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楚靈到後, 祝音很快便離開了。

白澤越謹慎小心地注意着祝音的位置,将眼角餘光落在了楚靈的身上。

他這時比剛才剛走進院子時已經冷靜了兩分。

三年前仙魔大戰最後的勝者是黎清,魔域衆人倉皇退走時, 甚至沒有時間去搜尋冬夏的遺物。

直到幾個月前,白澤越養好了傷, 才悄悄穿過魔域入口的封印、僞裝成仙域人士模樣去搜尋冬夏的蛛絲馬跡。

他始終不覺得冬夏死了,否則大肆宣揚“妖女已死”的仙域人士必定會耀武揚威地拿出些證據來。

既然死不見屍, 便什麽都有可能。

白澤越輾轉數個宗門,又在黎清和冬夏最後鏖戰的遺址找了許久,才好不容易挖掘出一塊魔氣凋零的碎片。

那是冬夏的本命法器上一塊才大拇指指甲蓋那麽大的碎片, 全然認不出原來的破銅爛鐵樣,扔路上都沒人會撿。

要不是白澤越曾經親手摸過這法器,他見到時也認不出來。

可再碎, 到底也屬于冬夏。其中殘留的微弱魔氣也證明它的主人沒有死, 最多是重傷、瀕死。

白澤越一開始當是仙域囚禁了冬夏, 卻找不到真正殺死她的辦法,便混進了好幾個宗門探查, 直到在乾坤學宮見到黎清和冬夏, 才知道黎清已經出關。

白澤越立刻轉道去到問天門, 确認冬夏與妖女必然有所聯系。

即便不能确定這兩者之間的聯系,白澤越也只能選擇冒險一搏——他也搏贏了,一來知道了冬夏的真實身份;二來确認黎清生了心魔。

白澤越拖着半條殘命回到魔域時, 回想起這事實仍被吓得雙目發直。

——實在是那個甜蜜蜜軟乎乎的冬夏和所有人印象中的妖女差太遠了。

白澤越幾乎嗑完了冬夏留下的所有丹藥才恢複了個七七八八,立刻召集魔域衆人商量了一出計劃。

原本是要用小騷動吸引仙域注意力,先悄悄釋放出冬夏法身的氣息,等引來黎清後,另一批人便趁勢帶着冬夏的本命法器碎片攻上問天門偷人。

只要冬夏恢複記憶, 帶了心魔的黎清必然不是她的對手,魔域翻身之日便到了。

可誰知道計劃剛到第一步,就被帶着冬夏現身的黎清給撞上了。

如今法身已毀,白澤越手中剩下唯一一道籌碼,便是冬夏的法器碎片。

這碎片是冬夏親手煉制、最親密無雙的法器上掉下,有很大可能性将她從如今這狀态中喚醒過來。

只是取出時動靜雖然不會太大,等割開冬夏的皮膚、讓碎片見血時,那引發的動靜便可能是天崩地裂級別的了。

原本的計劃裏,黎清被調虎離山,天高皇帝遠,等他趕回來黃花菜都涼了,白澤越根本不慌。

但如今計劃面目全非,白澤越甚至連單獨和冬夏相處的機會都找不到一個。

白澤越撫着自己手上戒指,思量着計劃的每一步是否該做修改,卻正好聽見一旁楚靈道:“祝師叔來看你身體的?”

“她想我和黎清結契。”冬夏無所謂地道。

楚靈卻差點一口茶噴了出來。

白澤越幾乎是立刻便确定楚靈是知情人之一。

至少,楚靈知道得一定不少。

“你、你答應了?”楚靈平複了呼吸,趕緊追問道,“你不是說……”

她沒将話說完,顯然顧忌玉澤在場。

“只是結契而已。”冬夏道,“他沒意見,我便沒意見。”

楚靈皺了皺眉:“你怎麽突然改了主意?”

冬夏啊了一聲,她望了下天,道:“這不能說。”

白越澤小聲地道:“成契要辦大典的,仙尊要結契,那更是整個仙域的大事,問天門恐怕得花上數月好好籌劃,眼下恐怕沒有多餘的精力。”

冬夏果然愣了一愣,面上明明白白寫了“麻煩”兩個字:“結契能有多麻煩,大典就不辦了,反正——”

後頭的話消失在冬夏唇齒間,白澤越和楚靈都沒聽明白。

冬夏刻意說得這麽含糊,是因為祝音叮囑過她将黎清的傷勢保密。

那結契的種種合理原因便也都立刻無法說出口了。

冬夏喝了口茶,思及祝音走時那五味陳雜的眼神,心中不耐煩地啧了一聲。

祝音提這要求雖算得上是挾恩求報,可也切中了冬夏的痛點。

她不想欠黎清這份救命之恩,便幹幹淨淨還了他。

只是這清白公平的交易,得在前頭鋪開了說、雙方都接受了才行。

冬夏想了會兒,覺得祝音優柔寡斷不能成譜,幹脆也沒等第二天,這日傍晚黎清回來後,便幹脆同他攤了牌:“聽說你傷得很重。”

黎清剛在收劍,聞言動作一頓,張口便要否認。

冬夏卻沒給他這個機會:“祝師叔說,結合卮契能令你傷好得更快。”

黎清差點把禦虛劍收到自己虎口裏去:“合卮契?”

