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冬夏邊思索着黎清剛交出的陣圖邊往外走, 在門邊就站住了。
黎清的心魔實在不可控,她根本走不出黎清十步以外,這點也棘手得很。
“大人?”婦人端着茶水走近, 見到冬夏時怔愣片刻,才笑道, “您近日一直戴着面具,我還擔心發生了什麽事呢。”
冬夏打斷思緒, 含糊地唔了一聲,看她手中托盤上的茶:“我不喝茶。”
“這是招待客人的。”婦人含笑說。
“他算哪門子的客人?”冬夏靠着門懶洋洋地勾唇笑了一下。
“來者是客。”婦人堅持道,“再說了, 您只喝酒,這些好茶放着多浪費。”
冬夏也沒再三阻止,她偏了偏頭道:“不要靠他太近, 他現在很危險。”
婦人應了一聲便舉着托盤從冬夏身旁走過, 而冬夏則盯着門前一塊空地, 腦中飛快在其上演練起孫卓爾現在的保命大陣來。
只要能破此陣,她就能如入無人之境地進出問天門, 抓個孫卓爾勢在必行。
冥冥之中冬夏有種預感, 她能從孫卓爾下手、揪出整條罪惡鏈, 從此一勞永逸解決絕大多數鼎爐之災。
她這一推演就出了神。
婦人将托盤放下時,回頭看了一眼冬夏的背影,意有所指地道:“我在此處生活了這麽多年, 還是第一次見到仙域的客人。”
黎清颔首謝過她的茶,略顯拘謹地坐在原地。
他能感知到婦人的身體相當羸弱,但凡他身上氣息稍稍波動得過于兇猛些,對方便是一個血濺五步的下場。
黎清連動都不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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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只是有修為的,之前也只有那位白大人, ”婦人和善地将杯子推到黎清面前,然後退開了幾步,“但你和白大人不一樣。”
拉開這幾步距離之後,黎清才放松些許。
他偏首看了一眼,确認那是千金難求、能延綿福壽強身健體的靈茶,卻被冬夏放在這兒給一堆沒有修為的凡人随便喝。
這确實是冬夏最珍視的地方,即便失憶一無所知也最先想起的地方。
“我知道,”黎清淡淡道,“她恨我。”
婦人将托盤抱在胸前,像是看個孩子似的看着黎清笑了起來:“确實如此。”
從這位顯然和冬夏關系匪淺的人口中得到确認,黎清并不沮喪,反而有種“果然”的塵埃落定之感。
他垂了垂眼,轉而問另外一件事:“冬夏和你說起過她從前的事嗎?”
“你想問的是哪一件呢?”
黎清用視線去确認冬夏的背影,肯定她早已入神、沒有危機便不會在意身旁說話聲,才輕聲道:“她也有和你們一樣的記號。”
剛才婦人沏茶時,動作之間并未掩飾,露出了小臂上的黃蕊紅花記號。
除此之外,住在這裏的許多人身上也有。
但他們并不刻意遮掩。
黎清曾在即将被賣去當鼎爐的孩子身上見到過,在販賣鼎爐的人身上也見到過。
婦人終于露出一絲意外之色:“你見過?”
黎清沒說他是猜的。
“我們的壽命太短了。”婦人想了想,并未直接回答黎清的問題,而是另起了個頭,“這裏的所有人被救回來時,大人都已經是現在這般強大了。”
黎清點點頭。
他成為仙尊才七十年,而冬夏的成名還比他更早。
“但我知道,大人是被她的師父從賊人手中揪出的。”婦人垂眸之間,神情露出些微的傷感,“她的師父最終也正是死在了那個人手裏。這麽多年,大人除了救和我們一樣的人,也在尋找着仇人的身份。”
黎清沉默下來。
真相在他眼前呼之欲出。
“我只知道大人身上帶着……但她從不曾讓任何人看見過。”婦人嘆了一口氣,她垂眼輕輕用指尖摩挲着自己的記號,就像在撫摸一塊平常普通的皮膚,“你知道這是什麽意思嗎?”
“……她從未走出來。”黎清當然明白。
但凡已經擺脫那些過往,冬夏就不會将那塊記號還當成是禁忌。
她越是掩蓋,便說明越是在意。
“光是你見過這件事,就讓我倍感驚訝了。”婦人感慨地說,“可惜,你很快就要死了。”
黎清:“……”他誠心請教,“如果我還能活一段日子呢?”
“那恐怕你要做的事情多得很了。”婦人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她暗示地道,“其實我曾經從大人口中聽過‘黎清’這個名字。”
黎清頓時有點緊張,他快速瞥了一下冬夏的背影:“……她說我什麽?”
