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歸心似箭
“如果推廣開來, 定然能給很多面臨生産的女子帶來希望，”王老摸着自己的山羊胡子, 蹙眉, “只是, 執行起來有點困難。”
“當前最為棘手的有幾個方面，”楚瑾瑜點頭道, “一方面是我們都是男人，有些家庭為了女子的清白根本不會考慮, 即使當時不介意, 可是之後呢？第二個方面就是濫竽充數，如此, 不是救人是害命。”
“除此之外, 大家的接受程度，這畢竟是一個打破以往認知的全新領域, 他們會不會害怕？”
“這個倒不用擔心, ”有人道，“任何恐懼的東西，在生死面前都不是問題，只要能救命, 他們不僅不會畏懼，反而會牢牢抓住這最後的一線希望, 并且對你感恩。”
“是的, 其實很多老百姓都很單純, ”白術道, “管你是什麽人做了什麽，他們只知道，你是恩人。”
“女人生兒育女，難道為了那可笑的清白連命都可以無視？”暴脾氣大夫恨恨道，“這樣的男人簡直是丢了我們男人的臉。”
他停頓片刻，“再說了，我們是大夫，醫者，在我們眼裏，只有患者沒有男女。”如果是這樣，那所有女人生病了就都不要請大夫看病好了，男女授受不親，診脈檢查身體可都有肌膚之親。
“可我真遇到有這麽迂腐的人。”
“難道這些還比不上一條鮮活的生命？”
“命沒了，名聲在啊，對于男人來說，正好可以再娶個年輕漂亮的。”
“……”
房間突然有瞬間的安靜，他們不約而同想到了葉夫人在産房前的決絕。
“不管怎麽樣，如果推廣開來，女子總會多一條活路的機會。”有人開口打破了沉默。
“這想要推廣談何容易？首先，會操作的，也只有瑾瑜一個人。”
很好，已經不是黃毛小兒，也不是楚大夫，而是瑾瑜了，這關系，突飛猛進，實在是可喜可賀。
白術突然開口道：“瑾瑜，要不想想看有沒有什麽好的辦法，趁着鵲喬會，整個大興的名醫都在，群策群力，也能事半功倍。”
白術的話得到衆人的響應，不管是癡迷醫術，真的想要改變現狀，還是存有私心，想要借此謀取更大的名聲和利益的，但是，目的達到了，就是好的。
楚瑾瑜便提出了自己的想法，打算對感興趣的有醫學基礎的女子，還有年輕識字機靈反應快的穩婆針對性的培訓，當然，那些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得從長計議，短期內，就是讓感興趣的大夫學會剖腹産的相關知識。
衆人聽罷紛紛點頭，表示此舉可行，都希望能夠成為第一批學習的人。
董老摸摸自己的胡須，“鵲喬會不就是為了交流學習而舉辦的嗎？若是瑾瑜沒有別的事，咱們随時可以開始。”
楚瑾瑜：“……”這麽高效率，這麽熱情，他猝不及防的同時有些受寵若驚啊。
他可是記得，這位老先生從他給葉少夫人會診就對他不是很滿意呢。
不過，此一時彼一時。
劉大夫突然開口：“說實話，每次出診看着那些女子到了鬼門關卻又無能為力，即使這麽多年過去，面對這些心裏依然感到難受，我就想，如果有什麽辦法能夠減輕女子生産的痛苦和危險就好了，我尋遍醫書，每次鵲喬會也與衆位探讨，可這麽多年過去，依然束手無策，作為醫者，最悲痛的莫過于眼睜睜的看着病患在自己面前死去，自己卻無能為力，那種痛苦、無力和煎熬，真的……”
他停頓片刻，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接着道，“本以為這輩子也就這樣了，沒想到，居然在一個十幾歲的小孩子身上看到了希望，我，我高興啊。”說道後面，他竟是哽咽不出。
楚瑾瑜很詫異，對這個劉大夫的印象是善于專營，谄媚，圓滑，沒想到對方卻說出這樣的話，他也不禁有些動容。
或許每個人在初次接觸這個行業的時候都抱有一顆最純真的心，那就是救死扶傷，只是初心在漫長的歲月因為各種原因而漸漸變質。
不管這些人心裏打的什麽算盤，但是此刻，心情肯定是一樣的。
楚瑾瑜也不推脫，直接現場開始了剖宮産，也就是剖腹産的教學模式。
他從人體解剖到麻醉，從剖宮産的指征到可能會出現的并發症……中西結合，毫無保留一一講解。
衆人都是醫學界的翹楚，很多方面一點就透，最初的愣怔不過是因為第一次聽到這個方法的震驚讓他們一時沒有回過神，不可思議罷了。
從他們能夠在如此短的時間調整好心态并且投入到學習中就能看出，他們的心智有多麽堅定。
一下午的時間就這麽度過。
季風早在楚瑾瑜開講的時候就回來了，他沒有聽到那些人大義凜然讓自家少爺将方法拿出來共享的場景，也幸好他沒有看到，否則，肯定會原地爆炸。
