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章

快雪軒內。

趙霜華坐在床前,韓淩熙人仍在睡夢中,雙頰有種不正常的紅暈,鼻頭冒出一層薄薄的汗珠。

她伸出手輕撫少年的臉頰。

多少年了,她失去太多東西,父後死了,母皇死了,自己的太女之位也丢了,就連這幅身子也是破敗不堪。

“幸好,幸好還有你。”她握緊少年的手,陷入久遠的回憶。

那是多久以前?哦,好像很久了。

她記得那是父後唯一一次帶自己出宮,去的是韓将軍府上。

韓将軍府上一個側室生了一個小公子,這原本不是什麽大事,父後卻帶她去了。

将軍府裏,父後抱着還在襁褓裏的韓淩熙,含笑問“霜華,以後等他長大做霜華的夫郎好不好。”

那時候的她只覺得這個娃娃,小小的軟軟的香香的,随聲應道“好啊,好啊。”在場的人都要笑了,她才突然明白自己答應了什麽,不好意思的在一旁羞紅了臉。

襁褓裏的奶娃娃仍若無其事在那吐泡泡,自己卻出了醜。她有些惱羞成怒的瞪了襁褓裏的奶娃娃一眼“都是你。”難後落荒而逃。

似乎她走後身後笑聲的更大了些,不知是誰說了聲“咱們的太女殿下害羞了呢。”這一刻她的耳根子都紅了。

少年不知愁滋味,如今那樣的日子,是再也不能夠了。

時光一轉又回到父後去世的那一年,她已經成長成一個偏偏少女,卻在那一年連遭劫難。

鳳儀宮裏,父後強撐着一口氣緊緊握住她的手“一定要保全自己,一定要好好活着。霜華,父後陪不了你了,不管什麽時候一定要謹記,韓将軍的小公子是你的夫郎,你一定要等他長大,他,他只能是你的夫郎。”

而後父後在她耳邊微弱地說完最後一句話,便再也無法強撐,撒手人寰。不管她怎麽呼喚都沒有回應。

Advertisement

她自己也因為悲傷過度,身體裏的毒藥再次發作,鮮血一口又一口從胸腔中湧出。入目之處,天地間都變成了一片血紅色。

等她再醒來,母皇已經去上早朝,韓将軍請了神醫妙手顧庭蘊來為他診治,不過也是拖着,用玉寒山的雪蓮花一年又一年的吊着命。

父後一死,自己的病情也一日重過一日,有時連下床都得讓人扶着,前朝裏,太女一脈至此敗落。

同年十月,最後的一批太女黨也因為各種原因锒铛入獄。

因怕韓将軍再受波及,商議之下以,韓将軍以一雙女兒戰死沙場,無心殺戮為由,辭官歸故裏。這一走便是十多年。

在帝都的日子,她身邊的人所剩無幾,每日都過得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珠簾再次被撥開,一襲紅衣的男子站在那裏。

趙霜華回過神來,用手幫韓淩熙扯扯被角遮住那脖頸上的痕跡。

醉心眼神一暗。

宋夏緊随着走了進來。

趙霜華看了看仍在安睡的韓淩熙,帶着人向外廳走去,眉目肅然語氣裏是一如既往的淩厲“韓公子怎麽樣了,請太醫了麽。”

“請了,太醫說,韓公子腎虛虧順,又感染了風寒。修養幾日就沒什麽大礙了。”宋夏回答。

趙霜華做在羅漢床上,端過醉心倒好的雪蓮茶,原本微苦中帶着酸澀的茶水,如今卻帶着微微的甘甜,她皺着的眉頭不禁舒展,她知道一定是醉心特地加了蜂蜜。

“讓人查查,這些日子韓公子到底遇到了什麽事。尤其關于那枚夏侯音的玉佩。”趙霜華端着茶盅,剛剛斂下的眉頭,想起韓淩熙那脖頸間礙眼的痕跡,不禁又皺了起來。腎虛虧順?夏侯音到底對他做了什麽!

“屬下領命。”說完,宋夏便消失在屋內。

快雪軒外傳來管家的聲音。

“吳伯,什麽事。”趙霜華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這畢竟是跟随在她父後身邊的老人了。

“回殿下,康寧郡王帶着妙手神醫親傳弟子蕭紫炎求見殿下。”管家垂首一旁恭敬回答。

“哦~”趙霜華親抿一口雪蓮茶“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到。讓他們在正殿等着。本王這就過去。”趙霜華放下茶盅,輕輕轉動手間的翡翠扳指,起身向前廳走去,醉心緊随其後。

------------------------------

棠棣苑外,蕭紫炎随着夏侯音正往這趕來。

“喂,我說,咱不帶這樣的成不。我是廢了多大的力氣,才從你那弄來幾朵雪蓮花。憑什麽,拜見一次永安王你就送那麽多,我以後也會是淨水王,咱不帶這麽偏心的成不!喂,你知道,這裏面有多少麽?四十朵,整整四十朵。你家的雪蓮花不要錢麽。喂,我跟你說話那,別走那麽快成不。”蕭紫炎連忙跑上去緊跟着夏侯音。

夏侯音懶得理她,邁着細碎優雅的步子挑眉“給我。”

