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被挪到殷血寒寝殿的黎青崖眼巴巴看着那張躺十個人都不嫌擠的大床:“我能睡床嗎?”

殷血寒掀眼:“你說呢?”

戀戀不舍地收回目光,他在床榻邊上縮成一團:“唉,行吧,我睡床腳。”

正在他為自己的命運唉聲嘆氣時,一個瓷瓶落到他裏,撿起一看,也沒标簽。

他看向殷血寒:“這是什麽?”

“傷藥。”

打開聞了聞,他質疑道:“沒有加料?”

“什麽料?”

“好比那種不聽你的話就會痛不欲生,一旦騙你就會腸穿肚爛的……”

雖然他沒聽說過有這些玄乎的藥,但小說裏都是這樣寫的,萬一呢。這可是在敵對勢力地盤,小心些不為過。

殷血寒皺眉,這家夥腦子裏都是些什麽東西?

“沒有那種東西。”

黎青崖還不罷休:“那控制思想的呢?給我洗腦,改變我的性情,或者幹脆是讓我喜歡上你,為你瘋為你狂為你哐哐撞大牆的那種。”

殷血寒擡腳,走到他面前,拿起藥瓶,掐住他的下巴,強行把藥灌了進去。

黎青崖:“唔——”

“沒錯,吃了這藥,只要你不聽我的,就會腸穿肚爛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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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瞪大雙眼:不會吧,真的有這種藥?他就随口一說,別給他來真的啊!假的吧!騙人的吧。

不可置信的他一臉呆滞地看着殷血寒,希望得到一個否認的答案。

對上他雙眼的瞬間,殷血寒覺得好像有只小動物一頭撞死在自己的心髒上,他暗覺惱恨:明明是個小騙子卻長了一雙讓人不忍欺騙的眼睛。

他将空藥瓶“啪”地放在桌子上:“騙你的。”

黎青崖松了一口氣,不過仍有後怕:以後不瞎說騷話了。

晚上,睡在床榻上的黎青崖被凍醒了,他哆哆嗦嗦地翻來覆去,時不時發出一陣像是要把肺咳出來的咳嗽。

殷血寒一開始就被吵醒了,沒有管,閉上眼繼續睡覺。

片刻的安靜後他聽到了這樣的呢喃——

“好冷啊……”

“師父、師兄……你們在做什麽?”

“為什麽不來救我……”

“娘親,我想你……我好想你……”

“為什麽不要我了……我好冷……胸口好痛……”

忍無可忍的殷血寒起身,把他提起來扔到了床上:“別嚎了,滾到床上睡!”

被“驚醒”的黎青崖先是茫然地左右看了看,然後露出一副“終于還是到了這一步”的表情,嘆了一口氣:“你果然還是饞我身子。”

殷血寒一臉嫌棄:“我對你沒興趣!”

黎青崖:“真的嗎?我不信。”

不能怪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畢竟現在身在賊窩,修為盡失,不提前把話說清楚,真到發生點什麽的時候就遲了。

在他的胡攪蠻纏下墨宗大聖子額頭漸漸浮現青筋,咬牙切齒發誓:“若我碰了你,就斷子絕孫!”

殷血寒是個要臉且守承諾的人,這種狠話都說出來了,應該是寧願自殘也不會碰他的。

得到保證的他如釋重負,把被子一裹,倒頭呼呼大睡起來——他已經三天沒睡了,困得要死!那個床榻又硬又冷,根本不是人睡的。

看着三秒睡熟的黎青崖,立在床邊的殷血寒隐隐覺得自己被算計了。

把自己剛才那番話回味一遍,更是發現蠢爆了:他和這個小修做這種無聊的保證做什麽?越活越回去了!

等等!

墨宗大聖子忽然想起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床上有其他人他沒法睡啊!

第二天一起來,黎青崖對上了一雙厚重熊貓眼。

他吓了一跳,問殷血寒:“你……半夜拉私活兒去了?”

一晚上都沒能睡着的殷血寒被問得一口氣差點沒倒上來,他做了一個深呼吸,忍住內心的暴躁:“晚些時候我會叫人再送一張床過來。”

黎青崖點頭:“挺好。”

其實和別人同床共枕他也不習慣,比如昨天晚上他就畏手畏腳,只翻了半張床,根本施展不開手腳。

……

上午,殷血寒在寝殿裏處理宗門事務,黎青崖就窩在床上嗑瓜子。

和殷血寒玩心機搶床的結果就是:白天也下不了床。

——為了防止他動寝殿裏的東西,殷血寒這個狗東西直接在床上下了結界,他現在最多只能探一只手、半條腿或者一個腦袋出去。

“被一個男人弄得下不了床”這件事,不解釋很色情,解釋了很丢人。

現在唯一能安慰他的就是這裏只有他們兩個人,而殷血寒只以為他是太一仙宗的普通弟子。

——如果沒有暴露真實身份的話,丢起人來也沒那麽可恥了。

忽然他想到一件事,好奇問道:“這個魔靈珠既然是你的,為何會在丘山老魔那?”

那老家夥如何看也不像有能耐從殷血寒手裏搶東西的啊。

殷血寒挑眼:“你想知道?”

與之對視三息,黎青崖改口:“算了,不想知道。”

他只對無害且有趣的東西好奇心旺盛,這種可能關系機密的消息知道得越少越好,鹹魚的保命直覺都是一流的。

沒事情做,又不能離開寝殿,他決定睡個回籠覺,無奈昨天晚上睡得太好,翻來覆去睡不着。

他探出頭:“能把我的話本還給我嗎?”

