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鼎爐的存在可謂歷史悠久, 并且令人驚訝的是,并不僅僅在魔域中流行。
仙域同樣也有人偷偷出售鼎爐,甚至價格還更為低廉。
因為在魔域想要運輸鼎爐的成本太高, 指不定就半路被人搶走占為己有。
——比如說妖女喜歡黑吃黑這一點就很出名。
其餘人多少覺得冬夏修為高絕中有鼎爐的幫助,但冬夏自己知道, 要變得比誰都強沒有捷徑,只有靠自己這一條路。
她微眯着眼睛打量院門口的方向, 安撫地捏了捏殷秋水的手指。
若那老道和暗中販賣鼎爐的那群人有關系,一定能揪出他的狐貍尾巴。
多年來冬夏一直暗中調查,可也只在魔域将這個見不得人的組織殺得七零八落——仙域到底不是她的地盤, 和黎清睡了一覺掰了之後更是寸步難行。
好不容易能名正言順地混在一群仙修堆裏,還能光明正大地接近各路宗門要員,冬夏不想錯過這個機會。
最好能借着這機會, 一勞永逸地将幕後主使抓出殺了祭天。
“冬夏姐姐, 不如告訴仙尊吧……”殷秋水不安地道, “仙尊肯定會幫忙的。”
“不。”冬夏摸了摸殷秋水的頭發,“黎清有別的事要忙。”
比如身受重傷需要養傷什麽的。
就眼下黎清這身傷勢, 冬夏覺得自己恢複個七八成就能把他打得落花流水。
祝音和殷秋水很快一前一後離開, 冬夏又等了個把時辰, 仍沒見黎清來找自己說話。
他就像個鋸了嘴的葫蘆似的在院中盤坐調息,看起來整個人好像都入定了似的。
冬夏等得有點不耐煩,幹脆把書一合, 也沉默不語地就托腮盯着黎清看。
還不到一刻鐘的功夫,黎清已經有點坐立難安起來。
冬夏眼尖地瞧見他身周原本規律運轉的靈氣都有點心不在焉地扭曲浮動,不由得嗤笑一聲。
裝。
祝音走時明明都将合卮酒交給了黎清,他一言不發地收起來卻絕口不提,打的是個什麽算盤?
兩人僵持許久, 還是黎清先敗下陣來。
他睜開眼睛,剛開口吐了個音,冬夏就搶先打斷了他:“剛才來的老頭兒是誰?”
——剛才不說,現在也繼續憋着。
黎清頓了頓才答:“那是白雲宗宗主。”
冬夏認真地想了想,不記得這號手下敗将。
雖然她現在暫時抽不開身,但可以将手中的線索交給白澤越去查。
只要确定了白雲宗的老頭确實和鼎爐生意有染,冬夏便得到了一個極為珍貴的機會——她可以順着老頭一路找到仙域這邊罪惡鏈的源頭。
想到這裏,冬夏對自己看待黎清的眼神做了修正。
黎清現在是張好看的門票,能讓她安穩地留在仙域營地中。
……但這不代表黎清就不用死了。
冬夏緩緩摩挲自己腕上一時還解讀不透的陣紋,正想着怎麽在這期間先從黎清身上讨利息回來的時候,外頭問天門弟子前來禀報:“仙尊,駱家人到了,駱公子已在來此處路上。”
冬夏想了想就回憶了起來:“駱同塵?讓他進來吧。”
問天門弟子愣了愣,小心擡眼觀察黎清的表情,見他默認地垂下眼去,便應是離開。
冬夏玩味地笑了起來。
她太記得駱同塵了。
這麽多年來,敢對她的東西打主意的人不少,但真會膽大到付諸行動的,還真就駱同塵一個。
——還差點就叫那小子得手了。
事後冬夏追殺駱同塵足足八千裏,還是黎清出來救的場。
再後來,駱家怕駱同塵一出門就被冬夏做掉,關了他一個長長的禁閉。
但其實冬夏也就是随便追殺追殺,沒真想把駱同塵做掉。
否則駱同塵那點小聰明能補足他們兩人間修為差距,逃出足足八千裏?
不過這也沒必要說出來,說了駱家也未必信。
還好沒真把駱同塵殺了,否則今天還怎麽用他?
冬夏托腮給自己倒了杯水,抿了口便不喜地放到了一邊,問黎清:“有酒嗎?”
黎清條件反射地去摸自己的須彌戒,半路才反應過來:“你酒量不好。”
“你有酒。”冬夏揚眉。
她是個酒鬼,但偏偏黎清這個滴酒不沾的……是個釀酒大師。
為此,有那麽短短半日時間裏,冬夏還以為自己從此以後再也不愁沒酒喝了。
“拿來,我跟你換。”冬夏幹脆地道,“快點。”
黎清撫着戒面不語,像理智和沖動做最艱難的拉鋸。
“我數三。”冬夏耐心向來不好,她豎了三根手指,“不給我酒,交易失效。”
“什麽交易?”駱同塵正巧進門,聽見這句下意識地問。
“換酒。”冬夏托腮懶洋洋地看了眼駱家的年輕天才,“你身上帶酒了麽?”
駱同塵下意識張口便答:“帶了。”
“那你跟我換。”冬夏朝駱同塵勾勾手指。
駱同塵倒沒覺得一壇酒有什麽的,白送都不是問題。
問題是……冬夏剛朝他勾完手指,黎清身上冰冷的劍氣就幾乎已經戳到駱同塵心口了。
駱同塵瑟瑟發抖地想起自己被黎清從妖女手中救回去後,也曾經在黎清身上感到過這樣的針對。
黎清當時冷着臉問:“她追了你八千裏?”
