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夜無事,安靜到天明,說是血液逆流,但也抵不住工作一整天的疲憊跟睡神的襲擊,賈孚若睡了。

而鑄春霖躺下去後,就再也沒起來過,連姿勢都沒變,怎麽躺下去的,就是什麽樣子,翻都沒翻過,真該說是睡姿第一名。

一直到隔天八點,大概是鑄春霖平常的上班時間,他眼睛猛的睜開,睜得大大的,看着陌生的天花板跟天藍色的被子。

這是一間格局方正的房間,書櫃很大,裏面裝了許多書,有些書好像還是生物方面的專業書籍,有些是原文書,代表房間的主人是有些學識的。

鑄春霖目光慢慢掃過四周,窗簾是鮮豔的蒂芬妮藍,現在因為陽光照射,那窗簾的顏色更加明亮了起來,有幾分華麗。

牆壁粉刷成水藍色,看起來很舒服,會讓人聯想到自己放松的坐在海灘上遠遠望着海的情景,牆壁就是陽光下海水漂亮的藍色。

簡單的工作桌,上面擺了一盞小臺燈,一臺合上的筆記本型電腦,林林總總的還有一些文具,也有漫畫角色的人偶,也有模型,看起來就是男性的房間。

他旁邊躺着一個人,軀體在他身邊散發着熱氣,那種熱氣很微弱,卻很炙熱,一直像火一樣燙着他身體的一側。

鑄春霖覺得這種熱度有點煩人,卻又矛盾的感到溫暖。

可能太忙而無暇去理發,所以賈孚若的劉海長得快要蓋住眼睛,黑色發絲讓他白膚愈顯細膩潔白,他微張着嘴,臉蛋圓嘟嘟的,紅色的小嘴也圓嘟嘟的,嘴旁邊的小酒窩愈加明顯起來,讓人很想戳戳看,看那酒窩是不是真的。

“唔……”

才這麽想,他的手就已經戳了一下賈孚若的小酒窩,賈孚若哼哼兩聲,沒有讨厭的揮開,但眉頭皺緊,然後又慢慢舒展,就像一只對主人全然信任的小狗狗,睡昏了頭,任主人玩弄。

真奇怪,他不是一個太喜歡跟人接近的人,有人睡在旁邊很容易就會醒,神經也會很緊繃,就算是跟前妻在一起的時候,他也以會在半夜工作怕吵到她為理由,兩人分床而睡,前妻因此常笑他對人有潔癖,到最後感情不好時,就是諷刺了。

但他從來不以為意,天底下沒有任何法律規定,夫妻就要睡同一張床的。

不過跟賈孚若睡在一起,不但沒醒來,也沒感覺到一絲不自在,莫非是喝了藥酒暈了的關系嗎?

他又戳了一次,指頭感覺到的熱氣與肌膚的柔膩讓他很想默默看賈孚若的臉,怎麽有男人的臉這麽細膩的?

而且……賈孚若怎麽能對孩子這麽有耐心?

他必須承認,他有幾次晚到是為了觀察賈孚若的耐性如何,這男人卻沒有表現出一絲不耐,還語重心長的說要他好好保養身體,不要累壞了,之後還會塞給他便當,裏面裝了些自己做的蘿蔔糕、蛋餅等等點心類的食物,說是多做的,讓他帶回家吃,不過他一口也來不及吃,都是文清歡呼的接過,在家裏吃得一幹二淨。

而文清是怎樣的一個小魔王,他作為老爸是最知曉的,可能是他長期工作很忙,也可能是父母的離異,或是根本是家族遺傳,文清個性別扭又難搞,多疑又叛逆,向來不是個好接近的小孩——就像曾經的自己一樣。

但賈孚若競把他調教得服服帖帖,讓他驚嘆之下,起了很大的好奇心。

文清發燒的事件算是一個契機,他嘗試接近一下賈孚若,也因為賈孚若的廚藝而決定請他照顧文清,但沒想到這又讓他再度為賈家人感到意外。

當初提出當保姆的要求,他是有想要開出高薪的,而他也不認為賈孚若會拒絕這份怎麽想怎麽劃算的工作,但一個月已經過了,賈家一家大小卻沒人跟他提及有關薪水的事,倒是對文清充滿了寵愛,對他則是好奇又熱情,真是心思單純的一家人。

鑄春霖歪了一下頭,看着賈孚若那傻乎乎的睡臉,覺得他呆得有點可愛,讓他想到賈孚若上回半夜到自己家裏煎蛋後,他拉着他說話的表情。

他其實有注意到賈孚若看着自己的臉發傻,他從小到大被衆星拱月久了,那種迷醉的表情看得太多,子然也辨識得出來對方被他迷倒了。

被同樣身為男人的他迷倒,這家夥是個同性戀嗎?

