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冬夏燒了一夜, 第二天醒過來時整個人都有點虛脫。

她就着黎清的手喝了一整杯清水緩解喉嚨裏灼燒的幹渴,才長舒了一口氣:“你的傷怎麽樣?”

其實這也算是明知故問了。

冬夏心中清楚得很,黎清體內傷勢就算能痊愈, 心魔可沒那麽好驅。

——但同時,冬夏也終于明白過來祝音為什麽最開始會提議兩人結契。

不就是因為黎清的心魔也因她而起!

“好多了。”黎清将杯子放到一旁, 探了下冬夏額頭的溫度。

冬夏微眯着眼體會了下黎清的情緒,覺得他似乎比昨晚平靜不少。

她随意地問:“今日他們也要去魔域巡視?”

白澤越帶着魔修搞了兩次事之後, 整個仙域營地便緊張起來,各路人馬分頭一天十二個時辰地警戒巡邏,還安插了不少人手在魔域入口附近。

要不是那封印他們破不開, 早就強行突入其中和魔修一戰了。

“我不去。”黎清朝冬夏伸手,去撫她掉下的碎發,“合卮契成後幾日, 你可能會不舒服, 我……”

冬夏沒專心聽黎清的解釋, 她眯着眼注意黎清逐漸貼近的手,猝然出手扣住了他的手腕。

肌膚相貼的瞬間, 濃郁的情感在冬夏心頭炸開, 像是口中寡淡時被塞進一顆蜜棗那麽愉悅鮮明。

冬夏盯着黎清看了兩息, 又慢慢地松開了手。

那情感帶着點兒不甘慢慢淡去。

冬夏心裏有了點猜測,她一不做二不休朝半蹲在床前的黎清靠近過去,直到能嗅到他身上清冷的松木香時才停了下來。

黎清動了動, 看動作是想往後退去。

冬夏揪住他的領子:“黎清。”

仙域至尊像是被偷糖抓包在現場的少年似的垂下眼睫,難堪地抿住嘴唇。

冬夏的話在舌尖轉了幾圈,想要找一個最合适的詞卻挑不出來,最後只有幹巴巴地警告:“你能不能……克制一點。”

勉強算得上親密暧昧的接觸時,來回攪動着她心頭的根本不是她自己的情緒, 而是從黎清那頭傳來的。

太過濃郁,冬夏差點搞混。

合卮契就像是将兩個池子連在一起的渠,雙方的池水通過渠偶有交換……

不帶黎清這樣不管不顧整個灌過來的!

黎清沉默了下。

“……有點難。”他說。

冬夏想揪着他的衣領用力搖晃兩下看能不能聽見水聲。

一定是黎清識海裏的那片黑海淹了他的腦子。

“我要是能對你下咒,我就……”冬夏咬牙切齒地松開了手,從黎清身邊下床穿了過去。

果然,當黎清碰不到她時,這情緒倒灌便緩和了許多。

冬夏輕輕啧了一聲。

等她有機會,她不僅要給黎清下封絕、給他洗腦、還要再刻一個“碧血丹心”到黎清骨頭裏。

碧血丹心也沒有別的什麽用處,也就強制黎清在對她的時候一句謊也說不了,不然立刻天降神雷罷了。

劈死他。

離了黎清視線範圍的第一件事,就是給白澤越傳訊,讓他去查白雲宗宗主。

冬夏一點也不擔心白澤越能不能辦成這事兒。

她從撿到這小崽子的時候就知道他各方面能力優越了。

尤其是求生欲,特別強烈。

當然野心也大,一直想代替她的位置,只可惜修為不夠。

要不是黎清還在,白澤越又知道他自己不是對手,這次也不會這麽勞心勞力來找她、救她。

畢竟冬夏沒了,就眼下這情況,魔域基本也就沒了。

冬夏敗給黎清時也是這麽想的,直到……直到昨晚。

冬夏不耐煩地捏了捏自己的手腕,又不動聲色地放下,往天際掃了一眼。

“冬夏。”楚靈的聲音很快傳來,“昨日沒趕得及回來,今天才來看你。成契之後有沒有什麽不舒服的?”

“發了一晚上燒,現在好了。”冬夏漫不經心地道,“楚靈師姐累了,回去休息吧。”

“我來把賀禮給你,”楚靈的聲音确實帶着一絲疲倦,“不管怎麽說,也是只能結一次的合卮契。”

冬夏不怎麽感興趣,她腦子裏除了怎麽弄死黎清,就是白雲宗宗主。

“是前次和你說過、我有個朋友自釀的酒漬蜜餞,昨日正好遇見她,就要了一罐來。”楚靈道,“雖然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合你的口味就好了。”

冬夏毫不猶豫地把黎清從腦子裏踢了出去:“這比什麽都來得值錢。”

之前楚靈給她帶的糖果雖說不好買,但對冬夏來說只要是能用錢買得到的,她什麽都嘗過。

但天底下有些東西是錢買不到的。

譬如說,楚靈手中這一罐玄女宗秘制果脯。

冬夏和玄女宗有深仇大恨,垂涎多年一直沒嘗過,多虧楚靈才能一親芳澤——不是一顆兩顆,是一罐!!

