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短信是半夜來的，估計房東阿姨那時候剛打完夜場麻将。這消息若是昨晚就到，淩遠估計自己能樂一晚上，這樣也就不用做那個連貫的夢了，只是世界上前後腳的陰差陽錯總比剛剛好要多的多。
但淩遠還是給房東回了個“好”，随後洗洗涮涮出了門。
尖牙的身影仿佛長了根似的一路在他腦海裏來回晃，“一個女孩其實是一條蛟龍”先不說這個論點是否合理，光所謂“蛟龍”的存在，本身已經足夠驚奇了。
他刻意不去想顧長山，腦子裏反反複複的将“蛟龍”這個概念推翻又立起，自我否定了半天，等回過神來，人已經在咖啡店對面了。
顧長山顯然不在裏面，從他的角度看過去，只有一個客人坐着。尖牙怒氣沖沖的從後廚裏出來，一拍桌子，對着四仰八叉躺在上面的黑貓咆哮了幾句。
淩遠便眼睜睜看着黑貓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然後落到地上，變成了他上次看到的那個新來的小哥。
淩遠下意識的掏出手機看了看，不是四月一日。他正考慮自己眼花的可能性，那小哥把餐點端給客人，一轉身又就近坐在了一張沙發上，然後就變成了一只擺着農民揣的黑貓。
生活真是充滿了驚喜！
淩遠默默的貼着牆根，以咖啡店為圓心，盡可能遠的繞了一圈，成功的上班遲了到。李啓明和崔浩看他游魂一樣的飄進來，又靈魂出竅一般坐了一上午，終于開始有點擔心。
“你說，淩遠這是欠人錢了，還是被人踹了？”
“我覺得吧，可能是欠人錢了。”崔浩煞有介事的說道，“被人踹了不可能，人家除了讓他暗戀壓根不會給他其他機會。”
李啓明藐視的看了眼崔浩：“我覺得淩遠還是比你強點的，連你都能失戀，他不可能連個失戀的機會都沒有。”
“屁！哥哥一身腱子肉，哪是他這種白斬雞可以比的！姑娘看他都沒安全感好麽？”
崔浩位置正對淩遠，爆破音一發，居高臨下噴了淩遠一臉。“白斬雞”抹了把臉上的口水，面無表情的問：“哥哥，你早飯吃韭菜盒子了吧？”
“我家樓下的，可不錯了！要給你帶麽？”
淩遠這種人，光臉皮就不會是崔浩的對手。他被崔浩一句KO，對方還特別真誠的看着他，讓人相信只要淩遠一點頭，他第二天就能吃上熱氣騰騰噴香四溢的韭菜盒子。腦子裏一團亂麻的淩遠在崔浩慈愛的目光下潰敗而逃，默默的拿了杯子去茶水間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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飲水機裏的水緩緩注入杯中，咖啡苦中帶甜的香氣蒸騰而起，充滿了整個茶水間。淩遠晃了晃咖啡杯，讓沒溶化的咖啡粉徹底溶化。那個一直回避的問題終于随着粉末的完全溶解而再不可抑制的蔓延開來，如果尖牙是蛟龍，黑貓是個男人，那麽顧長山是什麽？
“百獸同行在眼前”，歌詞居然化成了現實，玩笑真是開大了！
高跟鞋的聲音由遠及近，田相思端着水杯走了進來。田相思奇怪的看了眼端着水杯沉思的淩遠：“你幹嘛呢？”
淩遠慢半拍的擡起頭：“啊，我想點事。”
田相思倒了水正打算走，忽然又說道：“任工據說出院了，不過好像還不能來上班。”
“啊？”淩遠擡頭，只來得及看見田相思踏出茶水間，随即空氣裏飄來一句：“精神衰弱。”人便不見了蹤影。
他不明白為什麽田相思總在他面前提任衛明的事情，但卻隐隐覺得任衛明的确該和自己有點什麽關聯。他想起了在咖啡店裏的那個仿佛是斷了片的夜晚，帶着滿頭的霧水打了個噴嚏。
再想也沒有頭緒，淩遠回了辦公室，習慣性的打開了手機。顧長山發了條微信過來，是張照片。淩遠猶豫了下，還是打開了微信。照片上居然是他昨天送過去的飯團，淩遠正愣神，顧長山的信息又跳了進來：“熱了下再吃，的确很不錯。”
他久久不知道該回複什麽，只直勾勾的盯着手機。早上那一幕實在是沖擊太大，提神醒腦得他今夕不知是何夕。淩遠自認一貫心大，但是再心大也無法承受培養了多年的無神論世界觀一下子坍塌。
他所熟悉的世界在不知不覺中就變了個樣，淩遠還沒想好用什麽樣的姿态來迎接，便被變異的世界一拳打懵。
“淩遠，淩遠！”崔浩在對面呼喚他。
“怎麽？”
“我看你不正常啊……真失戀了啊？”崔浩臉上難得幾分擔憂的問道。