心中一琢磨,這是覺得他還不夠慘、教訓得不夠痛啊!
記起往事,駱同塵咽了口唾沫,打了個哈哈,用最後的勇氣詢問:“換、換什麽?”
冬夏眯眼盯着年輕人,突地笑了一下。
駱同塵不是第一次見冬夏笑了,可上次冬夏笑時仿佛春日萬花開,這回卻像茫茫雪地裏橫生出來一支嫣紅攝人的梅花,幾乎是全然不同的氣質風姿。
就仿佛變了一個人似的。
駱同塵不由得看得愣了會兒。
就這麽會兒愣神的功夫,黎清已經将酒放在了冬夏面前。
“控制飲酒。”他沉聲說着,有意無意堵在了駱同塵和冬夏之間。
冬夏一手熟練地打開壇子,另一手掏了顆糖給黎清,很是敷衍:“拿這個和你換。”
黎清看看手心裏的糖:“……”這還是楚靈買的。
“怎麽?”冬夏轉臉不懷好意地問,“你想要我這顆?”
黎清的視線不受控制地聚焦在了冬夏的頰邊,那裏稍稍凸起一小塊,看就知道是冬夏含在嘴裏的糖。
冬夏偏過頭來,朝黎清吐了一下舌頭,半透明的球形糖果在她舌尖一閃而過又被卷回去,濕潤又誘人。
黎清倏然收緊五指,喉嚨發緊:“不。”
冬夏舔着糖聳了聳肩,給自己倒酒時見到駱同塵正同手同腳地悄悄往外退去,心機叵測地叫住了他:“你跑什麽?”
駱同塵的背影咔地停住,随即帶着僵硬的笑容轉頭:“我……突然想起……有點事兒?”
——上次的冬夏還是個小甜甜,眼前這個氣場跟黎清不相上下的是誰啊!
冬夏晃着酒杯重複了一遍:“你有事?”
駱同塵硬是從這三個字裏聽出了泛着血腥氣的刀光劍影,立刻選擇了能屈能伸的道路:“沒,沒事兒,我太閑了,不如給您倒酒。”
他灰溜溜地從黎清身邊經過,投給黎清一個抱怨的眼神:小兩口吵架,為什麽帶上我?
黎清:“……”
冬夏天生便知道如何讨人喜歡,她刻意要同人結交時這世上沒人能拒絕她,哪怕失去記憶時也一樣。
黎清早知道這道理,但看見駱同塵從如坐針氈到和冬夏相談甚歡只花了半刻鐘時,他忍不住也坐了下來。
駱同塵正托着酒壇和冬夏說得起勁,餘光瞥見身旁影子,順口便道:“你不打坐了啊?”
黎清把酒壇從駱同塵手裏拿走,輕描淡寫地說:“你沒事做?”
“沒有啊!”駱同塵點頭。
冬夏的杯子已經伸到了黎清面前,示意地晃了兩下。
黎清沉默了下,邊傾斜酒壇倒酒,邊想着怎麽把駱同塵趕走。
他知道冬夏向來對外貌執着,長得好看的仙修她甚至交手中都不打臉。
譬如駱同塵這半吊子的修為,能在冬夏手裏掏出八千裏,何止放水,這是洩洪。
他就七十年來都沒在冬夏手裏有這麽好的待遇過,憑什麽?
黎清低頭去看酒壇中自己的倒影。
明明冬夏更喜歡他的臉。
“三十六聖手的棋譜我早都看完了!”駱同塵意猶未盡地繼續對冬夏傾訴,“只可惜,七十二的下半部不在我家,我魂牽夢萦了這麽多年也不知道長什麽樣。”
“下半部呢?”冬夏問。
“在……”駱同塵打了個磕巴,“在一個我拿不到的地方。”
冬夏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
原來駱同塵偷偷摸摸靠近她,是想找那本棋譜。
駱同塵是個憋不住話的,忍了兩息便一拍大腿開始訴苦:“實話告訴你吧,棋譜就在妖女手裏,可她居無定所,我當時沒能找到,也不知道現在流落到什麽地方去了!”
他說着說着悲上心頭,自己翻了個杯子出來也下意識跟着冬夏一樣遞到了黎清面前。
黎清冰冷地掃了駱同塵一眼。
駱同塵一個激靈收回手,苦巴巴地自己又掏了酒出來。
“誰知道以後會不會直接便流落到你手裏了呢?”冬夏托着腮道,“風水輪流轉,這天底下的事情誰說得清楚。”
今天她勢必要利用駱同塵不少,一本破棋譜而已,當報酬送他就是。
駱同塵只當冬夏是安慰自己,唉聲嘆氣長籲短嘆:“要真有這麽幸運就好了。”
冬夏微笑:“多喝點,酒能澆愁。”
飲酒小白駱同塵迷迷糊糊地被勸酒高手冬夏留了兩個時辰,直到圓月高挂才終于醉倒,一頭栽在了桌上。
這時兩人周圍已經擺滿了酒壇。
還有一個渾身不沾酒氣、氣場卻比酒鬼還低沉的仙域至尊。
冬夏飲盡杯中最後一滴酒,起身看向黎清,輕笑:“沒有別的事了吧?不早了,我去睡覺。”
作者有話要說: 黎清:…………領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