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白澤越辦事效率高得很, 冬夏剛開吃第二罐蜜餞的時候,他就已經将情報給冬夏送了回來。

“十有八九。”他在傳訊中留了兩分餘地,“要去他老巢看過才能确定。若他真長年累月使用鼎爐, 必定有一個藏匿鼎爐、避人耳目修煉的密室。”

冬夏很不以為然:“我是魔修,從來不講道理, 別說十有八九,哪怕你只有五成把握我也動手。”

白澤越:“……”可以, 這很妖女。

“适時撤了,我用不到你們。”冬夏吩咐道,“等仙域這些人各回各家時, 我去把白雲宗端了。”

白澤越此番大張旗鼓離開魔域,不過是為了和她接頭,目的一旦達成, 便可再度隐匿。

冬夏一點沒指望魔域這群烏合之衆幫自己打架, 尤其是打黎清, 沒一個實力能上得了臺面。

白澤越提醒:“合卮契。”

“我有辦法。”冬夏皺皺鼻子斷了傳訊。

她又不是吃着蜜餞喝着小酒就忘記了自己是在坐牢。

搜腸刮肚幾日後,冬夏想起自己曾經抄不知道哪位仇敵老家時從他那裏撿了一門法訣, 同傀儡術差不離, 制作出來的傀儡不能說話, 但氣息卻是實打實地同本體一樣。

只要制一個傀儡、說自己要睡覺、再把門一鎖,冬夏就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溜出去幾個時辰,黎清不會發覺。

……只要黎清不摸到她床邊, 就不會發覺。

冬夏皺了皺眉,把這個念頭從腦子裏抹掉。

制作傀儡需要的材料并不多,只是需要的時間長達數日,冬夏不得不小心行事,将尚未完成的傀儡藏在自己床底下免得叫黎清發現。

至于怎麽叫白雲宗比問天門先離開, 這也很簡單,屆時讓白澤越在白雲宗領地裏弄出點動靜來便是了。

這一切都安排好以後,冬夏仔細算了算傀儡制成的日期,安然等待。

白澤越精心策劃一場遭遇、被圍攻、慘敗逃回魔域的大戲,耗時足足三日,演得有聲有色氣勢恢宏。

冬夏雖然沒見着,光蹲在仙域營地裏看仙修臉色也知道反正他們肯定是當真了。

當終于将魔修大軍徹底擊潰之後,仙域衆人一陣歡呼慶祝,當晚甚至還辦了場宴會。

冬夏萬萬沒想到:“……”這些仙域人士腦子有什麽問題?這時候不趕盡殺絕什麽時候趕盡殺絕?辦宴會??

既是宴會,問天門也不好不參加,黎清也去露了一面。

冬夏跟着去了。

當然不是為了露臉,是為了再看看白雲宗宗主的修煉路子。

換成從前的冬夏,這等小角色從來不會放在心上,一招不行兩招處理完的事。

但現在她修為滿打滿算恢複三成,傀儡還得再耗去一半,打個白雲宗宗主竟然都要精打細算起來。

全怪黎清。

冬夏眯眼打量着滿面慈祥悲憫之色的白雲宗宗主,把嘴裏的桃酥當是黎清的肉一樣狠狠地咬了一大口下來。

“很快就能回問天門了。”祝音在旁柔聲道,“你和仙尊的事還沒有告訴宗主。”

冬夏認真地回憶了一下。

問天門确實有個宗主,但不太能打。

所以她只記得岳浮屠、祝音、楚靈這三個人了。

“若是你和仙尊都同意,回去便見見他吧,”祝音說,“他畢竟是仙尊的師父。”

“哦。”冬夏想起來了。

黎清是有個師父,很讨人厭的那種固執老頭,哪怕最溫柔善良的魔修在他眼裏也不如一個殺人魔仙修來得高尚。

冬夏:“……”我是不是好像揍掉過他兩顆牙?

這就還是不見了吧。

應付了祝音後,冬夏繞到黎清桌前看了看。

嚯,不愧是仙域至尊,桌上擺着的都是最好最貴最罕見的酒飲吃食。

冬夏微妙地擡眼看了看黎清,一點也不客氣地将一盤碧桃糕拿走了。

黎清默不作聲地将瓊華酒也往她面前推了推,冷白指尖點在青瓷酒杯上,極致的蕭肅當中又帶了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冬夏覺得自己不是個會被美食美色收買的人。

但這不代表她會拒絕美食和美色。

她舉杯将一年只得三壇、滴滴金貴的瓊華酒喝了,杯子往黎清面前一放,端着碧桃糕去了殷家席中。

仙域衆門的人實在太多,這宴席也幾乎一眼望不到盡頭,熱鬧得很。

冬夏不能将神識探得太遠,只斂在識海內随意打量周圍的人。

在經過白雲宗宗主身邊時,冬夏的腳步微微一滞。

她從白雲宗宗主身上察覺到了一股奇異的波動。

這波動極其細微,凄豔又淫靡,不是普通修士身上會帶的。

若不是冬夏接觸過太多利用鼎爐來修煉的人,她也不會敏銳地捕捉到這一絲真元波動。

——這很特別。

特別在……只有是在四個時辰之內“用”過鼎爐的人,身上才會帶這一絲褫奪而來、格格不入、充滿痛苦和怨念的靈氣。

白澤越的“十有八九”這一刻在冬夏心中升華成了“千真萬确”。

四個時辰?