以他的外貌跟才能,在學生時代也曾遇見過幾個對他有意思的男生,他并沒有什麽惡心不惡心的感覺,因為他們根本就沒被他放在眼裏,也跟他的私生活沒相關,很快他就忘了這些人。

而且別人常常因為外在條件而接近他,卻又因為發現他本性的冷漠而離開他,看他失敗的婚姻就能明白了。

忽然,那張圓圓的臉動了動,賈孚若迷糊的睜開眼睛。

賈孚若一睜開眼,就看見一張俊美得讓人心跳加快的臉靠在他臉前五公分處,簡直是偶像劇男女主角要接吻前一秒的畫面。

畫面太美,也太玄幻了,讓他不由得呆住了。

“你、你……我……我……”

鑄春霖喝了虎鞭酒,昨天一整夜都沒發作,該不會現在才發作吧?

他心跳加快,接着感覺鑄春霖的手指一道他的眼睛旁輕輕點了一下,語氣更低沉、更溫柔,也更讓人腰都軟了的輕語——

“你的眼睛……”一般偶像劇的正确臺詞是“你的眼睛好美”,但鑄春霖的臺詞是,“你的眼睛有眼屎。”

哇啊啊啊啊!賈孚若心裏慘叫,為什麽自己不比他早五分鐘起床,然後洗個臉,把自己弄得美美的?

他急忙擦着自己的眼睛,一下從床上彈起來,但動作太猛,不小心撞到了床頭櫃,頓時慘叫一聲,這聲慘叫可比豬被殺時的尖叫音,鑄春霖不禁噗嗤笑出來。

真沒看過這麽傻的人,看他都能看呆。

以前他覺得這張皮相只會惹事,招來一些他一點也不喜歡的人事物,很煩人,現在倒覺得原來有人為他神魂颠倒的感覺是這麽的美妙。

帥哥一笑,背景瞬間都是花朵,賈孚若沒看他這樣笑過,他只見過他貴氣有禮,卻又帶點冷漠疏離的姿态。

但現在鑄春霖睡在他的床上,剛起床頭發有點亂,還有隔了一夜略略長出一點點的胡渣,簡直是男人味爆表,而且充滿了生活感,不再是高不可攀的高嶺之花,也不再像是櫥窗裏的人形模特兒。

賈孚若身為顏控,而且前些日子都處在空虛的狀态下,此時幾乎快要幸福的流鼻血了,美男子就是養眼好看,看一秒快樂一秒,還能回味一整天,他快覺得自己身處天堂了。

“我去刷牙洗臉。”

按住鼻子,以防真的有血流下來,賈孚若連忙跑進廁所,等洗完了臉、刷好了牙,将自己弄得整齊幹淨後,他拿了一把新的牙刷遞給鑄春霖。

等鑄春霖也洗漱好了後,賈孚若搔搔頭,輕聲問道:“你……你身體怎麽樣?”

“什麽怎麽樣?”鑄春霖有點不解的反問。

賈孚若也不知道虎鞭酒功效是不是很強,瞧昨天鑄春霖就睡了一晚而已,什麽事都沒發生,想想老虎現在是保育類動物,所謂的虎鞭應該是騙人的玩意兒,老爸可能是花高價,買了根像虎鞭的蘿蔔回來泡藥酒而已,應該是不會有事。

“呃,沒事、沒事。”賈孚若又笑了,那小酒窩若隐若現,“就我爸,昨天拿錯了藥酒,拿了虎鞭酒給你喝,不過現在哪有真的虎鞭,應該是假的,哈哈哈——”

他笑得有點氣虛,因為拿虎鞭酒給客人喝這種傻事,除了他家,應該也沒別家會發生了吧。

“虎鞭酒?是壯陽的那一種酒嗎?”