殷血寒擡起頭看着他,神情極端古怪,那是一種一言難盡的、嫌棄的、看“變态”的表情。

黎青崖覺得自己如果堅持要話本,估計會被他當成某種“髒東西”扔出去,于是果斷放棄:“我随口問問。”

說完滾了回去。

他終究還是睡着了,等醒來的時候殷血寒已經不見,空曠的寝殿裏靜悄悄的,掉根針在地上都能吓人一跳。

他攤在床上,像一只曬幹的鹹魚,就在他無聊到開始玩手指的時候,寝殿門口突然傳來動靜。

以為是殷血寒說的來送床的人,他喊道:“床随便找個地方放就行了!”

但回應他的是一個嬌軟的女聲:“大聖子!你真的回來了!為什麽不來找嫣兒?嫣兒想死你了!”這音調像一坨甜度超标的糖糕,聽着都覺得膩。

發現來的不是什麽正經人,黎青崖趕緊坐起身。

隔着半透的床簾看去,似乎是個俏麗的少女,也不見外,進門後徑直朝床邊跑,一臉含羞帶怯地來掀床簾:“聖——”

少女的聲音戛然而止,片刻的安靜之後,尖銳的叫喊開始在空曠的寝殿裏回蕩:“你是誰?是哪來的狐貍精!為什麽在大聖子床上!啊!不要臉……”

黎青崖默默堵住耳朵,以防自己的耳膜被刺破:狐貍精?你才狐貍精!

等少女叫累了,他才放下手,耐心解釋:“我不是什麽狐貍精,如你所見,我只是你家聖子的一個平平無奇的入幕之賓。”

字面意思上的“入幕之賓”。

他是故意說得暧昧來氣少女的,誰讓她一點禮貌都沒有,張嘴就罵“狐貍精”。

說完之後他果斷捂住耳朵,果然,三息之後,尖叫又響了起來。

少女氣急,伸手就要來扇他的耳光,看她那比鷹爪子還長的指甲,要真打到臉上怕是會留下五道杠。

黎青崖躲都不躲,一臉平靜地看着她“碰”一聲敲在結界上,那清脆的響聽着都疼。

少女白嫩的柔荑以可見的速度紅了起來。

“你——”她抱着手,眼淚汪汪,但罵人的工夫一點沒省下,“狐媚子!兔兒爺!居然臭不要臉地勾引聖子!我要去向尊主告狀!讓他扒了你的皮。”

難怪殷血寒從來不碰她,原來是背地裏有兔兒爺勾引。

看她的樣子,不知道還以為黎青崖打了她。

黎青崖覺得她也是有意思,跟小說裏講的氫氣球似的,肚子裏全是氣不說,還一點就炸。

他火上添油地解釋:“這可不關我的事,結界是你家聖子設的。唉,大概是他太愛我,所以要把我關起來。”

少女氣得直跺腳:“有本事你下來!”

黎青崖:“有本事你上來!”

少女急了,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就朝床上扔去,茶杯穿透結界,砸到他腳邊,吓了他一跳。

黎青崖眨了眨眼,預感到大事不妙:喂!殷血寒,你的結界有問題啊!不能隔人不隔東西啊!這下出大麻煩。

發現死物能穿透結界後,少女就開始在寝殿裏找各種東西砸黎青崖,茶杯、硯臺、筆洗、瓷瓶……什麽重拿什麽。

黎青崖在一張床的範圍內慌亂躲避:“喂!別丢了!別丢了!”

他越叫少女越來勁兒,最後甚至搬起了死沉的紅木桌子。

黎青崖看得一個咯噔:他現在沒靈力,這東西砸到身上還能有救?

情急之下,他只能抓住少女拖到床邊的裙擺,用力一扯,少女一個不備被跌倒在地,紅木桌子咚一聲落在地上。黎青崖趁機将她拉到床邊制服,随手撿起一個硯臺就要對着她砸下去。

方才還像個瘋子的少女被吓得閉起眼,纖長的睫毛不住顫抖,脆弱又可憐。

在離少女額頭還有一寸時他停下了手,雖然這個女人嘴臭、脾氣差,不講道理,但他不能為她壞了“不打女人”的原則。

他丢開硯臺,彈了她一個腦崩:“別丢了,再丢我真的生氣了。”

說完放開她,坐回了床內側,盡量離這個瘋婆子遠遠的。

沒有感受到疼痛的少女睜開眼,愣愣地摸了摸自己的額頭:被彈過的地方癢癢的,有點疼。

為什麽不傷害她?心內不解的她偏過頭去看黎青崖。

被關在這裏的他只穿了一件非常簡單的鴉青長袍,赤足散發,身上沒有任何裝飾,卻透出一股什麽飾品也裝點不出的素雅清隽。

君子如竹,大抵如此了。

少女的心忽然漏跳了一拍,所有怒火與嫉恨都在這一刻消散了。她抿起嘴角,輕應了一聲:“好,我不鬧了……”

黎青崖心生古怪:這女人怎麽突然變得這麽好說話了?

不過能相安無事他也樂得自在,便沒有去過多刨根問底。他撿起一本被當武器丢到床上的書,随意翻看着打發時間。

一場争鬥就這麽虎頭蛇尾地平息了。

少女娴靜地坐在一團亂的桌邊,聲音又恢複了嬌柔:“你到底和大聖子是什麽關系?”

“問殷血寒去。”

他懶得解釋,也不好解釋,更不知道解釋了這個女人會不會信。

少女微咬下唇,雙眼偷觑黎青崖,藏在袖子中的手控制不住地将細白的小臂抓扯得鮮血淋漓。

想要……想要……

想要……

這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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