白雲宗宗主不僅是個好鼎爐之徒,他甚至膽大包天到能将鼎爐随身帶到這營地裏來!

——就在這光天化日、所有人的眼皮底下!

他竟敢……

冬夏輕輕吸了一口氣,将心中洶湧的惡念往下按去。

如果不是體內“封絕”仍在,她幾乎是立時便要讓白雲宗宗主血濺五步。

後者注意到冬夏的停步,疑惑地開口詢問:“何事?”

冬夏慢慢轉臉朝他笑了一下。

“想起一件事,”她輕慢地說,“不太開心的事。”

白雲宗宗主還沒說話,冬夏已經舉步往殷家走去。

老者笑意一沉,對自己被一名凡人輕視的事實有些不滿。

但他看了看座上高處的黎清,又把這絲不滿收了回去。

何必為一個凡人得罪黎清?

冬夏沒入殷家人中,看了看主動立起身來給她讓座的殷長天,沒有立刻說話。

對白雲宗宗主,冬夏已做好了萬無一失的計劃。

而現在,傀儡尚未制成,仙域衆人皆在,如果她貿然動手、身份暴露,便是被群起而攻之的下場。

冬夏的理智知道她該再等數日、按照原計劃來辦事。

可一旦想到這偌大營地裏不知道何處關押着的孩子,冬夏的理智便搖搖欲墜。

這麽近、這麽近。

她等不了。

“冬夏姐姐?”殷秋水疑惑地喚她。

冬夏扭頭看了一眼就在兩個座位旁邊的殷浮光,後者正在看着她。

冬夏笑了笑,她彎腰低聲問殷秋水:“‘月影’,還有嗎?”

殷秋水當然是兩肋插刀:“有!”

月影雖然珍貴,但對于殷家來說并不難到手。

冬夏握住月影的瞬間,便能察覺到一陣薄膜似的靈氣将自己覆蓋住、掩去了氣息。

幾乎是同時,黎清的視線落到了她身上。

跟蹤狂。

冬夏頭也不擡地腹诽,不經意似的将月影放到了桌上。

黎清的目光收了回去。

冬夏借着和殷秋水說話的功夫,将手隐到桌下陰影之中,輕輕将手腕上的鈴蘭花枝解了開來。

仙域營地太大,想要迅速找到一處密室很難。

但對冬夏來說并不難。

她善操縱植物,而對植物來說,只要有适量的靈氣,瘋長起來非常簡單。

冬夏從指尖擠了一滴血給鈴蘭,後者乖巧地吮去精血,又輕柔地撫過她的傷口,才自宴席桌間飛快向外生長攀爬而去。

不消一刻鐘,冬夏便通過鈴蘭的反饋确認了那處密室的位置。

冬夏尋了個借口起身離席,巧妙地将身形隐藏在了人群當中。

去救個孩子而已,不過片刻的功夫。

等黎清懷疑的時候,她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地回來了。

從側邊離開宴席的瞬間,冬夏便點足用上步法往密室趕去。

仙域幾乎所有人都在宴席上,她不用擔心被人發現。

密室就建在白雲宗宗主的居所地下,若是不知道的人根本猜不出來。

冬夏借用鈴蘭的感知去探查過那密室,知道這密室定然是潦草建造,空間極小,不見天日,裏面除了一張床再沒有別的家具。

那根本不是人住的地方。

冬夏輕而易舉地破解白雲宗宗主居所的禁制入內,沒有驚動任何人。

她精準地找到隐藏的暗道,深吸一口氣将其拉開。

碎石泥土窸窣地往下落去,冬夏毫不猶豫地縱身入內,穿過狹窄的甬道抵達最深處的密室。

密室口還有一道門,被上了鎖。

冬夏擰眉花了點功夫将鎖解開——而不是捏碎——随後推開了門。

她在指尖用魔氣幻化出一叢“不夜花”,那花朵即便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仍然能發出柔和的光芒,像是一小群螢火蟲一般搖搖曳曳。

密室裏頭簡陋的木板床上有個看起來不比殷長天大多少的男孩,他正抱着膝蓋、面無表情地看着冬夏,一雙漆黑眼瞳裏沒有任何恐懼之色。

冬夏見過太多這樣的孩子了。

他們或許一開始也曾激烈地反抗自己的命運,但大多無疾而終。等時間久了,他們便被摧殘成了一具具的行屍走肉。

冬夏差一點便走上和他們同樣的命運。

她救了許多人、殺了許多人,可終究找不到這條罪惡之鏈的源頭究竟拴在什麽人身上。

可多救一個,也是一個。

冬夏緩步上前,将不夜花輕輕放到了男孩滿是淤青的膝蓋上:“這叫不夜花,它能減緩疼痛。”

男孩麻木的視線逐漸被光芒所吸引,碧綠色的星星點點映在他漆黑無光的眼底,像是垂死将熄的炭火。

冬夏将月影放到男孩手中,運轉法訣掩蓋了自己的氣息。

“走吧,”她用最溫和最輕柔的語氣對男孩許諾,“……我會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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