壯陽……喵的,他要忍住,視線不可以往鑄春霖下半身瞄去!賈孚若告訴自己,他不能這麽猥瑣,面對直男要保留點形象,絕對不能發花癡了。

“對啦,如果是真的話,多少會有點療效,可是這都是民間的說法,別認真。”

“嗯。”

兩人也沒多說這個話題,因為是禮拜六的關系,鑄春霖不用上班,鑄文清也醒了,開心的粘着他,說要一起吃早餐。

賈家因為還要做生意的關系,準備讓鑄春霖帶回鑄文清,賈孚若也要去店裏幫忙,但賈爸卻內疚的道:“你不用幫忙,跟着阿霖跟文清就好。”

他在最忙的六、日可以不用顧攤子?這……老爸莫非是良心發現,知道他顧攤子後都沒放假過,特地放他假?雖然這良心來得有點晚,但聊勝于無啊!

賈孚若正沒心沒肺的吐槽他老爸時,卻見賈爸暗暗招手,讓他心裏一驚,不會是心聲表現在臉上被老爸發現了吧,老爸的鐵砂掌打屁股可是江湖一絕,他都這麽大的人了,可不想再像小屁孩一樣被揍。

他急忙端正表情,走了過去。

賈爸擠眉弄眼小聲對他道:“那要久我泡了三十年,是當初為了生第三個準備的,但是你也知道你老爸我龍精虎猛,四十歲還像一條活龍,所以坦白說,我自己都沒喝過,你今天跟着他,萬一他出事時要阻止他,畢竟是放了三十年的老補酒。”

他語氣語重心長,表情憂心忡忡,還有滿腹困窘,只是說出來的話讓他人噴飯。

哇咧,沒這麽坑兒子的吧,什麽叫出事?賈孚若用控訴的眼光掃向自家父親。

賈爸期期艾艾道:“萬一他被藥效控制,看到女人就凍末條怎麽辦,你今天跟着他,有事你當着。”

擋什麽擋?賈孚若咬牙道:“萬一我當擋不了呢?他比我高壯欸。”

賈爸一臉嫌棄的道:“你是個男人吧,男人不會吃虧的。”

萬一我吃虧怎麽辦?賈孚若很想吼回去,他雖然不是女的,但也有顆少女心好嗎?就沒人擔心他貞操不保,被壓在牆上或地上嗎?

“就你這樣子?誰吃虧還不知道哩。”

大概看出賈孚若表情的意思,賈爸一臉不屑,顯然認定鑄春霖若真的對自家兒子毛手毛腳,鐵定是他兒子占了便宜,鑄春霖可不是路邊攤的貨色,是101百貨買的限定款欸。

這個親情單薄的家庭,這種不把兒子當兒子看、覺得外人比兒子攻重要的老爸,太可惡了!

賈孚若恨恨的哼一聲,卻還是乖乖的跟着鑄春霖他們一家去吃早餐了。

其實他心裏抱怨歸抱怨,不願意觀察虎鞭酒到底有無藥效歸不願意,但心裏還是很爽的。

畢竟他好久沒放假了,幾乎可以說是全年無休,現在找着機會偷懶,還可以跟大小帥哥一起悠閑的吃吃早餐,這多美妙啊。

他們悠悠自在的吃了早餐,就帶着鑄文清到附近的公園玩,鑄文清拉着賈孚若的手,一邊吃着冰淇淋,一邊對他說着學校同學的事,鑄春霖一直默默無言,他本來就不是那種很多話的男人。

兩人男人一個孩子就這樣在公園散步……不,比較像是一個男人跟兩個小孩,因為賈孚若也吃着冰淇淋,冰淇淋融化了,他吃得滿嘴、滿手都是。

冰淇淋攤正在買一送一,賈孚若跟勤儉持家的婆婆媽媽們做生意做久了,自己也跟着勤儉,一看到買一送一,口味還是自己跟鑄文清都能接受的,立刻就買了,一人一支。

當然他也有客氣的問一下鑄春霖要不要來一根,但鑄春霖搖頭,幸好鑄春霖搖頭了,他很難想象有如超級明模特帥到沒有極限,走在街上回頭率百分百的鑄春霖做出舔着一支冰淇淋,手弄得黏踢踢的矬樣。

“孚若哥哥好笨,吃得整個都是。”小小年紀的鑄文清吃起冰淇淋,竟然也幹幹淨淨的,完全沒有小屁孩吃得滿嘴、流得滿手的落漆樣,轉而嘲笑起賈孚若。

賈孚若哼哼兩聲,“我告訴你,我是故意這樣吃的,你看我還可以舔一下手回味。”

“嗚啊,好髒,又不是狗,怎麽舔手。”

“哈哈哈,而且這手還可以用來抹人,過來,讓我抹你的臉——”賈孚若故意舉起黏黏的手摸向鑄文清。

“不要,你髒死了!”

