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雖然再不情願,黎青崖還是遵照聶清玄的吩咐去了傳法閣報到,當天傳法閣就給他排了課程,讓一位弟子領着他去上課。
但是一路走來他總覺得不對勁兒:路上遇到的弟子怎麽老往他這邊看?
黎青崖問帶路的師弟:“他們看什麽?”
弟子回道:“看師兄你啊。”
“看我幹嗎?”他和老東西一樣臉上長了花嗎?
弟子反問道:“黎師兄難道還不知道自己是太一仙宗女弟子第二理想的道侶嗎?”
黎青崖驚了:什麽?第二理想的道侶?這不對啊。他記得這群弟子前幾年排了一個太一仙宗男神榜,他可是連前十都沒進。
“第一是誰?”
“杜行舟杜師兄啊。”
哦,這個不奇怪。
“搞錯了吧,大師兄之外還有那麽多師兄,我可排不上號。比如……霍長風師兄。”這種奇怪的花名他真真一點都不稀罕,誰要誰拿去。
“他那麽兇,師妹們大多很怕他;何況,他還是劍修。”又一次劍修在修界婚戀市場上落到了鄙視鏈底端。
“雲去閑師兄呢?雖然他也是劍修,但性格好多了啊。”
弟子左看看右看看,小心湊到了黎青崖耳邊:“傳言他厭女……”
雲去閑的确不太喜歡靠近女孩子,但厭女不至于吧。在黎青崖看來,他是戀物癖的可能性倒更大。
弟子勸慰道:“黎師兄不要妄自菲薄,您還是有很多優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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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青崖挑眉:“比如?”
弟子“額”了半天:“黎師兄是宗主親傳,長得好,性格好,容易接近,私生活幹淨,還是法修。”
黎青崖嘴角微抽:是法修都算上榜理由?果然是沒得誇了。
長得好?修界有幾個歪瓜裂棗?
還有“性格好、容易接近、私生活幹淨”說白了就是說他是太一仙宗嫡系裏最老實,最好泡的仔呗。
這個名號要被其它峰的師兄弟知道他絕對會成為這群人接下來一個甲子的“下酒笑料”。
說來黎青崖還不知道自己在師弟師妹中有過這樣的評價,只記得在劇情裏自己做了執刑令後,這群弟子看他像看瘟神。
他陰陽怪氣感嘆:“還真是多謝師弟師妹們擡愛啊。”
……
黎青崖被堵在了路口,看着含羞帶怯送上禮物的師妹,他心情複雜,就一段不到一裏的路,已經遇到第十八個向他示愛的人了,現在孩子都這麽熱情嗎?
對此,那個帶路弟子給的解釋是:“廣撒網,多捕魚嘛。嫡系的師兄就那麽十來個,很搶手的,當然要抓緊機會,要能和一個在一起,就賺了。”
黎青崖明白了,這些人想的就是:試試又不吃虧,萬一泡到手了呢?
何況他還是最好泡的那個。
他現在對自己“太一仙宗最好泡的仔”,哦,不,“太一仙宗女弟子第二理想的道侶”這個花名充滿怨念。
不過面上他還是接過東西,含笑回道:“謝謝,不知道你下課後有沒有空,有空的話來東閣樓的講堂,我有非常重要的話對你說。”
師妹自然連連點頭,一臉歡喜地走了。那個帶路的弟子卻欲言又止——一路過來黎青崖已經對十七個人說過這樣的話了。
走走停停,終于來到了授課的地方。黎青崖長舒一口氣,走進講堂,往夫子的位置上一坐:“大家把《術法進階》打開到七十二頁。”
他雖然懶散但也是元嬰期的修士,教教這些金丹期都沒到的小蝦米完全不成問題。不說深入淺出、循循善誘,講明白還是很容易做到的。
講完內容後還剩些時間,他便讓弟子自己溫習,自己沿着課堂巡視起來。
不看不知道,一看就抓到。吃零食的、傳小紙條的、和同桌小師妹打情罵俏的,以及……看小黃書的。
其他人都在黎青崖走過時迅速收斂,唯有看話本的這個弟子非常投入,黎青崖站在他身後陪他看了好幾頁他都沒察覺。
起初弟子的同桌還瘋狂提示,但在黎青崖給了他一個冰涼的眼神後,他就慫了,愛莫能助地看了一眼看話本的弟子,悄悄坐到了最邊上。
“好看嗎?”黎青崖詢問。
弟子頭也不擡:“好看啊!”
回答完後他察覺不對——這好像不是他同桌的聲音。他緩緩擡頭,撞上黎青崖的死亡凝視,那張圓潤的臉被瞬間驚恐占滿:“師師師……師兄!”
黎青崖挑眉:“繼續看啊!”
弟子瘋狂搖頭,迅速把書合上,扔到了一邊。
黎青崖手指微動,将書召到自己手上,在弟子面前晃了晃,笑眯眯問道:“不看了?”
弟子結巴道:“不不……不看了!”
“那借我看看。”黎青崖說完就要把書拿走。
弟子舍不得自己的話本,伸手挽留,黎青崖臉一拉,反手用書拍在他的手背上:“沒收!”
……
課後,被黎青崖邀請的那個師妹一臉興奮地來到東閣樓,然而一踏進門她就懵了。左看看右看看,教室裏已經坐了十數個師姐妹,每一個都耷拉着頭,一言不發。
她看向坐在講師席位上的黎青崖,師兄不是要和她互訴衷腸嗎?為什麽有這麽多其它人?
