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發現宴笙簫不見的殷血寒臉很臭:“那小子呢?”

黎青崖回道:“沒坐穩掉下去了!我叫你們了,你們沒反應。”

殷血寒不信:“你玩什麽花招?”

“我身上的東西剛才都當着你的面扒光了,現在又被綁着,能做什麽?”

殷血寒并沒有朝空間傳送的方向想,或者說他不信有人能做到。想不通原委的他皺起眉頭,斥了一句:“撒謊精。”

黎青崖老大不高興:不信算了,罵人幹嘛!罵人也別罵出來啊,像他一樣在心裏罵不行嗎?狗東西!

殷血寒沒再糾結這件事,一個凡人小子,他本就不在意,只要身負魔靈珠的黎青崖還在就行。

飛劍行了五六個時辰後,他們進入了地貌嶙峋的北邙山脈,一路的荒蕪蒼茫看得人心生倦意。

忽然,一聲鷹啼破雲。擡眼望去,群山萬壑中出現了一片楓紅映襯的恢弘黑石宮殿群,墨宗,到了。

如果說太一仙宗是一個學院以育人為主,那麽墨宗便是一個管理嚴苛的企業,三宮十殿,等級森嚴;責任清晰,賞罰分明……一切都為了宗門的利益。

墨宗是太一仙宗最大的對頭,黎青崖跟着杜行舟研究過他們不短的時間,他的感想是:企業精神很令人感動,就是工作時間太長,工作壓力太高。

一到玄冥殿,黎青崖便被提了起來,袖裏乾坤被強行打開,各色寶貝叮叮咣咣往外掉,那清脆的碰撞聲聽得他的心直滴血。

聶清玄給他的還沒來得及花的三千靈石也掉了出來,看着袋子被拿走,他仿佛聽到了胸腔裏有什麽東西碎掉的聲音。

或許是他的目光太過悲痛,連殷血寒也看不下去了,開口道:“墨宗不稀罕你這點東西,等你走的時候還給你。”

他惆悵地嘆了一口氣:“怕的就是沒有走的時候。”

殷血寒覺得他這擔憂着實無謂且無聊:“本聖子一言九鼎,說不要你的命就不要你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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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話黎青崖有底了,不過沒有完全放心,畢竟計劃趕不上變化,殷血寒又不能肯定未來會發生什麽。何況墨宗也不是他的一言堂,他頭上還有個夏戎不是?

法寶終于倒完了,叮叮咣咣的碰撞聲停了下來,不過搜身的工作還沒有結束,接下來響起的是嘩啦啦的翻書聲。

聽到這個聲音,黎青崖內心一個咯噔,涼了半截。

花花綠綠的話本被倒了出來,書名和封面一本看着比一本刺激。

他因為這些話本太過羞恥怕被人發現而不敢将其留在洞府,随身攜帶,萬萬沒想到會有被“扒底褲”的一天。

封面花哨的話本吸引了殷血寒的注意力,他俯身撿起一本名為《墨宗豔情錄:閻羅十殿裏那些不為人知的故事》的話本翻了兩頁。

那張俊俏英氣的臉漸漸變綠,最後擡眼,一臉複雜地看着黎青崖。

黎青崖硬着頭皮解釋:“其實,我只是兼職做書本批發的,什麽火賣什麽,這些書不代表我的趣味。”

殷血寒現在有兩個選擇:一是相信他是個做話本生意的批發商,二是承認自己遇到了一個“變态”。

斟酌片刻後他選擇了前者,不是相信黎青崖,是不想和一個“變态”來往。

他将手裏的書扔進書堆,命人全部收下去。對于黎青崖的處置則是:“把他帶去地牢關起來。”

黎青崖喜提地牢套間。

殷血寒沒說錯,這裏真的沒床,而且還有其它“房客”。

一進去他就被牢房中的原住民吓得蹿到邊上,抓着栅欄驚恐地大喊:“你們這兒怎麽有雞!”還不止一只!是很多只!

一群有大有小的珍珠雞通過栅欄穿梭在一間又一間的牢房裏覓食,這些“尖嘴長羽獸”運動靈活、路線随機,或許某一秒就會跑到他腳下,用尖尖的嘴給他來那麽一下。

黎青崖看得心髒病都要犯了。

獄卒一臉自豪地解釋:“是我們牢頭想的。在牢裏養雞,既能吃蟲子又能給需要食物的犯人提供口糧。一舉兩得,聰明吧!”

黎青崖僵硬地擠出一抹假笑:“他可真是個令人仰慕的天才呢,能告訴我他的名字嗎?”

今天晚上他就給這個牢頭紮小人,詛咒他家買東西必漲價。

……

這頭,殷血寒在墨宗的藏書庫翻查典籍,尋找取出魔靈珠的辦法。

一陣氣流波動,一個與他有六七分相像的男人出現在本來空着的軟榻上。

男人玉冠束發,身着黑白二色金龍紋的修身長袍,黑色的腰帶勒出一截勁瘦的腰身。眉細,眼長,薄唇似血,整個人呈現出一種刻薄邪肆的俊美。

他張嘴便是嘲諷:“你還真去把那破爛玩意兒找回來了。”

殷血寒沒有理他。

男人斜倚靠背,姿勢慵懶,搭在膝上的手有一下沒一下摩挲着腕上的珠串。

“何必翻找典籍,把那正道弟子氣海剖開取珠便是。連這樣的事情都做不了,你可真是……優柔寡斷,難成大事。”

張口閉口的貶低諷刺惹惱了殷血寒,他将書一合,惱恨地看着男人:“莫把我與你相提并論。你既對魔皇遺物沒有興趣就不要幹涉我的事。”

“你的事?”男人反複咀嚼着殷血寒話裏的詞句,語氣幽微,“什麽叫——你的事?”