楚瑾瑜為了講的更生動形象，也為了讓衆人更好的掌握，他甚至現場作圖，将步驟一點點的畫了下來。
白術眼睛都亮了，自己新結交的這個朋友究竟是什麽人？醫術高超也就罷了，還會一手漂亮的書畫，這還讓不讓人活了？
幸好自家師父他老人家不在，不然肯定會被唠叨死。
“這些就是剖宮産方面的知識和注意事項，衆位雖然掌握了理論，在沒有熟練掌握實際操作之前，切忌不要給人操作，”楚瑾瑜又讓季風将自己的行醫箱拎過來，從裏面拿出自己的手術包，一一介紹，“這些就是手術需要用到的工具，都是特制的，衆位若是不着急，可在此多停留兩天，我讓家人回去尋那鐵匠多打造幾套送與各位。”
“這怎麽好意思。”
“能夠得瑾瑜小友的教導已是莫大的機緣，若是再收這麽貴重的禮物，就說不過去了。”
“是啊，你還是給我們這群老家夥留點顏面吧。”
想到之前的行徑，這些人都老臉一紅，瑾瑜不是藏私的人，他們完全可以換一種方式，好在，這孩子心地善良并不與他們計較。
“可是，外面的鐵匠能打造出這麽精致的工具嗎？”有人擔心。
“要不這樣，瑾瑜，打造工具的事情就麻煩你幫忙聯系，花費多少錢，你說個數，我們給你，你先別急着拒絕，”白術見他想要開口，趕緊道，“就如王老說的，能夠學得這神奇的剖宮術已經是生平莫大的機緣，你心地善良，想要幫助更多的人，更是因為你不藏私，願意無償将這些分享出來，可是我們不能白白占了便宜還要你花錢送這麽貴重的工具，這到哪裏都說不過去。”
“況且，咱們都是有頭有臉的，你要外面的人知道後怎麽說我們？我可要臉的。”
楚瑾瑜輕笑出聲：“哪有那麽誇張。”
白術态度強硬 ：“反正就這麽說定了，你說多少銀子？”
他說着，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子就要給楚瑾瑜，楚瑾瑜臉龐推拒：“這些都是我父親幫忙的，真不知道具體多少銀子，不如這樣，季風，你先統計一下多少套，待會兒時候你就進城找我爹娘，請他派人回去辦這事。”
雖然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将自己的愛人介紹給家人，但葉少夫人的情況不明，他根本無法走開，哎，不急在這一時。
季風領命，開始統計人數，楚瑾瑜則是又道：“等到工具到了，我會指導各位具體怎麽使用。”
“如此就太好了。”白術很興奮，如此一來，他就可以與新朋友多聯絡聯絡感情了。
其他人也紛紛表示感謝，老實說，之前那些理論知識都記下來，只要花時間消化了就可以，可是動手操作，這不光是給他們能力的考驗，還需要很大的勇氣，若是直接在産婦身上操作，那是萬萬不行的。
“瑾瑜啊，以後有需要我們的地方盡管開口，只要能辦到的，絕不含糊，”劉大夫突然道，“即使我沒本事，但是認識的人多，肯定有辦法的。”
“是啊，都是自己人，你可千萬不要跟我們客氣。”
“如此，瑾瑜就先行謝過大家，”楚瑾瑜停頓片刻，猶豫道，“說起來，還真有一件事可能要麻煩道各位。”
劉大夫：“……”
衆人：“……”
他們雖然說的真心實意，可是你真的不考慮先緩緩？
董老呵呵笑道：“只要我們能辦道，定然竭盡全力。”
“我想……”楚瑾瑜突然想到還等着自己的愛人，将到嘴的話換成了別的，“我就想說，等我回去想想，改日再與衆人說。”
他有個想法，但是還是要先回去與家人和愛人商量才行，直覺他們都會支持，但他不能因為這份寵愛就不尊重他們，凡事有商有量才能構建和諧家園。
尤其是阿馳，上輩子陪伴他的時間就很好，這輩子，他不想留下遺憾。
事情都說完了，楚瑾瑜便不影響衆位的學習，他與白術慧善三人又去給葉少夫人檢查了身體，因為有說人多容易讓房間裏面的細菌增多，不利于傷口的恢複，縱使這樣，其他人也站在門口，這次，可是光明正大的偷聽。
楚瑾瑜無奈，這群年紀比跟他爹差不多甚至大很多的人，原來也有這麽無賴的一面。
從葉少夫人這裏出來，衆人還去給陽陽看了看，沒有發現異樣，楚瑾瑜這才交代了幾句先行離開。
因為不放心産婦，他晚上要守在這裏，但是在此之前，要先回去看看自己的愛人，嗯，與他共進晚餐，也不知對方吃過東西沒有。
一般想着一邊往回走，一邊走一邊納悶，明明是同一條道，為什麽回去的時候就遠了不少呢？
跟着一起回去的慧善：“……歸心似箭了解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