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但為君故
難道,這兩人中,有人會幻術?
梁語一橫長劍,将劍上血光盡數甩淨,随後勉強道:“幻術?”
相柳倒也不加遮掩,從容一笑:“沒錯啊!”
雖然知道這是個以靈力決勝負的世界,但目前為止,梁語也多半是以靈力為輔助,加以劍術和力量。
像這樣能幹擾人心智的幻術,他還是第一次見過。
未知的情況和逐漸衰弱的身體,還有一旁癱倒在地的兩個同伴。
情況實在不能再糟了。
可越是虛弱,梁語的思緒卻越是清晰。
他靜靜感受着自己呼吸的變化。
耳邊和眼前的一切,時間像是慢動作般随着他的心跳聲流逝着,他甚至覺得自己的喘息聲有些震耳。
梁語艱難地擡起眼睛,眼前籠罩着一片白色的霧氣。
相柳和巴蛇就站在離他不遠的地方,似笑非笑。
“地之所載... ...六合之間... ...”
眩暈之間,似乎又是那道熟悉的聲音。這聲音缥缈幽微,卻似乎比前幾次更清晰了些。
梁語努力地調整呼吸,想要聽清這聲音到底在說什麽。
像是順應他的想法,聲音果然更大了一些,像是由遠及近,輕柔地落到了他的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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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徹底聽清了這道聲音的梁語卻忽然一怔——
這聲音,怎麽這麽耳熟?
像是... ...他自己的聲音。
這聲音極其平緩,娓娓而來。
耳邊的聲音每道一句,梁語便覺得自己身上的力氣恢複一些。
傷勢雖然并沒有得到治愈,可靈力卻毫不停歇、不斷恢複。
待那聲音念完最後一句“唯聖人能通其道”時,梁語體內的靈力便已恢複到了全盛狀态。
甚至,更加濃厚。
可在外人看來,他唇邊血跡未幹,握劍的手還似有不穩之态,像是孱弱極了。
相柳看着這人漸染血色卻仍凜然自若、傲雪欺霜的模樣,不由在心中暗道了一聲可惜。
相貌确實很好看啊... ...
他還從沒見過這樣好看的人。
相柳朝巴蛇點了點頭,示意他幹脆利落地解決到梁語,随後便向後退了一步,将戰場讓了出來。
巴蛇提起雙锏,笑嘻嘻地走上了前。
“嘿嘿,靈獸要新鮮的才好吃呢!看來你今天是吃不到我了。不過我呢,就勉為其難地嘗一下你的味道,哦... ...還有你那兩個同伴的!”
眼前模糊仍在,雲霧彌漫之間,疏言似乎正站在這人身邊對他微笑。
就好像,只要自己的劍稍稍一偏,便會殺掉他在這世上唯一的牽絆。
梁語握緊長劍,體內靈力從其號召洶湧而來,集于他劍柄與手腕之間。
他努力将目光從那道白色身影上移開,努力讓自己忽略那道幻想的存在。
可是心跳,卻越來越快。
相柳抱臂觀戰,一旁好不容易站起來的阮阮剛要擡手結陣卻已被他攔了下來。
他懶洋洋地揮了揮袖,将阮阮扇回了原地,随後便滿臉笑容地看着好戲。
然而,眸光卻驀地一頓。
巴蛇的雙锏之下,男子持劍而起。
強大的靈力将他赤紅袍袖獵獵鼓起,袖口的金色花紋漂浮連綿,一時間、猶如生靈。
他緊緊盯着面前的巴蛇,神色已恢複了最初的平靜和從容。只是其眼中的瞳仁,卻徹底變成了金色。
而他原本光滑的額頭之間,卻忽然有金光一閃,一道兇煞龍紋如紋刻于其上,光輝灼然。
龍紋?
... ...龍?
相柳皺了眉,心道,這世上居然還有龍族後裔?這人原型到底是什麽?
還沒等他想明白,猝然與這股強大靈力正面相碰的巴蛇、已經毫無抵抗能力地被梁語的長劍完全克制。
神兵碰撞,劍與雙锏都想為自己的主人取勝,摩擦出一陣陣令人心慌的聲音。
然而這抵抗卻只持續了片刻。
片刻前看上去還占着上風的巴蛇便已完全體力不支,“哇”地将熱血塗滿了衣襟。
這口強撐着自己力氣的鮮血噴湧而出,巴蛇立時便沒了力氣,膝蓋一軟、跪倒在地。
相柳雙目圓睜,剛想上前去看看巴蛇的情形,卻忽然脊背一寒。
他停住腳步,艱難地擡起了頭。
巴蛇身前,男子已将眸光緩緩落到了他的身上,随後從容擡袖,将自己唇邊血跡慢慢擦淨。
幻境并未解除,這人心中的“牽挂”還在困擾着他,他本應該是緊張和忐忑的。
可相柳卻并沒有等到這人的不安神情,他只看到眼前的人拂袖擡劍,随後——
倏忽展顏,粲然一笑。
這一笑确實是俊美至極,然而相柳卻再也無心欣賞。
他連忙将銀鞭握緊,神色警惕。
而原本跪倒在地的巴蛇也強撐着起身,再度擡起了雙锏。
相柳稍稍目測便知,巴蛇已盡力竭,靈力也損耗嚴重。
而面前這人,卻突然深不可測起來。
——不能再給他機會了!