“說你很擅長釀酒。”婦人朝黎清眨了一下眼睛。
只要黎清不發瘋不失控,冬夏才懶得管他在自己家裏幹了什麽。
一個快死的人了,何必在他身上浪費時間。
她專心致志全神貫注地推演問天門的護宗大陣,很快就照着樣子模拟出了一個小型的複制品,只有一個院子大小。
将陣搭好後,便是試探闖入破陣了。
等順利按照黎清提供的陣圖找到陣眼、破壞大陣後,冬夏便幹脆利落地将殘陣毀去,重新第二次的推演。
每次的複制品都比上一次更大一些。
黎清在旁看着就知道冬夏并不信任他提供的陣圖完全真實,也只能老實地把這份質疑全盤接受咽回肚子裏,順便在搭陣時從旁協助。
白澤越去而複返時被巨大的陣法壓得吐了口血,趕緊後退兩步拉開距離,難以置信地提醒冬夏:“這是魔域!”
這陣是要屠城?
“冬城裏的魔修都已經疏散了。”冬夏頭也不擡地道。
一般這種需要上傳下效的事情都是白澤越去辦的,但他很肯定自己沒辦過。
“我趕走的。”冬夏又補充。
白澤越:“……”果然。
恐怕這會兒別說是冬城,冬城周邊的幾個城鎮裏也沒剩人了。
誰敢和冬夏搶地盤?更何況黎清一路闖到這裏的事情現在也不算是個秘密了。
三年多前那一戰誰都不可能忘,生怕自己靠得太近就在神仙打架時灰飛煙滅,當然是能跑多遠就跑多遠。
白澤越小心翼翼地踩在陣圖的影響範圍外,看看正對陣凝思的冬夏,又看看正埋頭打工的黎清,決定不管這兩尊大神:“我帶了合歡宗的宗主來。”
冬夏終于分出一絲注意力看向白澤越身後的女人。
身形妖嬈又魅惑的女魔修正表情僵硬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冬夏沒戴面具,女魔修一開始還震驚于對方驚心動魄的美,可聽見白澤越開口之後,她立刻親手掐死了自己剛剛升起的一絲嫉妒之情。
仙域總有個論調覺得妖女常年戴着面具一定是因為長相見不了人,要麽毀容,要麽無顏。
魔域當然不可能這麽說,但和仙域之間打嘴仗歸打嘴仗,心裏總也有點嘀咕為什麽自家老大總要把真容遮起來。
合歡宗宗主現在只想自戳雙眼:不是人家不好看,是太好看了才不露臉啊!!
身為魔域第一美人的合歡宗宗主往日很自得于這個名號,此刻卻自慚形穢地低下了頭:不,我不配。
就連在一旁勤勤懇懇畫陣的黎清都被合歡宗宗主暫時無視了。
但黎清沒忽視合歡宗宗主這個稱號,他停下手上的動作回頭看了一下。
——黎清當然知道這個女魔修,因為她的風流之名在兩域都傳得很廣。
譬如,裙下之臣多如過江之鲫,男女不忌,就連仙域的年輕一代天之驕子也被她撬動了好幾個。
美人如刀,刀刀見血。
合歡宗宗主甚至還大膽地試圖誘惑黎清過一次,黎清當時覺得:不過如此。還有人能為美色淪陷?
後來……他就栽在了冬夏手裏。
黎清:“……”
嗯,美人如刀,刀刀見血。
合歡宗宗主迎着冬夏的視線,僵硬地扯出一個笑容:“……大人尋我,我便盡快趕來聽您號令了。”
“是有事找你,”冬夏嗯了一聲,從半成品的陣中直接穿了過去,“事關情愛欲念,我想問你總是沒錯的。”
合歡宗宗主幾乎是驚悚地看着冬夏平平常常地從陣中穿行而過,好像那能令她站在外圍就渾身僵硬的陣是個擺設似的。
等冬夏到了面前時,合歡宗宗主才發現白澤越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消失了。
她在心中怒罵了一聲,挂起勉強的笑容,順從依附強者的身體本能朝冬夏溫馴地靠近過去:“您請說。”
冬夏打了個響指布下隔音的陣法,才似笑非笑地問:“我想取心頭血取不到時,你是不是說過,精血也能抵一半的作用?”
合歡宗宗主打了個寒顫,臉上笑得更加妩媚:“我只是這般推論,其實也并……”
她的話在半路便戛然而止,媚笑不自然地停滞在臉上,整個人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
不是她不想動,而是一股恐怖的氣勢直直将她鎖定、按在了原地。
別說渾身肌肉,就連丹田內的魔氣也被死死禁锢住,一毫一厘都挪動不了,簡直和雕像死人無異。
合歡宗宗主頓時大駭,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麽引得冬夏這般大怒。
冬夏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怎麽回事,她皺着眉回頭看向自己身後,警告地喊了一聲始作俑者的名字:“黎清。”
黎清正定定看着冬夏和合歡宗宗主,眼底帶着些微瘋狂的血色。
“她對你笑。”他陰沉地說。
黎清見過那笑容,他知道那是合歡宗宗主魅惑之術的絕招,多的是人抵擋不了。
光是這個女人想勾引冬夏這個念頭在腦中閃過,黎清便覺心魔又暴漲兩分。
冬夏咋舌:“那又關你什麽事?”
作者有話要說: 我來了我來了!!!!
_(:з」∠)_躺平認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