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知道天羅引确切的位置後, 要将它挖出來就簡單得多了。
冬夏把像是一顆豆子似的天羅引也捏了個粉碎後,才覺得胸中郁氣緩解不少。
“冬夏,”黎清捏了療傷的法訣按到她手上, “你為什麽回來?”
“有事要辦。”冬夏飛快地抽了手。
“什麽事?”
“殺人。”冬夏嘲諷地道,“怎麽, 你要幫我殺人?”
“白雲宗宗主已經死了。”
冬夏終于擡眼看了黎清的正臉。
去時匆忙,冬夏想讓那老賊多痛苦一段時間, 只廢了他的四肢修為,再下禁制令他無法說出自己的身份。
按時間來算,老賊應該還能活上好幾日。
“你殺的?”她揚眉問。
“……他知道你的身份。”黎清凝視着她, “可能會說出來。”
“那也沒有人會相信。”冬夏露出甜美的笑容,“誰能想到冬夏就是妖女呢?這不是你打好的算盤?”
她說完,飛快收起笑容, 起身便大步回了自己屋內, 把黎清關出門外。
如今身份在黎清面前暴露, 根本不用再和他虛與委蛇。
黎清垂眸去看自己指尖上剛剛沾到的鮮血,端詳了半晌後, 将染着冬夏氣息的血跡送入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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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 ”冬夏又在他背後打開了門, “什麽時候回問天門?”
她那日擊傷了偷襲者,将仙域營地的人排查一遍後便該回問天門去找人。
免得時間拖太久,對方傷勢都痊愈, 就再難找到蹤跡了。
黎清曲起手指背到身後,道:“你要殺問天門的人。”
“你大可以攔我,我不介意。”冬夏肆無忌憚地靠着門說。
“……你想走時,我便帶你走。”
“很好。”冬夏挑了一下眉毛,又啪地将門甩上了。
她一點也不信任黎清, 哪怕有心魔也不信。
找到那個偷襲者的事情,冬夏不準備假手任何人,這也是為了不打草驚蛇。
冬夏傷人用的是魔氣,對普通的仙修來說,這樣的傷口愈合得異常之慢,因為首先得将傷口附近傳染的魔氣徹底驅除後才能療傷。
這傷短時間內不會從偷襲者的身上消失,她大可以将搜索的周期稍稍拉長一些。
自從那晚冬夏的突然現身後,整個仙域營地又是如臨大敵之狀。
盡管黎清親口說過那晚傷人的不是妖女,可光是出現一個實力高強、僞裝成妖女的狂徒,就足夠激起一群驚弓之鳥了。
冬夏花了四五日功夫将在仙域營地中的問天門弟子挨個排查了一遍,連幾位長老和楚靈也沒例外。
——沒有一個身帶她制造的傷口。
也就是說,目标要麽已經離開營地,要麽就是已經逃回了問天門。
冬夏帶着黎清這個甩不掉的累贅啓程回問天門,送他們離開的楚靈有點憂心忡忡:“冬夏,你和師兄吵架了嗎?”
冬夏漫不經心地反問回去:“我和他有什麽可吵的?”
楚靈欲言又止,目光在氣氛明顯不對勁的兩人之間反複轉了幾圈,最後還是什麽也沒說,揮揮手送別了兩人。
禦虛升空時,冬夏站在黎清背後看他的背影。
她專注地看了許久,直到黎清的手指都悄悄在袖中緊張地捏起來時,才開口問道:“三年前的你真的以為将我改頭換面、更改記憶是個好辦法?”
黎清沒說話,但冬夏其實早就知道答案。
她薄涼地笑了笑:“你是不是現在還覺得是自己做得不夠周密,要是能夠再謹慎小心一點……”
“不。”黎清打斷了冬夏,他沒有回頭,只有低沉的聲音被風送到她耳邊,“我知道三年前決定會帶來什麽結局。”
冬夏抱着手臂:“但?”
“但偷來一天是一天。”
冬夏不以為然地一哂,她正要說話,黎清又接了下去。
“如果你沒死,能瞞失去記憶的你一時是一時;如果你死了,哪怕只是一具屍體我也強留不可。”
黎清說到後頭字字擲地有聲、好似千鈞重,聲音雖然很平靜,但冬夏幾乎都能看見黎清身上蒸騰而起的心魔爪牙。
冬夏縱橫靈界這麽多年怕過誰?
她微微一笑:“謝謝你提醒我下次死時提前準備好叫自己灰飛煙滅的辦法。”
——才怪,下次她一定會贏,敲着黎清的腦袋到他能失憶變成個傻子,再把他廢了修為扔到大街上去。
冬夏又一次抵達了問天門。
她還是第一次被歡迎着進來的,感覺相當新奇。
以往都是一窩蜂的弟子執劍朝她刺來、被她不耐煩地揮到一邊的。
她在問天門裏記得住的人實在不多。
“去見見岳浮屠,”冬夏道,“他還沒突破?”
