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張氏和王氏暗暗咬牙,正想着如何回擊這牙尖嘴利的臭丫頭。卻見大長公主緩步向這邊走了過來,兩人連忙行禮,大長公主卻仿佛沒看到她二人般,只對寧家姐弟打了個招呼:“長寧,成瀾,跟這幾位夫人聊什麽呢?”
王氏和張氏怕寧映寒這口無遮攔的家夥亂說話,連忙搶着答道:“回殿下的話,随便聊聊,沒什麽特別的。”
“既然如此,兩位夫人想必不介意本宮把長寧和成瀾借走一會兒吧?”
兩人當然不敢說介意。大長公主也壓根未等她二人回答,便伸出一只手臂,寧映寒順勢挽上公主的手,帶着寧成瀾一起離開。
留下王氏和張氏二人心下惴惴,生恐大長公主因着剛剛的事,對她們留下不好的印象。
此時兩人都有些後悔,早知那丫頭在大長公主面前那麽有面子,又何必去招惹她呢?
“謝殿下為我姐弟二人解圍。”走出一小段距離後,寧映寒柔聲道謝。
“別跟我客氣,”大公主笑道,“我看你牙尖嘴利絲毫不落下風,也根本用不着本宮解圍。”
寧映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大長公主又向寧成瀾問道:“成瀾,在宮裏過得還好嗎?有沒有什麽不适應的?”
“謝殿下關心,一切安好。”他早就應旨進宮與皇子一同讀書了,期間也不是沒見過大長公主,但公主今日才想起對他關心兩句。他并不笨,看了一眼寧映寒,猜到必然是她做了什麽,才導致大長公主今日的主動解圍及關心。
這般長袖善舞、無論什麽場合都能應付自如的寧映寒,才是他記憶中的長姐。想起前三年間那個欲語淚先流的小白花,寧成瀾皺起了眉。
但未等他細想,大長公主又繼續道:“你在宮裏,若有什麽不方便的,可以去內書堂找一個叫德忠的內侍替你往宮外傳話。”
把自己在宮裏的人手暴露給寧家姐弟,這算是個不小的人情了。寧成瀾恭謹道謝。
其實當年寧映寒也在宮裏安插、收買了些人手,但她三年沒出現,那些人如今在什麽崗位上、是否還對她忠心,都是未知之數,未仔細考察前她不能貿然讓成瀾使用這些人。
她承了大長公主殿下這份情。
閑聊間,芳姿走了過來,輕聲提醒道:“晉王府二小姐到了。”
她只說晉王府二小姐,不說昌平侯府三少夫人,寧映寒注意到這一點,看她一眼,道了聲謝。
大長公主身邊最受重用的女官,确然很有能力。寧映寒從未表達過對妹妹念暖這樁婚事的不滿,但芳姿卻已經看出來了。
“殿下,我去迎迎念暖。”寧映寒道。
大長公主點點頭,知道她想和妹妹避開衆人說說話,自然不會攔她。
寧映寒離座起身,卻不想秦宣正從她身後經過,她這一起身,兩人距離不過半米,來了個面對面。
秦宣曾被寧映寒這個前任未婚妻子帶綠帽帶的天下皆知,此時見兩人撞上,在座衆人頓時興奮起來,或遮遮掩掩或明目張膽地看向這邊。
但他們失望了,寧映寒先施了一禮:“國公。”
“郡主。”
兩人面色淡然,語氣如常,絲毫看不出任何劍拔弩張的模樣。
兩人情緒間的起伏,遠遠比不上衆人腦補的愛恨情仇秦宣懷恨在心,趁機下寧映寒的面子,沒有;寧映寒生活落魄,想吃回頭草,于是轉而讨好秦宣,也沒有。
兩人一個比一個淡定,打過招呼,便擦肩而過。
只留下看熱鬧的人們失落不已。
秦宣剛剛被一個官員找上,實在不好連說句話的機會都不給,便和他出去說了兩句,委婉推脫對方的請求後,回座位的途中和寧映寒撞上。
此時,寧映寒離開後,那些灼灼的目光全落在了秦宣身上。
秦宣環視一周,看熱鬧的人們終于想起了這位是位高權重的秦國公,立刻轉開視線,喝茶的喝茶,閑聊的閑聊,似乎剛剛發生的一切都不存在。
只有秦宣的朋友,陸賈,和秦宣算是從小一起長大,雖然有幾年沒見了,但也不怕他,湊上來八卦。
秦宣無奈地看他一眼。
陸賈嘆了口氣:“我前幾年一直不在京裏,一回來就聽說了你的事。你現在對那位郡主,是怎麽個章程?”
