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章節

“沒事。”蕭景琰有點別扭。

明明他年少時期經常和林殊打打鬧鬧,後來又長年在行伍之間,和弟兄們也沒有什麽顧忌,但是藺晨……不知為何,他想躲開。

可是藺晨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将他的手拖過來。

“就這樣還沒事?我可是不太懂殿下對有事的定義。”

他小心地查看着蕭景琰手上的傷口。皮肉一塌糊塗,只希望沒有傷到骨頭,他想。

也許不免要留疤,他覺得惋惜。……可惜了這樣好看的一雙手。

然後藺晨心裏不禁覺得好笑:他這是怎麽了,居然覺得一個男人的手好看?

他放開了蕭景琰的手:“現在有沒有事我不知道,可是如果不幫你處理傷口,你這手明天肯定有事。”

他說着,就去了自己的廂房,拿了些藥和紗布過來。

他來的時候,蕭景琰依然一動不動地坐在廊下,一杯接着一杯地灌着冷酒。

藺晨也不攔他。

傷藥也許能治這個人手上的傷口,但是他心裏的傷口,卻沒有藥治得好。

唯有酒,能夠讓痛暫時麻痹。

“還在想靖王妃的事情?”他坐下來。

“你是什麽時候知道她出事了的?”蕭景琰突然開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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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五重塔的路上是春風得意,從墨竹苑回來就是深秋苦寒,變了個人一般,還神神秘秘的,就這樣都看不出來,我還怎麽當這個情報販子。”藺晨

說。

蕭景琰看他:“可是你知道了卻不說。”

“每個人都有不願說的秘密,不想為人知的苦衷。”藺晨說,“有時候,有些問題不去問,有些答案不回答,反而更好。”

他抓過蕭景琰的手,給他上傷藥:“我本來就想躲在一邊看看到底出了什麽事,有沒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地方,若不是你像個傻子似的差點把自己的手

廢了,我打算看看就回去的。”

傷藥落在傷口上,蕭景琰啧了一聲,本能地想要縮手,藺晨硬是把他的手鉗牢了。

“哦,現在終于知道痛了,剛剛幹嘛去了?”他說,可是給蕭景琰纏紗布的時候,動作卻放輕柔了許多。

“這兩天我晚上都會過來幫你換紗布,三天內不得碰水,七天內不準食生冷辣物。”纏完了紗布藺晨說,“殿下要是不聽話,下次我就用比這個痛得多的

傷藥。”

蕭景琰看看自己被包成個粽子的手:“先生費心了。”

夜風倏而更大了,嗚咽着卷過金陵城,把懸挂在屋檐下的宮燈卷得紛亂飛舞着,連同琉璃罩裏的那點燈火也變得忽明忽暗起來。

在蕭蕭風聲中,蕭景琰突然想起了很多年前的那場北境大雪。

那時的風也是這樣地嗚咽着,但是要慘烈凄楚得多。

雪下得那麽大,等他帶兵趕到邊境的時候,大雪已經掩蓋住了死去将士的屍體,就連完整的屍骨都無法為他們的家人帶回。鐵甲冰涼地貼在他身上,

這個年輕的皇子在馬背上望着那茫茫落雪,不知道他這一去是否還能活着回來。

但是他不能後退。一寸也不能。退一步,身後萬裏河山都可能成為焦土,萬千繁華的金陵也會變成血與火的地獄。

他拔出了寒光熾閃的刀刃,對萬千追随他的将士道:“不懼死者,跟我來!”

……然後,他勝了。

然後他接到了父皇的诏書,要他暫時回金陵去。

然後他得到了封賞和賜婚。

可當他坐在喜簾之下,紅燭之中,卻依然覺得自己不在金陵花千樹星如雨的繁華裏,而仍在那片茫茫風雪的夢中。

大婚之夜,他和他的新娘,就聽着風聲,想着各自的心事,枯坐了一夜。

他感謝她的無言,也愧于自己的木讷。只是那麽多年,他從未想過喜歡或不喜歡。

可是現在想來,她說得對。他們兩個之間,從未有過喜歡。有的,只是同病相憐,命運與共。他們只是,被困在同一個籠子裏,共嘗人間冷暖的兩只

鳥兒而已。

“我以前不知道該怎麽待她,以後更不知道該怎麽待她。”嘆了口氣,蕭景琰說。

“你可以恨她。”藺晨說。

“我不恨她。”可是蕭景琰說,“我恨的是我自己。”

“哦?”

