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尚城的十月,雲氣厚重,天色陰暗,蕭索的已經幾日不見太陽。此刻在尚城大學一號演講廳裏,一位身着藍色修身西服,搭配白色襯衫和黑色領帶的講演者正站在以銀灰色天鵝絨布為襯景的講臺上,進行他的講說。
講演者名叫何庭夕,是本市最具知名度的心理專家。而此次他所演講的題目是《靈魂的拆解與重塑》。
正如題目所示,在這位心理學家看來人的靈魂就如同一棟房子,裏面可以有規劃性地進行想法歸置以及有選擇性地進行遮蓋和塗抹。換言之,基于靈魂是一棟房子,那麽就意味着他可以翻新也可以重建;其目的性在于,對于那些有着重大傷痛的人來說,将這個名為“靈魂”的心房,有效地進行翻修 重置,就是對記憶進行有效的拆解與重塑,從而達到使絕望的人獲得重生的目的。
這聽起來更像是一種巫術,很多聽過這個想法的人都是這樣的感覺。所以為了證明這不是巫術,而是一項可以實施的行為科學,這位講演者才站在了這裏。
此刻,臺下座無虛席。而作為講演人的何庭夕,面對座無虛席的聽衆,他雖是在演講過程中面部表情相對顯得單板冷淡,可卻好在他所講演的內容不僅專業性強,十分具有說服力,且他本身也是表現的條理清楚,談吐從容,自信滿滿;再者加上他修長挺拔的身形和俊朗的面容,這不得不令在場的所有人,尤其是女性,為之吸引和折服。
“雖然他講的內容太過專業,我也不是很能聽得懂,不過他長的可真帥啊,還是個心理專家,真是渾身上下散發着精英的氣息。嘻嘻,真想沖上去抱住他。”臺下坐在第四排,臨近過道位置的一名發型中分,頭發散落到肩膀,戴着金框眼鏡的女同學表情沉醉地說。
而坐在她旁邊,一個同樣也戴着眼鏡,卻梳着三七分短發的女生聽過她的貪戀之詞,卻眼神帶着漠視說:“你難道忘記那部電影,《沉默的羔羊》了?在顏值和專業間,我勸你還是要選擇後者。”說完她推了推自己的眼鏡,聽的更加專注了。
《沉默的羔羊》這部電影,長發女同學自然是看過的,且和許多觀衆一樣,對于裏面的吃人畫面尤其記憶猶新,甚至歷歷在目。只是她實在無法将這個英俊帥氣的青年才俊和《沉默的羔羊》中的反派,就是那個精神病專家漢尼拔聯系到一起。
所以面對對方給她潑的一盆冷水,她口氣顯得有些怪責道:“不會吧,《沉默的羔羊》中的漢尼拔也不是長他這樣啊。相由心生,他這麽帥怎麽會是食人魔?”
短發女同學卻仍是一臉警惕,還帶着些自視不被外在所輕易迷惑的清高之氣道:“那本《關上門以後》看過麽?書中的男主角就是一名帥氣多金,業界有名的精英。只不過……”
“不過什麽?”
“不過他其實是個超級大變态,幼年殺了自己的母親,接近女主的目的也不過是看中了女主弱智的妹妹。”
“為什麽是弱智妹妹?為什麽是弱智?”這幾個字眼惹得長發女同學十分好奇。
短發女同學用手擋住嘴巴,頭漸漸湊過去,聲音故作陰森,道:“因為他要将她關進紅色的地下室裏,聽她凄慘的叫聲。慘叫聲會讓他亢奮,就像達到了某種高潮,所以他不需要性,他只需要有人慘叫,聽着就好。所以,我不得不告誡你,越是外表看起來完美無缺的人,當那層人皮摘掉,就越會呈現出讓人感到可怕的面孔。”她越說越興奮,好像沉浸到某個緊張刺激的驚悚情節當中。
“也許他的家裏就藏着一個女人,一個即無助又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女人。”面對長發女同學有些散發恐懼的臉,短發女同學又忍不住補刀道。
這般長發女同學聽後,再望向講臺上的何庭夕,不自覺地聯想到一些畫面猙獰,令人作嘔的圖像,以至于午飯胃裏吃進的鳗魚飯立時反了上來。畢竟她是身處在這個有些陰冷暗黑的演講廳裏。而就在她努力壓制,準備吞咽下去的時候,同排一座位靠着過道,看起來貌似不是本校學生,年紀略大些的男人突然站了起來,手上居然還拿着麥。他們之間隔着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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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發女同學見此旋即轉面看向短發女同學,意在:他怎麽會有麥?學校不是為了控制時間不讓提問麽?短發女同學見此,微微朝那男人揚起下巴,意在:先聽聽看他會說些什麽。
而就在兩人對視,用表情進行無聲交流之際,那名男子已經開了口……
“你好何先生,不知道我是否能問你個問題?”說話的男子,通過其語速,頓挫習慣,以及其眼神的逼切,都不得不讓人聯想到記者這個職業;當然還有他座椅上的墨綠色背包,身上穿的沖鋒外套,及頭上帶的鴨舌帽,種種,似乎都在表明他并非本校的學生。
何庭夕也注意到這點,只是他心裏正納悶他是怎麽混進來的時候,不想那記者卻在沒得到對方允許的情況下,厚着臉皮說道:“謝謝!”