黎青崖正在看書,察覺到有人進來,頭也不擡地命令道:“來了就找個地方坐着,別像柱子一樣立在路中央。”
師妹察覺情況不對,下意識想溜走,但地裏忽然竄出一根藤蔓,纏住了她的腳腕,使她動彈不得。是黎青崖的木系法術。
師妹老實認錯,這才被放開,走不了的她找了個位置,委委屈屈地坐下了。
人還在陸陸續續進來,還夾雜了好些個師弟。收禮物的時候黎青崖也沒注意,如今一看,修界的基佬比例比他想象的高許多。
他咂舌,果然是吃太飽,活太久,以至于本性裏傳承的欲望大大降低。
見人到得差不多,他合上書,一揮衣袖關了門,屋內頓時陷入一片沉沉的昏暗,緊張不安的氣氛悄然蔓延。
在座的師弟師妹都驚惶不安:黎師兄要幹嘛?不會殺人吧!
在衆人緊張的注視中,黎青崖貼了一張紙在他背後的牆壁上,接着操縱毛筆寫了一排大字:“論戀愛對自己以及他人的危害。”
啊?所有人都露出了莫名其妙、不知所雲的表情。
黎青崖将毛筆歸位:“下面我們開始講課。”
“今天我想給大家講一講談戀愛的問題。大家都年輕,心裏蠢蠢欲動很正常,有些想法很正常。但這些想法該不該實施,要怎麽實施,師兄這裏有一部完整的宗門法典可以和你們讨論讨論……”
他引經據典,娓娓道來,所有男女、男男、女女交往中最常引起的糾紛以及處理辦法大概講了一遍,而衆人都表情都像生吞了十只螞蚱一般一言難盡。
“……如果你們的行為幹涉到了對方的正常生活,按照宗門法典,會被按騷擾罪,處以勞動改造或關禁閉的懲罰,并同時處以通報批評。所以有去偷師姐內衣、偷窺師兄洗澡想法的人,再考慮一下啊。”
“下面我們來講個案例:李四加入了仙宗,在仙宗裏她聽說某位師兄人帥有錢性格好,溫柔體貼屁股翹。從這裏開始她對這個師兄有了好感,後來偶然見了一面,她發現師兄的确如傳言中一樣好看,然後她就瘋狂地迷戀上了師兄,哪怕她和師兄說的話加起來沒有超過三句。”
“大家想一想,李四這是喜歡師兄嗎?是喜歡師兄嗎?不是!她這叫什麽?她這叫饞師兄身子!你說師兄會不會因此喜歡她?絕對不會!”
說到此處黎青崖仿佛聽到了什麽東西“喀嚓”碎掉,然後嘩啦啦掉到地上的聲音。他擡眼看去,卻毫無異樣,只有師弟師妹一個個面如菜色,他将此情況歸結于自己的教育起了作用,繼續講了下去。
“我們講下一個案例,還是這個李四,她這次喜歡上了另一個師兄……”
他将自己在幻境裏看到的那些虐戀故事添油加醋地講了出來,将下面的小輩們講得雙目無神,面色發白,最後一句話總結:不談戀愛屁事沒有。
這是他在幻境裏看了那麽多故事後得出的精華結論,如今又将這個道理無償傳授給師弟師妹們,想想都覺得自己好偉大。
黎青崖語重心長地問衆人:“師兄講了這麽多,你們聽明白了嗎?”
沉默。
黎青崖:“沒明白嗎?那我們再講講。”說着就要開啓下一輪。
頓時下面響起一片應和聲:
“明白了!”
“師兄不要再講了!明白了!”
他們明白這個男人要不得,他比那群劍修師兄還毒。
見師弟師妹們“醒悟”過來,黎青崖将先前收到的禮物全數從袖裏乾坤中倒了出來:“你們能明白師兄很欣慰,這些東西師兄不能要,都來簽個字把東西領回去吧。”
小年輕們默不作聲(憋着嘴裏的祖安語言)地上前簽下名字,領走自己東西。
待最後一件禮物被領走,黎青崖收起了和善的表情,撚着名單晃了晃,冷漠無情道:“名單上的人在後天下課前交三千字的課後感悟上來,別等我去要。”
所有人都懵了:簽名字之前沒說要寫課後感悟啊!你早說誰還寫真名字啊!現在的師兄套路這麽多的嗎?
他把名單收到袖裏乾坤中,擺手:“行了,散了吧。”
看着師弟師妹們一臉大徹大悟(表情呆滞)地離開,他深感自己做了一件大好事,他果然是個好師兄。
這天過後,黎青崖在太一仙宗的人氣急轉直下。
上過那堂課的人被問及對黎青崖的印象時都雙目無光,嘴角抽搐,回應大多也是這樣的話:“我當初怕是瞎了眼了。”
黎青崖當然知道會有人罵他,但作為曾經,或者說在幻境裏扮演過執刑令,黑粉連起來能繞太一仙宗三圈半的人。
他并不在乎,或者說,他的目的正是如此。
如此一來,這些師弟師妹該不會再想着拉他去談什麽傷身又傷心的戀愛了吧。
這樣想着,他一本滿足地打開收繳來的話本,繼續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