那你就去跪着吧!”

皇帝怒氣沖沖地一拂袖,便揚長而去了。

+++

明明已是四月,本應是萬物複蘇的時節。

可是到了夜裏,天氣倏然變冷了。

婢女宮人輕手輕腳地添了火爐,加了厚被,于是大梁的皇帝于昏昏沉沉之中睡了。

然後他做了一個夢。一個白茫茫的落雪的夢。

他夢到了他還年輕的時候,那時他還能騎快馬,挽巨弓,披征衣,枕戈待旦。

那個時候,他還有一起縱馬平川的兄弟,一胸氣吞山河的壯志,一個真心相愛的女人。

可是雪越落越大,那片茫茫的白色圍攏過來,将他們掩映在無窮無盡的虛空之後,徒留他一個人在又冷又高的地方。

“不要走。”他從龍椅上站起來,伸手想要抓住他們,“不要離開我。”

腳下一個踉跄,他猛地跌落下來。

……然後他便倏然老了。

“高湛!”他叫,喉嚨嘶啞着,幾乎發不出聲音來。

“高湛!”他張開了嘴,這次終于叫出了聲。

“陛下,您醒了。”高湛連忙走過來,握住了他的手,扶着他從床上坐起來。

“你這個老東西,我叫你,你怎麽聽不見。”

“昨夜裏下雪了,老奴正在吩咐底下的人清掃,怕是陛下一會兒要出去阻了路。”

“真的下雪了?”他怔了怔。

原來那個落雪的夢境居然是真的,他想。

“扶我起來,我要看看雪。”他伸出手來,高湛連忙将他從床上攙起來。

大概是夜裏沒有怎麽睡好,腿腳有些發麻,他在高湛的攙扶下挪着步子走到窗邊,然後果然看到了那片宛如夢境的白色。

宮殿的瓦上積了厚厚的雪,地上也是一片白茫茫,似乎将整座皇城都銀裝素裹在一片靜谧無聲裏。

他突然又想起了那個白色的夢境,想起了那些離他而去的人們。

林燮,宸妃,祁王,譽王……

那些和他歃血換杯的兄弟,那個他愛的女人,還有他引以為傲的兒子們。

他那麽喜歡王庭芳。或者,他想……他喜歡的不是她。

他喜歡的是她的年輕,他喜歡她宛如一枝含苞待放的花信,他喜歡她像是春日。

他喜歡她讓他忘記了自己不再年輕,他喜歡她讓他覺得一切都還不晚,失卻的還能重新得到。

所以他恨靜妃,将他的小小幻夢都奪走了。

“陛下,”高湛給他披上了外袍,“天涼,小心別着涼了。”

高湛似乎還想說什麽,卻沒有說。

皇帝瞪了他一眼:“幹什麽,欲言又止的。”

“這……陛下不要責怪老奴多嘴,”高湛小心翼翼道,“靖王殿下還跪在階下呢。”

“哦?”皇帝說,“他跪了一整夜?”

“是。”

從這裏看不到皇宮的階下。但是皇帝知道,他那個脾氣執拗得要命的兒子肯定還跪在那裏。

如果是曾經的譽王,肯定知道什麽叫見好就收。但是這個靖王不知道,昨天居然在所有人面前駁了他的面子,讓他下不來臺。

他想起來還覺得生氣:“他要跪便讓他跪!”

“陛下……”

“怎麽,你也要給他求情?”

“老奴豈敢,只是陛下您看,昨兒夜裏突然下雪了,靖王殿下挨了陛下的杖斥,又在雪裏跪了整整一夜,怕是身體會撐不住。靖王殿下沒有體會陛下的

苦心,又是個耿直脾氣,沖撞了陛下,陛下教訓他本是應該的,只是怕要是靖王殿下真的大病起來,反而沒有辦法好好聆聽陛下的教誨了……”

皇帝嘆了口氣。

高湛說得沒錯。他并不想靖王真的出事……因為如今放眼朝堂之內,還能擔點重任的兒子就剩下這個了。

可是,他的心裏總存着一些遺憾和心結。

靖王和他一點也不像,而他最喜歡的皇兒也本不是他。

他喜歡和他非常相像的譽王。

可惜……譽王和他太像了。

都那麽喜歡皇位,都那麽渴求着權力,都不怕讓自己的雙手沾染鮮血。

年輕的時候,他不理解他的父親,覺得父親過于庸碌。

他總覺得,等得到了這個帝位,他要做很多事。

而等到他真的坐上了這個位置,這個位置就變成了他全部所想所做。

而譽王也一樣。他太像自己,像到和自己做了一樣的事情。

——用雙手來奪取皇位。

他當然不可以給他皇位,但是卻也并不想殺他。他還是愛這個兒子的。

當然,他最愛的還是那個和他有些像又并不完全像的祁王。

可是這個兒子,他愛他。同時他畏他。

祁王像自己,卻要比自己更好,雖然他大多數時候不願承認。

大家都說,祁王更賢明,更智慧,更有威儀,更雄才大略,更得朝臣愛戴萬民擁護。

……他甚至比自己更像個帝王。

一個帝王可以愛自己的兒子,那是他的慈愛和寬容。

但一個帝王不可以畏自己的兒子。

帝王什麽也不可以畏,因為只有他才是最可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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