這聲過後,在衆人詫異的目光中,在第一排校領導和老師正在猶豫要不要趕他出去的時候,在何庭夕的目光中漸漸呈現出沮喪與邪惡的時候,只見他稍稍停頓了一下,随後毫不在意地繼續道:“何先生,我們都知道你名起于五年前的那起綁架案。而據我所知,當年那名受害者在八年前莫名消失,警察和社會各方人士皆搜索無果。不僅如此,綁架者居然做的滴水不漏,連一點線索都找不到,讓大家毫無頭緒。而後面的事情我想大家也都知道了,就是你憑你所學的專業,将那名可憐的女孩救了出來。這也是你令人佩服的地方……”
他的口氣加重:“可就在大家都帶着關懷之情,想知道那名受害者的近況時,她卻再一次消失在公衆的視線中,好像人間蒸發一樣,而你也拒絕回答任何有關那名受害者的相關問題。何先生,據我所知你已經五年沒有出診了,所經營的公司雖是規模不小,卻都是外聘的專業人士,人人都沖着你的招牌去,可你卻一個病人都不接見;有關這點,我十分想知道其中的緣由。我甚至有個十分大膽的猜想,就是那名消失的受害者是否是你現在唯一的治療對象,又或者是可以稱之為研究對象,畢竟她被囚禁了三年,內心一定遭受了很大的重創。那麽就此我是否也可以推斷,你今天在這裏講演的題為《靈魂的拆解與重塑》的演講,也是從那名受害者身上得到的啓發?你重啓了她的靈魂!”這個男人的問題到此結束,随之而來的是充滿挑釁的目光,似帶着窮追不舍的氣勢,緊緊逼視着何庭夕。
随後他還不忘來一句:“我的問題問完了,請你回答。”
而對于他的這番話從一開始便引起在場學生的一片震驚,就連原本打算叫保安轟走這名男子出去的校長,及故作鎮定的老師們,也都對這男子的話産生了好奇心,希望能聽到一個真實的答案。
而何庭夕面對這名帶着惡意蒙混進來的記者,他原本表現出的深沉與自持似乎在不經意間逐漸地從其雙眼中蒸發掉,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因為受到侵犯而呈現的一種警惕與敵意。此時的他不僅僅是在厭惡這個無頭蒼蠅對自己的冒犯,更令他感到厭惡的是,在場的其他人,對自己的私事所産生的濃厚的窺探之意。
可他畢竟是個心理學家,他最擅長的就是平息怒火,壓制沖動。故在短時間的心理調試後,何庭夕漸漸心情平複,口氣平穩,且沒有帶任何情緒開口道:“請問你是這所學校的學生麽?我看你的年紀倒不像。”話說到這,他帶着不悅的目光投向校方領導,後又緊接着對那名男子微笑道,“有關你提出的問題,我只能說你想象力太豐富了。而且我不得不提醒你,作為一名媒體工作者,你的工作是如實的傳播新聞,而不是憑着自己的揣測制造新聞!這就是我的回答。”
那名男子聽後,先是表情木然,後漸漸醞釀出氣憤之意。
很顯然,這名男子并不打算就此罷休。只是當他剛要開口的時候,卻沒有注意到,在這個幽暗的演講廳中,他身後坐着一個身着黑色夾克和牛仔褲,頭上也同樣帶着鴨舌帽的女孩,正手拿一根長長的細棍子漸漸地穿過他折疊椅靠背下的空隙,朝他的大腿貼近……很快,在那名記者還來不及說什麽的時候,他便因為那女子伸過去的細棍子而整個人抽搐起來,好像被電擊了一樣,并且很快整個人倒在了地上。
頓時,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投向了那名倒地的記者。
而就在旁人驚愕之際,那名身着黑夾克的女孩見目的達成,便迅速收回了那條長長的可以收縮的細電棍。當将電棍縮到手掌大小的長度後,她便旋即起身悄然離去,快步走出演講廳。
何庭夕将這一切看在眼裏,細長的手指摩挲在雙唇之間,以此來遮擋嘴角的笑意。
他見衆人都在關注那名記者,并已經有人打電話叫了醫護人員,而自己似乎也不需要再講下去了,如此他便走下講臺,也朝門口走去,打算離開。白發蒼蒼的男校長見何庭夕準備離開,剛想開口說些什麽,可他素來知道何庭夕的脾氣,便知留也留不住。他知道這次安保的疏忽必定會令何庭夕耿耿于懷,怕是沒有機會再請他來了。不僅如此,恐怕今年的贊助費和何庭夕公司免費提供心理咨詢的事情也會泡湯。想到這,他望了一眼躺在地上仍被許多人圍住的那名記者,心裏怪他壞事。
當何庭夕經過那名記者身旁時,他手機突然收到一則信息,內容只有三個字,便是:有案子。
何庭夕看過,眼睛頓時亮了起來,雙唇微動。可當他邁步欲要離開的時候,他卻突然一時興起,并轉身輕輕扒拉開人群,朝那名還躺在地上的記者而去。
那記者此時已經不再抽搐,且恢複了意識,只是身體還有些僵痛酸軟,無力起身。他見何庭夕走來,眼睛便朝斜上方瞪去,像見了仇人一樣。
何庭夕則是表情冰冷,似鬧市中突然從天而降的寒冰,又像是從雜志上或者屏幕裏走出來的男模。他确實身材高挺,十分有魅力。
衆人将目光投向他,只見他緩緩蹲在記者的身旁,手搭在膝蓋上,雙眼散發出黑暗的氣息,聲音低沉清冷道:“知道我為什麽不再接診了麽?”他說着露出神秘的笑容,“因為我現在是一名側寫師。哦對了,如果你的親朋好友有被謀殺,綁架的,你可以來找我,我一定會盡力而為,為死者讨回公道。”
聽到此話,記者腦子頓時怔住,臉上的皮膚一時間也發麻了起來。他這樣持續有一會,若不是一旁的人不斷問他,何庭夕他到底說了什麽,他都不知道此時何庭夕已經離開了……
他居然是一名側寫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