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章節

還是被暗器打下來的。”蕭景琰說,“當時花前輩高喊小心,所有人都以為你是因為藺晨要掉下來才這麽做的,其實大

家搞錯了時間順序,是你先伸手大叫之後,藺晨才掉下來的。你當時說的小心,不是讓藺晨小心掉下來,而是要他小心不要打碎金輪冠蓋。當時你已

經決定阻止這場比劍,所以你伸手并不是無意之舉動,而是便于暗器從你的袖中飛出。”

“嗯……看來你一直看着藺晨那小子,看得比誰都仔細。”

蕭景琰一怔。

“高手比劍,當然看得仔細。”他讷讷道,然後扯開了話題,“還有你說,關于無心前輩曾經教過藺晨萬源七劍的事情是從藺晨那裏聽說的。這不可能。

私傳萬源劍法是要被逐出師門的大事,以顧盟主的師弟身份為傲的無心前輩,又怎麽可能将這樣的事情說與外人聽。所以這一直是季無心前輩和藺晨

之間的一個秘密,藺晨也會一直為他守護這個秘密。而花前輩卻知道了一個死去的人和一個守口如瓶的人之間的秘密,我只能揣度花前輩要麽是亡魂

複生,要麽是根本未死。”

“靖王殿下比我想得聰明多了。”花不尋嘆了口氣,“可惜啊,如果你跟我那個師兄一樣傻就好了。”

“不,我沒有前輩想得那麽聰明。我也是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蕭景琰搖頭,“我不明白為什麽前輩既然沒有死,卻不願跟師兄相認?”

花不尋笑了,看着蕭景琰:“想不想知道我是怎麽知道五重塔的秘密的?”

春秋倒轉,重回去那個芙蓉城裏花開得如一條錦繡河流的時節。

那時花不尋還不是他的名字,顧尊和段茹也才剛剛定親。

季無心去看了他師兄最後一眼,然後離開了慕言山莊。

他一路拍馬狂奔,走到哪裏算哪裏,停在哪裏便在哪裏喝酒,想要喝個醉生夢死,前塵盡忘。

可是他醉不了,忘不了。他的心魔糾纏着他,不讓他安寧。

有一天他到了芙蓉城。因為他聽聞那裏有芙蓉釀,一杯頂千杯,一醉解千愁。

他抱了一壇芙蓉釀路過鄉野間的時候看到一間破敗的小廟。

他想,用來喝酒睡覺正合适。

他便系了馬,抱着芙蓉釀進了廟去。這個寺廟那麽小,裏面只有一個僧人。

守寺的老僧說,他是守護着一個故事活着。

師父說給徒弟,徒弟再說給徒弟,他們就是這樣把這個故事一代代傳下去。

那僧人問他願不願意當這個故事的主人,他說我可不想當和尚。那僧人就搖頭,他說你只要聽懂了這個故事,便是故事的主人。然後那僧人便給他說

了五重塔的故事,一個關于遠走的大師,那些苦守塔中百年老死卻從未吐露這個秘密的僧人們,還有在那之後終于重新振興的佛道的故事。

冥冥之中,許是緣分。

當初萬空大師為了佛道存亡,寧可犧牲了自己高僧的身份,隐姓埋名,從此浪蕩鄉野,講經化緣為生。後來他來到鄉野,建立了一座小小的寺廟。

……這便是那座寺廟。

講完之後,僧人問他有沒有聽懂,他說不懂。僧人卻笑了,說施主懂的……所以這個故事從此便交給你了。

“有大舍,才有大得。”花不尋說,“萬空大師為了他所求的,可以舍一切。而我,為了我所求的,能不能舍一切呢?”

在那個晚上,季無心聽懂了那個故事。

……他脫出了自己的心魔,悟到了屬于他的喜歡。

其八 解兩字喜歡

季無心是個孤兒。

生來無父無母。無親無故。從小便嘗盡人情冷暖。

可是他命硬,穿百家衣,吃百家飯,也依然長大了。

他長在季家村,所以大概知道自己姓季。

而無心這個名字是他自己給自己起的。

因為他說,他沒有心。

因為他想,沒有心的人,就不知道苦,就不知道痛,就不會難過,就不會流淚。

所以他從來不哭,他總是笑。因為沒有心的人,是不會哭的。

可是他也從來不知道,笑跟笑是不同的。

後來遇到了顧尊,他才第一次知道,原來笑的滋味這麽好。

他永遠記得那個大雨的晚上,他和顧尊擠在客棧那個小小的房間的地板上。

顧尊在背後對他說:我以後也對你好,你能不能也學着對我好?