“我恨她活得這樣苦,我卻幫不了她。因為我就連自己也幫不了,又豈敢大言幫她。我和她一樣,不過是這雕梁玉砌的荒涼宮闕中的囚徒。”

可是在這樣的苦悶之中,蕭景琰的心底對她卻有一點小小的羨慕。

她竟然有這樣的勇氣和決絕,就算折斷翅膀堕入地獄也想舍身一躍。

“那個人什麽也沒有,沒有功名,沒有錢財,甚至連一條腿都廢了,可是她卻仍然守着那個約定。她舍棄金陵繁華,願意追随他至天涯海角。她寧願死

,也要護那個人周全。”他說。

“因為她喜歡了。”藺晨搖搖扇子,“喜歡了,便什麽都是歡喜的。富貴若何,貧苦若何,兩情相悅,便是歡喜。”

“喜歡?”蕭景琰望着在風中搖曳的宮燈。

他想起她說,殿下這麽問,是因為殿下還未真正喜歡過。

若殿下喜歡了,便不會問值得不值得。

“到底什麽才是喜歡?”他惘然道。

藺晨用扇子敲了敲他的胸口。

“什麽?”

“比你心中最重的東西還重,那便是喜歡。”藺晨說,“你若喜歡了,便可以為之舍心中最重的東西。”

“我心中最重的東西?”蕭景琰自言自語。

他突然又想起了那場大雪,還有大雪之中他握住的那柄,帶着鐵鏽味的冰涼刺骨的刀。

摯友想要的海清河晏。

兄長希冀的政治清明。

百姓祈願的盛世太平。

……一寸一毫,他都不可舍。不能舍。不敢舍。

“那你心中最重的是什麽?”他問藺晨。

“當然是江湖。”藺晨說,“天地之間,最有意思的地方就是江湖了,我在江湖之間,江湖在我心間。這世上,沒有什麽值得我舍江湖。可是若真有這樣

一個人,讓我為之舍江湖……那個人便是我喜歡的人了。”

蕭景琰看着他:“真想不出你會喜歡什麽樣的人。”

“嗯,”藺晨想了想,“……好看的人。這個天底下最好看的人。”

蕭景琰愣了愣,然後突然笑了。

“我真傻。”他一邊笑着搖頭,一邊把酒杯送到了唇邊,“我居然傻到問你這個問題。”

“哎哎,怎麽說話呢。”藺晨不服氣了,“我喜歡好看的人有什麽不行?”

其五 問一劍乾坤

風雨初停之日,比劍再開。

這幾日,藺晨每晚都過來給蕭景琰換藥,沒幾日蕭景琰的手便好多了。

昨晚一拆紗布,藺晨握着他的手左右看着,然後忍不住興奮道:“沒疤!沒疤!”

也不知道這人為什麽這麽高興?!蕭景琰想。

可是一想到藺晨那副手舞足蹈的模樣,他還是忍不住想笑。

這還是自從柳氏一事之後,他第一次露出笑容。

如蕭景琰建議的,重新比劍選在了練武場。

一大早,蕭景琰便派列戰英找人清掃了場地,然後又清退了閑雜人員,以便對戰雙方可以全心聚力地比劍。

顧尊和花不尋到的時候,洛青鳴已經早早到了。

藺晨直到約定的時間堪堪将近才來。

“春雨正好眠,晚了晚了。”他道。

“既然雙方都到了,那麽便開始吧,”顧尊道,指着練武場中心的圈子,“此次比劍,點到為止,雙方以先出圈者為敗者。”

洛青鳴的劍法師從昆侖劍客伏龍子,講究的是磊落如電,湧動如風,暴行如雷,出劍無比疾烈剛猛。而藺晨以慕言山莊的萬般流水劍法抗衡,身如飄

葉,劍似游龍,任洛青鳴的劍鋒再怎麽震天動地,也無法将藺晨伏于風雷電下。

“不尋,照你看,誰會贏?”顧尊問花不尋說。

“盟主怎麽覺得?”花不尋反問。

“洛青鳴的劍法是千軍萬馬,縱橫捭阖,藺晨的萬般流水劍法不能以正面抗之,只能借力打力,閃避為主。藺晨雖然一時未露敗跡,但只是閃避終歸不

是戰勝之法。”顧尊說。

“我倒不這麽覺得。”花不尋卻道。

“哦?”

“洛青鳴用的這套伏龍劍法雖然風雷千裏,但是太耗損體力,藺晨目前看來稍有劣勢,但是妙在機巧靈秀,時間一長,只要洛青鳴稍顯不支,他便可占

盡先機。”

正說話間,蕭景琰看見洛青鳴的劍法路數突然就變了。

大概洛青鳴也和花不尋一樣知道了他和藺晨劍法的優劣,既然伏龍劍法不可勝之,他便決定用別的劍法。

劍鋒直劈過來,帶着毀神滅魔的架勢。

藺晨被這劍鋒掃到,如被狂風刮到的柳絮一般,向後退出十幾丈,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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