“難。”黎清說着,朝冬夏伸了一只手。
“什麽東西?”冬夏一愣,“蜜餞和酒可不會還給你。”
黎清:“……”
他攤開手掌,沉聲解釋:“你的修為瞞不過師伯,将手給我,我替你掩蓋。”
冬夏将雙手都背到身後,壓根不信黎清的邪:“少來,你以為我不知道這事除了肢體接觸,還有別的辦法能達成?”
黎清可疑地沉默了一下。
冬夏的七分确定頓時變成了十分:“黎清,心魔可叫你自甘堕落地真快。”
黎清将手收回去,輕輕嘆了一口氣:“不是心魔。”
他垂下眼睫嘆息時俊美得叫人心碎。
但冬夏一點也不感冒,她接過黎清遞來的一枚玉墜,沒挂到腰上,而是先謹慎地握進了掌心裏,懷疑地看了黎清一眼。
黎清雖然現在不會殺她、暴露她,但冬夏敢打包票黎清還想着怎麽重新把她封回之前那個一無所知的凡人狀态。
仙域至尊的心也髒了,實在是不得不防。
等确認過玉墜的功效,冬夏才揚了揚下巴:“走。”
黎清沉默地讓禦虛調整方向去岳浮屠的洞府。
冬夏的記憶仍然斑駁模糊,不過她記得岳浮屠。
在黎清橫空出世、帶問天門走向真正的輝煌之前,岳浮屠才是問天門的招牌。
雖然他早是冬夏的手下敗将,但冬夏仍然對岳浮屠充滿了興趣。
無他,岳浮屠在實力不弱的同時,還是個能清醒審視仙魔兩域的人,能做到這一點的人簡直是鳳毛麟角。
冬夏甚至還能時不時和岳浮屠聊上幾句,那是她在仙域中看得最順眼的人。
這最順眼的排名一度掉到第二過,不過冬夏決定現在岳浮屠又可以重歸第一了。
冬夏和黎清抵達時,岳浮屠已經在洞府外等着他們。
他還是一幅落拓不羁的模樣,下巴長出短短的胡茬,手裏提着一個仿佛永遠喝不完的酒壺。
冬夏眯眼看了看岳浮屠,臉上挂起笑容:“岳師伯。”
黎清的腳步頓了一下,看向冬夏。
冬夏也含笑轉頭看他:“怎麽了?”她本來就比岳浮屠晚了一代,只是後來居上罷了。
“師伯,”黎清抿着唇轉向岳浮屠,“這是冬夏。”
岳浮屠把酒壺往腰間一挂,在儲物袋裏找了半天,翻出個東西來:“給,見面禮。”
冬夏瞅了眼:嗬,好東西,但給她就沒用了。
“這是個……護符,”岳浮屠含糊地說,“若你落單時有魔修發現你,他們破不了這護符,便傷不到你。”
“妖女也能攔住嗎?”冬夏天真地問。
岳浮屠正要喝酒,聞言誠實地道:“攔不住,真到那時候只有黎清能救你了。”
黎清輕咳一聲,接過了護符:“多謝師伯。”
“仙域營地可還好?”岳浮屠嗯了一聲,随意地問,“聽說有疑似她的人出現?”
“不是她。”黎清否定。
罪魁禍首立在一旁笑得人畜無害:“師伯,我想要你的這個酒葫蘆。裏面的酒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嗎?”
同為酒鬼的冬夏好奇很久了,但對岳浮屠來說這酒葫蘆顯然比命還重要,取葫蘆就必須踏過他死戰的屍體。
冬夏兩次沒殺成岳浮屠,三分好奇頓時成了十分。
黎清:“……”
岳浮屠險些被酒嗆到,他飛快地把酒壺往懷裏一護:“這可是我用了幾百年的老家夥了。”
“那更好啦,說明一定是個寶貝。”冬夏甜蜜地道,“師伯不會這麽小氣吧?”
岳浮屠一僵,求救的視線抛向了黎清,使勁扔眼色:你管管!
黎清插話:“冬夏,師伯的酒葫蘆用了幾百年,不幹淨。”
岳浮屠瞪大眼睛:“這是诋毀!”
“那師伯就是願意送我了?”冬夏含笑切斷岳浮屠退路,毫不吝啬地奉上稱贊,“多謝師伯,師伯真是太大方啦!”
岳浮屠提着酒葫蘆的手微微顫抖。
黎清面無表情地給他補刀:“多謝師伯。”
岳浮屠:“……”
冬夏踩着禦虛離開時,手裏已經提上了岳浮屠從不離身的寶貝酒葫蘆。
她從前動刀動槍奪了這麽多次,還不如這次動動嘴皮子來得便捷。
冬夏發現了一個又能拜訪排查實力看得過眼的問天門人、又能取悅自己的辦法。
“接下來見見你師父好了。”冬夏搖晃着酒葫蘆,心情愉快地道,“打個秋風——對了,你師父叫什麽名字來着?”
作者有話要說: 兇夏:我要問天門再脫一層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