鑄文清慘叫着脫離賈孚若的攻擊範圍,但他還故意大張着手,在後面追,追得鑄文清尖叫連連,不停的繞圈,讓賈孚若開心的大笑。

鑄文清沒多久就明白自己被戲弄了,他氣呼呼的跑回來,賈孚若又作勢張手,讓他吓得戰在警戒範圍外,長大雙眼看着賈孚若,賈孚若往左,他就避右,賈孚若走右邊,他就趕緊跑向左邊,兩人就這樣玩了十多分鐘,玩得鑄文清氣喘籲籲,跑到自己的父親身邊告狀。

“爸,你看孚若哥哥好髒。”

賈孚若卻早已跑到公園的公廁洗手,跟小孩子玩可以,但被帥哥說自己髒,感覺就有點不妙,所以他也不玩了,直接洗手。

洗完了手,回到了鑄家,鑄文清剛吃飽,正是精力充沛的時候,就從自家的櫃子裏拿出了一款桌游,纏着賈孚若玩。

這款桌游是一款記憶游戲,把各式各樣不同圖案的牌繞成一圈排在外頭,裏面包着跟外面一圈同樣的各色圖案,只不過外面擺出圖案,裏面的則是蓋住圖案。

外面的牌每一格都不一樣,有的是面包上面的蟲,有的是一根輕飄飄的羽毛,還有動物小刺猬之類的,色彩鮮豔,造型逗趣,很得人歡心。

每個游戲玩家都會有一只木頭雞,尾巴有好幾個孔,可以插上尾羽,也就是屁股毛,每支雞相差五步,只要能翻對前一格的圖案,就能讓自己的雞往前走,如果超過了別只雞,就可以拔掉別只雞上的屁股毛。

規則簡單,圖案可愛,但是也有些難,畢竟那麽多的圖案,要翻對可不容易,但這也是訓練小孩記憶力蠻不錯的游戲。

賈孚若看了這麽多的圖案,似乎有點頭疼,擺手道:“不行,這看得我都暈了,你爸陪你玩。”

鑄文清嘴撅得都可以挂上三斤豬肉了,哼哼的小聲道:“爸爸很厲害,玩這個很容易贏。”

鑄春霖嘴角微翹了一下,“只是小孩子的玩意,不是很難。”

哎唷,那股得意勁,連鑄文清都不太爽了,大概被自己的父親打敗太多次,所以鑄文清完全不想當墊底的,應要拉剛吃飽,拍拍肚子,表情他完全不想玩的賈孚若來玩。

“這我沒玩過,我真的不會。”賈孚若仍然一副興趣缺缺的樣子,好像覺得萬一剛來別人家就輸得一塌糊塗,豈不是太丢臉了嗎?

鑄文清一直勸誘,“來嘛,不會很難的,你玩,輸了我不會笑你的。”

鑄春霖将圖案排好,勝券在握的輕笑,這款游戲若是記性不好,确實會很吃虧,而他從小到大可以是有名的天才。

“要不然我們先掀牌讓你記,你第二輪在進來玩。”鑄春霖先放水。

這種玩法,排在愈前頭的愈吃虧,因為沒有牌可記,但是愈後面的愈占便宜,因為前面把牌掀開了,就很容易記牌。

“對呀,我們讓你,你可以一次翻兩張牌,錯了還有一次機會。”鑄文清緊接着讓步。

他們都說道這樣了,不玩似乎也挺不上道的。賈孚若于是慢吞吞的坐好,接過一只醜醜的木頭雞,插上了雞尾羽,擺在鑄春霖、鑄文清的雞後頭,因為兩只雞之間隔了五步,所以他離帶頭的鑄春霖大概有十步之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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