書閣裏忽然空氣凝滞,威壓陡然暴漲,殷血寒在這股針對他的壓制下難以動作。一陣無形氣勁掃向他的小腿,他抓住書架欲穩定身形,但堅持幾息後還是不支,跪倒在地。

夏戎居高臨下地看着明知徒勞卻還在咬牙掙紮的他,眼神漠然得像在看一只蠕蟲:

“你不過是我的附屬品,有什麽權利和我分你我?像你這樣天真愚蠢而缺乏實力的存在,唯一的作用便是乖順地為我所用,而不是搞些無聊的小動作、做個惹人發笑的蠢貨。”

夏戎不喜歡殷血寒,他身上的性格品質是夏戎不認同甚至讨厭的。偏偏殷血寒又是從他身上剝離的半身,他的人格源自他這個本體,那些被他深深嫌惡的德行,都是他擁有或者曾經擁有的。

殷血寒的存在就像一面照出他“蠢樣”的鏡子,因此夏戎更厭惡他了。

他知道殷血寒也同樣憎恨他,然而化身與本體的互命共生屬性注定他們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就像兩個畸形的連體嬰,明明受夠了對方,卻還是不得不綁在一起。

臨走前夏戎幽幽警告:“早點把那正道弟子處理了,莫讓我來動手。”

待其的氣息徹底消失,殷血寒才恢複行動能力,他動作遲緩地爬起來,在方才的掙紮中崩裂的手掌撐着書架,留下一排鮮紅的印跡。

寂靜的藏書樓裏回響起嘲諷又悲涼的低笑:墨宗大聖子?一個物件而已。

……

墨宗地牢,不眠不休和珍珠雞對峙三天的黎青崖形容憔悴。

要說前幾天他的靈力是“布靈布靈”忽好忽壞,這幾天就是“不靈不靈”的毫無反應。以至于他連一群雞都無法抵抗。

一間牢房有十幾步橫寬,他卻只能可憐兮兮地縮在角落,瑟瑟發抖。

而不遠處,一只珍珠雞母雞帶着一群毛茸茸的小雞崽兒耀武揚威、橫行無忌、嚣張霸道。

忽然,安靜的地牢裏響起一聲尖銳的“嘎吱”的開門聲。黎青崖抖了一下,扭頭扒着栅欄,殷切地看着地牢入口。

來的正是他盼星星盼月亮盼來的殷血寒。

殷血寒這幾天忙着查典籍,同樣不眠不休,兩個熊貓眼的人對視了一眼,倒看出幾分同病相憐的味道。

“聽說你吵着要見我?”

黎青崖臉色蒼白,氣若游絲,捂着胸口幹咳了兩聲才虛弱開口:

“前輩,我大概撐不下去了……最近發生的一切,都是我命苦,不怪前輩和前輩的下屬。說來我死了也好,這樣前輩就不用苦惱,能直接拿到魔靈珠了。但我現在還有一個心願,就是希望前輩拿到魔靈珠後,能把我的屍體送還給我師父,這樣我死也瞑目了。”

翻譯:真的住不下去了啊!殷血寒你個狗東西,我會這麽倒黴都怪你。先是讓手下把我打出內傷,然後又把我和一群兇神惡煞的猛禽關在一起,三天三夜不管我!你只知道那個珠子,一點人性都沒有!我要是死了,做鬼也不放過你!

黎青崖在賭,賭以殷血寒遠超魔道平均線的正義值,在聽過他這麽一番“善良體貼”的話後,不會還能經受得住良心的拷問,把他丢在這裏不管。

殷血寒也的确如他所想,哪怕知道他一半都是裝的,還是為那五成的真實過意不去。

黎青崖被長老重傷,還沒有治療過,這樣放下去死了的确麻煩。

但是墨宗勢力錯綜複雜,和他不對付、想給他使絆子的人不在少數,而夏戎的态度則是希望這只混進墨宗的“正道小老鼠”趕緊消失。

這般情況下整個墨宗對黎青崖來說安全的地方除了地牢就只有——

殷血寒擰起眉頭進行了許久的內心鬥争,做了決定:“把他送到我寝殿,我親自看管。”

這和黎青崖想得不太一樣,他是想出牢房,但沒想過和殷血寒一起住啊。

“這不好吧。”

他需要的只是一個普通華麗的殿宇,配個普通豪華的大床就行了。

殷血寒本就答應得不情不願,見他還不識好歹地拒絕,頓時臉一黑:“再廢話把你吊到鬼哭崖。”

鬼哭崖是墨宗有名的兇地,用來處決犯人的地方,上面住着許多兇猛的靈禽,完整的活人挂上去兩個時辰就沒肉了。

崖上風急,聞似惡鬼哭嚎,遂得名“鬼哭”。

黎青崖不說話了,“和殷血寒住”、“和猛禽珍珠雞住”,以及“和比猛禽還猛的猛禽住”三個選項裏該選哪個他還是知道的。

——好的,都聽你的。不是慫,主要是不喜歡風大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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