相柳狠狠一咬牙,朝巴蛇遞了個眼神,巴蛇立時會意,雙锏一舉、向後猛地退了一步。
梁語眼睛一眯,擡劍便要上前。
然而他剛運靈力于劍柄,不遠處的相柳卻身形一動,忽然憑空消失在了梁語眼前!
這... ...也是幻術?
梁語眉頭緊鎖,剛準備想辦法逼這人出來,便忽覺身後突然多了一道氣息。
他脊背不由控制地一僵——
這氣息,實在再熟悉不過了。
是疏言。
眼前的巴蛇也已将雙锏舉至了最高處,銀白光芒緩緩落下,纏繞于利刃上的靈力厚重磅礴。
巴蛇與相柳不同,他雖更偏重于速度,但力量卻遠勝于多以幻術取勝的相柳。
這樣的一擊,絕不是适才相柳那一鞭可以相提并論的。
若中,必死。
梁語看着那道雙锏,一時竟覺得時間像是突然慢了下來,又恢複到了适才的情形。
他靈力還在,輕輕松松地便将巴蛇掀翻了出去。
可已經脫離原主的靈力卻無法被輕易擊退,仍順着原來的軌跡狠狠劈下。
他必須躲開,也只能躲開!
可是... ...
疏言在他身後。
不對,那一定不是疏言,那是以防萬一想要從背後偷襲的相柳。
他甚至已經感受到了來自那條銀鞭的寒涼。
應該躲開的!
躲開吧!
梁語腦中似乎有無盡風聲呼嘯,一瞬間卻又萬籁俱寂,全部思緒盡皆消退,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
他只聽見,有人在自己身後輕輕喚了一句,像是以往許多次那樣,疑惑、焦急、擔憂的一句——
“主上?”
相柳站在梁語身後,他雖能布置幻象以動搖對方心神,卻并不能控制和得知幻象的內容,自然也無從得知梁語現在看到的到底是誰、那道幻象到底都做了些什麽。
他只希望這道幻象能夠牽制住這個人,讓巴蛇的雙锏不要無功而返。
似乎是有效的,他确實看到這人在将巴蛇掀翻出去後便停滞了下來。
這人背對着自己,連握着長劍的手似乎都有些不穩。
好機會!
相柳連忙擡鞭,向鞭中注進了全部靈力,随後朝着梁語的方向狠狠一揮!
然而幾乎同時,這人卻忽然轉了身。
相柳一對上他那雙金色雙眼,便心中一驚。可還不等他後退,那人已欺身上前。
銀鞭呼嘯,從空中落下的來自雙锏的靈力則滿是決然之意。
兩道光芒,同時向梁語凜然襲去!
這下這人死定了吧?
相柳眼中殺意盛極,手中銀鞭先靈力幾秒、率先觸碰到了這人的皮肉。
他甚至能感覺到鞭上寒刺刺進這人血肉中的頓意。
可是也是同時,他緊握銀鞭的手卻忽然一松。
忽然襲來的暖意,還帶着一股好聞的味道。
這人明明看起來像是最巍峨的雪山之上,那塊終年不化的寒冰。
可他靠近過來時,卻帶着最溫暖的、正午陽光的氣息。
相柳還未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麽,他已身子不受控制地被人向前一帶。
随後,落入了一個盈滿了這種好聞味道的懷抱。
他身子一僵,還沒将這懷中溫暖悉數感受,卻先聞到了空氣中一股凄厲的、血的味道。
雙锏上的靈力已狠狠地劈中了這人,他甚至能感受到這人體內的溫度已開始不受控制地流逝。
他明明應該開心的。
可是,心跳卻突然漏了一拍。
這人為什麽要救他?
對了,似乎是因為幻象,他将自己看錯成了“那個人”。
那個人... ...
是誰?
你看到的我,是誰?
相柳感受着懷中的人漸漸失去力氣,漸漸松開了圈住他的懷抱。
而倒在一旁的巴蛇已露出了屬于勝利者的笑容。
可是他的心跳卻越來越慌亂起來。
似乎很久以前,他拜師學藝,曾對師父說過,“是否無欲無求,便能成大道?”
師父當時竟哈哈大笑,問道:“怎能無欲無求?你越是畏懼所‘欲’所‘求’,便越是容易困于其中啊!”
他等了六百年,找過許多對手,也努力尋找明君。
他随心所欲,似乎完全打破了師父的那句斷言。
可是... ...
這宿命,卻終于還是被自己等到了。可他剛剛找到,就失去了... ...
相柳控制不住指尖的顫抖,他俯下身想要扶起這人,可指尖才剛剛觸碰到他的身體,卻忽然一縮!
好燙!
這... ...
他大吃一驚,然而還沒等想明白到底是怎麽回事,眼前萬物卻驀然一暗。
如厚重濃雲籠罩,遮蔽萬物,陽光盡失!
無邊寒意瞬間蔓延向了世間所有生靈!
相柳驚駭地擡起頭,望向了頭頂已失去全部暖色的蒼穹。
——日食?
這是... ...
天道震怒?!!
作者有話要說:
梁語下章就要變态了...
這句話有生物學上和文學上的兩重含義...
所以小夥伴們不用擔心他啦~所有的挫折都是為了變得更強。
進度彙報——梁語黑化程度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