他明明沒有心的,可是那個時候胸膛裏卻突然長出了一顆奇怪的玩意。

那玩意會顫栗,會搏動,會悲傷,會歡喜。

他全身都是硬甲,只有那個地方卻柔軟得要命,只要顧尊輕輕用手碰一碰,就會痛。

可是那麽痛,卻依然歡喜。

那個時候,雖然他什麽也沒有說。

但是他心裏卻許下了一個承諾,一個就連窗外瓢潑嘈雜的雨聲也無法淹沒的振聾發聩的承諾。

我會對你好的,一直對你好,他想,直到我死。

少年時的怦然心動,就是那麽一瞬間的事情。

可是那個時候,他還太小,還不懂那種感情到底是什麽。

但是那個晚上,第一次當他睡着,他是笑着的。那種隐隐的快樂和滿足從他的心裏湧起來,無需也無法掩飾。

終其一生,季無心都是一個無所求的人。他從不特別在乎什麽,也不特別想要什麽。

于他來說,天下第一只是一個名號,功成名就也不過過眼煙雲。

少年的他站在萬源宗的青山之巅,讓清風獵獵地吹着他的衣襟和頭發。

他覺得就是現在最好。他在,師兄在。另外一切便不再重要。

“但凡師兄有一點點喜歡我,我就算拼盡性命也要和他在一起。可惜師兄對我,卻一點也不是那種喜歡。那麽我的喜歡,便什麽也不是了。”他對蕭景

琰說,“可是喜歡這兩個字卻是不講道理的。求之不得,卻不得不求。因為再鋒利的劍,也斬不斷相思,再冠冕堂皇的謊言,也騙不過自己。”

對那個人的喜歡就在他的靈魂裏瘋長,殺不死。怎麽殺也不肯死。

可是他又無法對那個人說。只是多看一眼那個人便是心滿意足了,他又怎麽敢行差踏錯,讓自己萬劫不複。

他只有把他的喜歡鎖起來,一道又一道,鎖成一個密不透風的繭。

他覺得自己已經鎖得足夠嚴實,假裝得足夠好。直到春末一個響雷,驚醒了懵懵懂懂的他。

顧尊和段茹定親的消息傳來。

他終于發現他所有關于僞裝的幻想不過都是假象。

他是有心的。不然為什麽他會體會到“心如刀絞”到底是什麽滋味。

他裝不了的。他只有走。千山萬水,朝着遠離那個人的路走,走得越遠越好。

蕭景琰突然想起來柳氏的話。

這世上最難的便是喜歡二字。你若不喜歡,你便不能假裝喜歡。你若喜歡,你又不能假裝不喜歡。

“男人和男人之間,也有喜歡嗎?”蕭景琰有些迷惘地問。

“世間萬物,一花一木,一沙一石,都有喜歡。我對師兄,又怎麽不能是喜歡呢?”那個人回答。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是喜歡。

同床共枕,同器共食是喜歡。

……那麽我的喜歡呢?

在江湖浪蕩的幾年,季無心總是如此自問。卻找不到答案。

終于在那個破敗的古廟裏,在那個故事裏,他脫出心魔,悟出了自己的喜歡。

有大舍,才有大得。

季無心想,他的喜歡,便是為了那個人舍卻一切,生前事,或死後名。

從那以後,他戒了酒,重新振作自己,行走江湖之間,去探索武林治學之道、劍法精進之術。

聞雞起舞,日落不息,他日日苦練,希望早日突破萬源第七劍。

也許有一天,他想,師兄會需要他的,或者他的劍。

後來,那個時刻終于來了,雖然比他想得稍微早了一點。

謝十一,就如同他那道狠辣的刀鋒,一擊劈開了中原武林,把江湖攪成了一鍋燙手的水。

長風門和落梅堡已經落敗,接下來謝十一要去的就是萬源宗。

第七劍還未完全練成,但是季無心必須回去。

因為任雲蹤是師兄的劍,他也是師兄的劍。

就摒棄雜念,舍棄萬物,以此命為劍鋒,殺他個神鬼莫當。

師兄和謝十一決戰前的那個晚上,他帶着芙蓉釀上了萬源宗。

芙蓉釀當然不只是芙蓉釀。不然顧尊也不會喝一杯就醉了。

而季無心就坐在那裏,坐了一晚,在月色之下靜靜地看着睡着的顧尊。

看不夠他。何況明日一戰,生死莫測,以後還不知道能不能再看見。

但是卻不敢伸手觸碰。

那麽多年的風流雲轉,少年心事,冷夢纏綿,情毒入骨,早已化成了成結的相思和飄零的歡喜。

他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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