“認識楚靈師姐真是太好了。”冬夏感動至極,“只有你知道我想要什麽。”

楚靈順勢坐了下來,她被冬夏逗笑了:“區區蜜餞,你要是喜歡,對師兄開口就行。”

冬夏咀嚼蜜餞的動作頓了一下。

她抿着蜜餞裏頭甜甜的酒味,慢悠悠地問楚靈:“真喜歡一個人,會不擇手段嗎?”

楚靈眼中淺淺的笑意飛快退去。

“因為喜歡一個人、想得到這個人,無論為此做了什麽,都能被原諒?”冬夏換個方式又問了一遍。

但她已經能确信楚靈是個知情人——至少,半個知情人。

“……你為什麽這麽問?”楚靈掩去面上多餘神情,看起來冷若冰霜,“是師兄做什麽事惹你生氣了嗎?”

“你這話說得,”冬夏半開玩笑地道,“我從上次‘受傷’醒來以後,就沒有不生他氣過呀。”

楚靈一噎,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我沒有那般渴求卻得不到的人或事物,我不太明白。”

冬夏原也沒打算從楚靈這裏得到答案,揚了揚眉,很随意地嗯了一聲。

“但我想……強求大抵是柄傷人傷己的雙刃劍吧。”楚靈又說。

她垂着眼,看起來興致不高。

冬夏這下帶着點贊賞地擡眼看了看楚靈。

當你不是魔修的時候,冷豔的妙音仙子還是很通情達理的。

下次戴着面具和她對上時下手再輕一點好了。

答完這個問題後,楚靈明顯有點心不在焉,她只坐了一小會兒便起身告辭。

冬夏抱着精致的蜜餞罐頭,一次只舍得吃一個,還要在嘴裏含上好一會兒才舍得咬開。

她給白澤越又傳訊了一條信息:釀酒你是沒天分了,不如學學怎麽做蜜餞。

白澤越沒回複。

正巧黎清已在返程路上,冬夏就沒再騷擾白澤越。

她眯着眼想了一會兒,覺得自己使喚黎清根本不過分,只不過是讨點利息罷了。

——這都還算便宜他了!

于是等黎清回來的時候,冬夏意有所指地對他說:“這蜜餞好吃。”

黎清看了看她手中瓷罐。

一抹怪異的負面情緒從冬夏心中迅速地滑過,快得她都來不及捕捉分辨。

“就是太少了。”冬夏又明示。

所以趁我還是“冬夏”,快多搞點來上貢。不然堂堂妖女跑去人家玄女宗大打出手只為搶人家的蜜餞多掉分。

“和昨晚的酒比呢?”黎清卻不溫不火地問。

冬夏:“……”她很認真、很認真地思考了一下這個問題。

然後,和剛才一樣的滋味在她心頭又紮了一下,像是蜜蜂的尾針。

但這次冬夏有所準備,她驚愕地擡眼去看黎清的表情:“黎清,你嫉妒?”

黎清的眼神立刻往一邊撇去,可疑地閃爍了下。

冬夏簡直不可思議,她低頭看看自己抱在懷裏的罐頭,又看看對面仙風道骨的仙域至尊帶着點不知所措的模樣,有點不太确定自己的想法是否準确。

可黎清的表情神态幾乎已經是一種默認了。

冬夏想了兩息,居然真的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太可笑了。

黎清喜歡她,能喜歡到求而不得生出心魔,能喜歡到瞞着整個靈界把她藏起來,還能喜歡得連蜜餞和酒的醋都吃。

——他偏偏選擇當個七十年都鋸了嘴的葫蘆,跟她你死我活這麽多年。

喜歡個屁,黎清他就是個膽小鬼。

冬夏站起身走向黎清,将還沾着些微酒味糖漬的手指按到他嘴唇上,從右到左輕輕畫了一筆。

她帶着惡意輕聲漫語:“我都要,你給不給?”

焦躁灼熱的情感幾乎一路從胸口燒到她的小腹。

就這,黎清還能一動不動站在她面前,連手指也沒有伸出一根。

他只是惜字如金地回複她:“好。”

冬夏都有點想不明白黎清眼下的行動準則是什麽了。

他的底線究竟劃在什麽地方?

“這兩者我都很喜歡,”冬夏悄聲說,“……但我對你沒有喜歡,黎清。”

黎清驟然退後了一大步。

但冬夏還是立刻察覺到胸口仿佛撕裂出一道口子,冷風凜冽地往裏灌進去,将空無一物的胸膛吹得呼呼作響。

冬夏一點也不覺得痛,反倒帶着快意地勾了勾嘴角。

黎清不怕痛?

那是他沒試過軟刀子捅進去是什麽滋味。

作者有話要說:  _(:з」∠)_是的,今天又遲了,今天也發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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