“你都聽說了什麽?”秦宣反問。
“你确定要我複述一遍?”
秦宣沉默了一瞬,終于還是問出口:“人們是怎麽說她的?”
“無腦花瓶,膚淺招搖,還有些什麽自甘下賤、浪/蕩啊,更難聽的我就不複述了。”陸賈道。
無腦花瓶,膚淺招搖……秦宣默念一遍了這八個字,這三年他刻意避開了有關寧映寒的傳言。直至今日,聽到這般評價,陡升一種荒謬之感。
可見人們都是善忘的,短短幾年,人們就忘了寧映寒剛進京時的模樣。金尊玉貴、長袖善舞的晉王府大小姐,在人們的印象中漸漸被替換成了膚淺浪/蕩、自甘下賤的模樣。
人們說得太多,語氣也太懇切,言之鑿鑿的樣子,似乎他們說得才是對的。而秦宣記憶裏那個美好的寧映寒才是錯的。
秦宣微眯雙眼,不發一語。
陸賈看他這幅樣子,忍不住問道:“你不會還對她餘情未了吧?”
秦宣看了他一眼,目含威脅之意,陸賈只好閉嘴。
寧成瀾看着寧映寒離開的背影,有幾分擔憂。這三年間他大部分時間在宮中,但寧映寒是怎樣折騰念暖的,他也有所耳聞。
剛剛他也想跟上去,但被寧映寒阻止了。
此時他也說不好,是更擔心兩個姐姐誰更多一些。
他一直望着寧映寒離開的方向,過了大概一炷香工夫,就看到了她的人影。
他的兩個姐姐牽着手,映寒臉上帶着一點笑意,念暖眼尾有些紅暈,似是剛剛哭過。
寧成瀾細細觀察了寧念暖的表情,見她神色裏并無抗拒之意,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同時心中又有種“果然如此”的念頭他的長姐寧映寒,一向善馭人心,只要她想要,她就能讨任何人的歡心。
當朝太後就是最好的例子,曾經作為不受寵的宮妃,她當初有多嫉恨晉王的聖寵,就有多挑剔晉王的子女。
但寧映寒進京不到一年,讨了她的好,封了郡主,還差點就成功讓太後松口放念暖回幽州。
寧成瀾當初年紀不大,并不太懂那些彎彎繞繞,但寧映寒這個長姐,當初在他心裏實在是無所不能的。
所以這三年間的寧映寒,實在讓他困惑,偶爾聽得府裏老人語氣沉痛地感嘆“愛情使人昏頭”,他也只能懵懵懂懂地接受了這個解釋。
寧映寒挽着念暖,走過昌平侯府幾個女眷所在的桌子。
侯夫人、世子夫人、二少夫人,還有兩位未出閣的嫡小姐皆在座,侯府接到請帖,一大家子都來了,卻唯獨不帶上念暖,排擠之意不言自明。
此時侯府幾個女眷看着寧念暖,都有幾分驚訝,還是年輕的嫡三小姐最沉不住氣:“寧念暖,你怎麽來了?沒有請帖你是怎麽進來的?”
侯夫人也不悅地看着她:“報侯府的名字進來的吧?你想來見見世面完全可以提早對我說,我自然會帶上你,提前不說,卻又現在借侯府名義混進來,未免也太不懂事了。”
她這話,颠倒黑白,明明是她故意不帶念暖,此時卻又把責任全推到了念暖頭上。
念暖臉色白了白,她一向性情柔順,不擅長應對這種惡意。
寧映寒握了握她的手,笑盈盈開口:“念暖是大長公主殿下的貴客,請帖是親自發到她手上的。殿下特意遣了馬車去接,自然與你們不同路。”
寧映寒對此早有準備,提前請芳姿一張請帖直接送到寧念暖了手上。芳姿立刻明白她的心思,主動提出了派公主府的馬車去接人。
幾人聞言怔了怔,嫡三小姐簡直要笑出聲來,張口就想嘲諷寧映寒吹牛,這幾年可沒見大長公主對寧念暖有過什麽特殊照顧啊。
還是侯夫人心思多些,在女兒開口前攔了一攔。
幾人看向大長公主的方向。
大長公主殿下在衆人不敢置信地目光中笑着對映寒兩人招招手:“快過來坐。”
承了寧映寒那麽大一個人情,此刻別說只是借她的勢壓一壓昌平侯府的面子,就算寧映寒當場撒潑要把昌平侯府衆人趕出去,大長公主也由得她。
一個昌平侯府而已,丹陽大長公主殿下完全得罪的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