“對。”冬夏點頭。

黎清:“……”他垂着頭把禦虛劍終于收入鞘中,低垂着目光沒有去看冬夏的眼睛,濃密眼睫将眼神牢牢掩蓋,什麽情緒也看不出來。“你怎麽回答她?”

“自然可以了。”冬夏無所謂地托着下巴道。

黎清倏地轉臉攥住了她的視線。

“但只是結契,不代表我喜歡你,更不代表我準備以後喜歡上你。”冬夏薄涼地看進黎清的眼睛深處,“你救了我,我覺得這傷有我責任。等你傷好了便解開,不必有什麽大典,也不需要被其他人知道。”

她說得不慢,每個字也都輕飄飄的,可砸在黎清身上都生了倒刺,剜去他的皮肉、撕出鮮血淋漓的傷口。

“你不情願。”他沉默許久才一字一頓地說。

“我願意,只是沒有情。”冬夏糾正。

黎清抿緊嘴唇,一言不發地将狂躁地叫嚣着“把她打斷手腳鎖起來”的心魔鎮壓下去。

“如何?”冬夏漫不經心地催促,“該告訴你的我都告訴你了。”

“祝師叔來找你,并非是我授意。”黎清為自己辯解一句。

冬夏眨了眨眼,強調地重複問題:“合卮契,結不結?”

她已将一切都放在桌子上交給黎清自己做選擇,黎清卻磨磨唧唧的。

他們兩人心裏都很清楚黎清最後會做出個什麽決定。

哪怕他心中再不餮足,也只會給出一個答案來。

“……結。”

祝音便是最早得知結契這件事的人,她甚至都沒等到第二天去找冬夏,當天晚上便得了黎清的傳訊。

冬夏處理事情這雷厲風行的速度叫祝音驚訝不已,等黎清三言兩語将事情交代完畢後,祝音才反應過來,急急問道:“那等日後——”

黎清打斷祝音:“她什麽都說了。”

祝音愣了下,聲音低了許多:“即便如此,仙尊也同意了嗎?”

“我拒絕不了。”黎清在傳訊的另一頭,祝音看不見他的表情,“……多謝師叔替我開口。”

傳訊随即便被掐斷,祝音長長地出了一口氣,說不清自己究竟是做了一件好事還是壞事。

只看當下的話……岳浮屠說的或許是對的。

即便是短暫的結契,或許也能令黎清的心魔變得平緩。

祝音抱着沉重的心情去準備成契材料,算了算一來二去又要消耗上兩三日。

整個仙域營地裏,知道結契一事的,總共也只有五個人。

黎清、冬夏、祝音、楚靈。

還有一個急得熱鍋螞蟻似的白澤越。

白澤越真心不明白問天門這群人到底打的什麽算盤。

他扪心自問,如果落敗的那個人是黎清,他一定想盡辦法讓冬夏當場把黎清弄死。

就算弄不死,也封印起來埋在地下當個活死人幾千年才能解氣。

可看看黎清幹的是什麽?

道侶?

他黎清渾身上下哪裏和“道侶”這兩個字沾邊了?

白澤越覺得這一定是問天門的陰謀,專門用來诓騙記憶被封印的冬夏。

他必須在黎清和冬夏成契之前将法器碎片和冬夏弄到一塊兒。

白澤越死馬當作活馬醫,緊趕慢趕了兩天,不眠不休地刻法陣,才堪堪在結契的前一日折騰出了個不知道有沒有用的陣法來。

若是有用,這陣法便能适當掩蓋冬夏接觸法器碎片時卷起的魔氣。

如果不怎麽好用……白澤越已聯系好了魔域衆人前來救場。

“該死。”白澤越端詳着算不上精巧的陣盤法紋,心中滿是無奈。

要不是突然有了結契這回事,他也不必被趕鴨子上架、在兩天內找出個應對方案來。

但眼下已是除了破釜沉舟沒有第二條路可走了。

白澤越收起陣盤,給魔修傳令約定引發騷動的時間,又确認了一遍儲物戒中的不起眼的碎片仍然好好地躺在那裏,才深吸口氣出門去找冬夏。

如同前幾日一樣,冬夏身旁跟着黎清。

白澤越在門邊停住腳步,熟練地露出讓人提不起防備之心的腼腆微笑:“見過仙尊。”

“玉澤?”冬夏擡眼看了看,顯然對她不感興趣,“你又來了。”

白澤越:“……”從小到大被冬夏嫌棄這嫌棄那,他竟然還沒有習慣。

“接下來我就該回宗門營地,離這裏很遠,”白澤越揪着衣角緊張地道,“所以我想……送你一件東西。”

冬夏看向了白澤越空空如也的雙手。

白澤越繼續說:“我覺得它很适合你,等你見到便會知道了。”

這同她上次附身在謝佩君身上時說過的話十分相似。

冬夏原本是漫不經心渾不在意地聽着,到這裏時才神情微微一動。

謝佩君三個字出現在腦中的一瞬間,冬夏便回想起來上次謝佩君被魔修附身的事情。

冬夏不自覺地輕輕笑了一下。

——等到了,魔修給她的信號。

作者有話要說:  噫抱歉,卡文更新遲了,今天發紅包。看樣子重頭戲明天才能寫到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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