失戀？還沒準真是。顧長山無論從哪個方面的看都是淩遠的菜，但是他忽然發現這盤菜好像不是用他以為的材料做的，要不要吃，真的變成了一個進退兩難的問題。
雖然兩人一見如故，但真要說起來淩遠自己也沒把握說對于顧長山又多深的感情。再說戀愛這種事，性別雖然不是問題了，但有時候物種方面還是得考慮一下的。
淩遠一邊想一邊回答道：“真沒有，就是忽然閑下來有點懵。”
李啓明和崔浩同時抽了抽嘴角。
“你丫這欠的，真喜歡忙得腳不沾地才好麽？”
淩遠急忙搖頭：“不不不。我從進公司實習起就在忙，連畢業典禮都是請了假去的，回來還熬夜趕進度。忽然閑下來，感覺就有點不習慣。”
李啓明進公司五年，崔浩三年，兩人的工作激情早就被一個又一個的加班磨平了。聽見淩遠的解釋幾乎要嗤之以鼻：“別想那麽多，帶薪休假有什麽不好的？”
崔浩将身體整個湊過來，越過桌子之間的圍擋說道：“你要是真覺得沒事幹難受，要不你去我家陪我兩天吧。”
淩遠報以茫然的眼神。
李啓明驚嘆：“不是吧，你撩妹子不行改撩漢子了？兔子專啃窩邊草你可真行啊！”
崔浩恨不得一巴掌拍上去：“老子直男！筆直！不過我剛搬了家……”他對着淩遠笑得燦爛，“小淩子，幫哥搬東西去，我請你吃韭菜盒子。”
淩遠：“……”
李啓明：“……你丫的還能再厚顏無恥一點麽？”
“我哪裏厚顏哪裏無恥？要不是你丫一下班就去陪女朋友，一點都指望不上我能打人淩遠的主意麽！小淩子，怎麽樣？”
淩遠無所謂的點了點頭，反正他也并不想獨自回去，在那些匪夷所思的事情籠罩下，一個人待着還不如去幫崔浩幹點體力活。
“不是吧，淩遠？你別理這王八蛋啊，回頭他就蹬鼻子上臉了。今天讓你搬家，明天要你做菜，後天就要你cos田螺姑娘了信不信！”
淩遠摸了摸下巴：“主要是我最近回去也沒事。”
崔浩在李啓明恨鐵不成鋼的眼神中擺了個勝利的“V”，從頭到尾圍觀的張偉文低頭淡定的喝了口茶。
一晃就到了臨下班，淩遠對着顧長山發來的消息看了一下午也沒想好要怎麽回。沖擊太大，他實在緩沖不過來。
原本坐着玩手機的李啓明忽然站起身來拿着手機跑了出去，片刻後回來，一臉奸笑：“寶貝！”他是沖着崔浩說的。
崔浩大驚，捂着胸靠在椅背上：“你幹嘛！”
“幫你搬家，請我吃火鍋！”
“你女朋友呢？”
“出差！下周回來！我跟你搭夥過幾天，咱吃火鍋去。”
崔浩恨不得一巴掌呼上去：“除了火鍋你能想點別的麽？”
“不能，安安減肥，我跟着吃了快一個月的草了，每天中午還得把午飯拍給她看沒有偷吃，趁她不在，趕緊讓我放縱放縱。”
淩遠非常同情的看着李啓明，難怪每天中午看他吃飯前都要拍一下。他倒是沒有注意對方點了什麽菜，還以為李啓明也有不拍照不能吃飯的毛病。
但崔浩顯然不買賬：“請你吃火鍋？我都能直接請搬家公司了！”
“就這麽定了，到下周一為止，我都住你那，順便幫你整理房子。”李啓明對崔浩的抗議視若無睹，“你搬哪啊？附近有火鍋店麽？不行再就叫火鍋外賣。”
論體格，三個李啓明都不是崔浩的對手，可惜崔浩比李啓明晚兩年進公司，夾着尾巴的新人階段又是李啓明帶着他過的，還沒來得及暴露本性就被李啓明全方位鎮壓，江湖地位一旦确定根本沒有出頭之日。
一到下班時間李啓明拎起包就跑，淩遠只聽見他扔下一句：“我回去拿衣服，淩遠你記得發位置給我！”人就已經蹿得沒了影。
崔浩認命的和淩遠慢慢往外走，倆人到達電梯間的時候已經有不少人在。崔浩突然捅了捅他：“今天沒聽到樓裏有異象了。”
淩遠恍然，跟前兩天紛紛揚揚比起來，今天的确要安靜了許多：“保安增加了吧？”
“沒準，我今早來看，大堂裏十來個，往常哪有那麽多。诶，你看你看！”
3號電梯來了，裏面人已經滿了，淩遠的同事只好可惜的跟裏面的人面面相觑，再等下一班。
“你看見裏面有什麽了麽？”崔浩問道。
“……都是人。”
“誰問你這個！就你說的妹子，在麽？”崔浩滿臉好奇。
“……你不是不信麽？”
“小心求證啊！我跟你說……”崔浩偷偷摸摸把鑰匙拿出來給淩遠看，上面用紅繩系了根小樹枝，“這我特地折的桃木，有備無患！你要麽？我還有一個。”
崔浩這人就是個矛盾綜合體，嘴上永遠不要身體一直誠實。一般情況下淩遠都會自動忽視，今天大腦卻直接下達了指令：“好啊。”
崔浩果然又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桃木枝：“沒有紅線，你自己配一個。”
淩遠順手就把桃木枝塞在了公交卡的套子裏。