蕭紫炎緊緊抱着禮盒,瞪着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撥浪鼓似得搖頭。

夏侯音扶額,向身後的落月看一眼。落月會意,趁其不備,一下點了蕭紫炎的穴道,蕭紫炎只覺雙手一麻,手中的禮盒已脫手落下,落月一個彎腰轉身,禮盒已經落在落月的手中。

夏侯音不在理會蕭紫炎,帶着落月起步向棠棣苑內走去。連她自己都意外,連陛下都敢拒之門外的永安王趙霜華竟然肯見她。不管什麽原因,她的目的達到了就好。

夏侯音一行人在大廳內坐下,自有小侍童端上茶點招待他們。

夏侯音端起茶盅,輕壓兩口。不一會就聞到一股淡淡的雪蓮清香,永安王長年服食雪蓮,身上早已沾染了雪蓮的傾向。

随着輕輕的腳步聲,除了永安王似乎還有一個武功不弱的男子。

夏侯音眼眸微眯,永安王府還真是藏龍卧虎啊。

一陣珠簾搖晃碰撞聲,一身紅衣的男子随着一身黑色雲錦華袍的趙霜華緩步而來。

然而第一眼抓住夏侯音和蕭紫炎的眼球的是,一襲紅衣的醉心,和他那長滿曼殊沙華的半張臉,那妖嬈而詭異的模樣,愣是讓夏侯音與蕭紫炎都是一驚。他們畢竟都是見過大世面的人,雖驚訝,卻仍是面不改色。

“康寧郡王夏侯音參見永安王殿下。”

“草民夏侯音參見永安王殿下。”夏侯音與蕭紫炎齊聲行禮。

趙霜華坐于主位,醉心拿過白狐絨毯為她蓋在膝上。又為她倒了一杯雪蓮茶然後靜立于一旁。

等醉心做完了一切趙霜華才道“自家姐妹不必多禮,阿音啊我們有多少年沒見面了?想當年。你還一點點。被阿瑾欺負了,總是跟在本王的身後喊着,太女姐姐,太女姐姐。這一晃都十多年了,自從本王病重就再也沒有見過你。那些年聽說你去玉寒山了,等本王知道一切你已經不在帝都了。那麽多年以至于你和本王漸漸都變的生疏了起來。這些年,舅舅還好麽。”

夏侯音真的被她一連串的話吓出了冷汗,那些事都是多少年的陳年往事了,難得她還記得,關于趙霜華經歷的事,她也是深有感觸,只是誰又沒發生過一些事,在她身上經歷的本就不會比她少,如今還有關韓淩熙,略一遲疑,半帶輕笑道“是啊,一別經年竟是物是人非,如今家姐也不知去向。家父自母親去後一直在長絕山念經,一切還好。”

這一生皇姐,趙霜華委實有些恍惚。她說的都是真的,那些年,平陽帝卿是母皇的一父同胞的弟弟,她的父後是母皇的結發夫郎,父後未嫁給母皇之前他們的關系就很好,然而,那一年,傾華帝卿明明知道刺客的兇手是誰,在母皇回宮的時候卻對此事只字未提。

“不知阿音,來皇姐府上有什麽事。”趙霜華垂眸轉動受傷的翡翠扳指。

“知皇姐身體一直不是太好,這位蕭紫炎是神醫妙手顧庭蘊的關門弟子,醫術深得其身傳。前不久剛回來,這次特帶她來為皇姐診斷診斷。”夏侯音如實回答。

“你便是顧神醫的徒弟?”趙霜華擡頭看向蕭紫炎。

“不才便是。”蕭紫炎含笑回答。

夏侯音看到蕭紫炎那臭屁的模樣,不禁汗顏。

“早些年顧先生曾為本王診斷過,如今多年未見,不知顧先生可還好。”

“家師兩年前已經去世。家師去世前也很挂念殿下的病情。”蕭紫炎似感嘆到。

“蕭姑娘節哀。如此,就有勞蕭姑娘為在下診斷了。”趙霜華沉聲道。

衆人還未看清動作,一條金色長線已經系在永安王趙霜華的手腕上。

趙霜華輕轉手上翡翠扳指。此人不容小觑,這懸絲診脈考驗的不僅是醫術,還有內力。就連顧先生也很少用此方法,這蕭紫炎年紀輕輕順手拈來,不知應該說厲害,還是可怕。

蕭紫炎也不是沒感覺到,在她抛出金線的時候一真刺骨的寒意直逼她的脖頸,剛才她要是有任何不軌的行動,立即就會死在那紅衣男子的刀刃下。果然如她所料,玉面修羅,醉心公子。果然不能小瞧。

夏侯音也把這兩人的暗自較勁看得清楚,看向紅衣男子的神色,不禁又凝重幾分。

蕭紫炎收回金線,神色複雜,斟酌用詞“殿j□j內餘毒未清,不可再用虎狼之藥,氣色雖一時好,但終不是長久之計。若用雪蓮花養着,殿下還可......”

“還可怎樣,殿下的身子還有那裏不适。快告訴我。”轉瞬紅衣男子已到蕭紫炎身前,肅殺之氣不言而喻。

“醉心,你失禮了。”趙霜華沉聲道。

“蕭姑娘,醉心失儀了。”醉心向蕭紫炎行了一個禮,轉身回到趙霜華身側,眼睛裏掩飾不住的擔心。

“蕭姑娘但說無妨,本王的身體,自己還是知道的。”趙霜華端起桌上的茶盅,味苦酸澀的味道,猶如他此刻的心情,或許她也是害怕的。在這時她想的只有一件事,也許應該加快速度了,她閉眼,深思。那一刻的落寞,無人知曉。高高舉起的茶盅掩蓋了這個病弱殿下的一切情緒。

作者有話要說: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